聽到兄弟們性命還在,那侍衛心里立時歡喜起來,爬出去與外頭人說話,穆紅鸞這才得空借了那小孔處的微光仔細打量燕岐晟。
此時的燕岐晟也是形容狼狽,只在穆紅鸞瞧來,雖是一臉的血污也無損他的英俊,倒是下巴上胡須長了出來,青黑一片倒添了幾分男兒氣概。
當下低頭輕撫著他的眼皮,
“長青,我來了!你放心…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你的!”
這時節燕岐晟倒似回復了一些清明,緩緩的睜開了眼,又眨了眨,再眨了眨,瞧見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長…長真!”
他幾疑自己是在夢里,
“我…我這是在做夢…做夢么?”
連日水米未進,他聲音極是沙啞神智有些混亂,抬了手去摸她的臉,穆紅鸞伸手抓了放在自己臉上沖他微笑,
“你就是在做夢呀!你這夢中有一位天仙下凡來搭救你了!”
燕岐晟動了動手指,,
“這…這不夢!你是長真…你就在我眼前呢!”
說著話眼睛漸漸亮了起來,掙扎著便想起身,穆紅鸞按住了他,
“你別動,他們去取藥了,待會兒給你外敷再內服,隔不了幾日便會好的!”
長青這是傷口引發的熱毒,只要敷藥拔去了傷口的毒,再內服驅熱便能好的。
燕岐晟聞言便笑拉了她手道,
“長真…長真…你不是應在臨安嗎?怎得會出現在這里?這時我又覺著是做夢了,你真是那下凡的仙子來搭救我了!”
穆紅鸞笑著側過臉,也不嫌他手上臟污,親了親他的手心,
“我這仙子搭救了你,你要不要以身相許呀?”
燕岐晟立時應道,
“要呀…我早就想以身相許了,在夢里也不知許…許過多少回了,回回早起都不敢讓人洗褲子,仙子你…你…倒是何時肯屈就呀?”
穆紅鸞聞言不由臉上一紅,啐了他一口道,
“這都是甚么時節了,你還有心思胡說,怎得出來一趟,倒越發不要臉了!”
燕岐晟笑道,
“要臉有甚么用?要臉能與仙子同床共枕么?”
說著話又動了手指撫過她的臉,又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
“我前頭中箭的時候就想了…我可不能死在這處…我還未同你圓房呢!”
穆紅鸞聽得面如火燒,拿了他手指也不嫌臟的咬了一口指尖,
“那你快些好起來!要不然這圓房可就遙遙無期了!”
“我們回去就圓…圓房!”
燕岐晟一瞪眼掙扎著要坐起來,剛說了一句卻是身子一軟又倒在了她身上,穆紅鸞忙抱了他道,
“我的好小爺,你可悠著點兒!”
兩人說話間,外頭侍衛已是取了東西回來,先是喂了燕岐晟幾口水,又吃了些東西,這才動手清理傷口!
穆紅鸞撕了衣角蘸水給他擦拭,胸口的傷處很淺,早已結了疤,只稍微清洗便可,后頭那處卻需動刀子。
穆紅鸞用身上的火折子讓他們在外頭點了枯草將刀尖撩過之后送進來,燕岐晟趴在她的大腿上,推開了侍衛送到嘴邊的布團,
“拿走,這點子疼小爺還受得住!”
穆紅鸞借光線仔細打量傷口,因是當時情況緊急便用一些青草加爛泥糊住了傷口,當時雖止了血但里頭卻是感染了,傷口處隆了二指寬,一指高出來。
這隆起的皮膚下頭早已腐爛發膿,她用刀尖輕輕一劃,里頭黃白的膿水便流了出來,流膿水時燕岐晟倒不覺如何疼,只后頭穆紅鸞用刀尖刮肉時卻是疼得他咬緊了牙關。
“嗯…唔…”
穆紅鸞停了停手瞧他,
“別停,快些弄了,我忍得住!”
穆紅鸞點頭手下加快了速度,將腐肉挖去再將藥粉撒了上去,那藥粉與新血一觸立時有鮮血涌了出來,疼得他背上肌肉一陣發顫,
“啊…啊…”
燕岐晟被激得一個挺身,他伏在穆紅鸞的大腿,十指彎曲又怕抓疼了她,忙把手放進了自己口中,死死咬著。
待到穆紅鸞把傷口包扎好后,再看他才發覺燕岐晟已雙目緊閉又昏睡了過去。
當下口含了藥丸用嘴渡給了他,又喂了幾口水助他吞了藥丸,這才小心放他又躺在自己大腿之上。
之后讓那四名侍衛喝水吃干糧,輪流著休息,自己則在洞中打坐守著燕岐晟,這一守便是兩日。
頭一日隔了一晚燕岐晟便醒了過來,他人年輕底子也好,前頭昏迷是因著發了高熱,現下有藥醫治回復的也快,當時便想去救燕杰等人。
穆紅鸞攔道,
“救人的事兒,你不做我也要做的,不過你的傷還是再養一日,若是動起手來你傷口迸裂就麻煩了…更何況遼兵人數有三四百人之多,我們只有七人,力拼不成只有智取才有勝算!”
說起智取燕岐晟卻是眼睛一亮,
“出來時我也是帶了東西,只不知在那匹馬上!”
他們出來帶得藥比穆紅鸞的還齊全,只因著被人伏擊慌亂之間馬匹跑散,藥物失落尋不到了,但有些東西還在的。
他們躲在這處,那馬兒卻是遠遠趕了開去,那些馬兒靈性知曉主人在此,倒也沒有亂走,只是遠遠的跑開吃草,見到遼兵靠近便跑得更遠些,晚上又在附近徘徊。
侍衛們出去尋馬不久回來狂喜道,
“小爺,果然在一匹馬上尋到了東西!”
燕岐晟大喜,
“拿來看看!”
卻是一個小瓶子里裝的藥丸,倒出來一顆給穆紅鸞瞧,
“這東西乃是宮里出來的,藥性十分的霸道,融進水里給人吃了,能藥倒十來人!”
那藥丸不過半個小指甲蓋大小,瓶子里裝了二十顆,全數放進去總歸能藥倒遼兵一大半吧!
“剩下的便看爺爺們的手段了!”
燕岐晟拿著東西臉上卻是帶著獰笑,他長這般大卻是從未吃過這么大的虧,這場子不找回來,他便枉姓了一個“燕”!
燕岐晟在地洞之中又忍了一日,自覺身體好了不少,這才與穆紅鸞又趕到了那遼兵扎營之處,只這時遼兵已開拔,穆紅鸞找到了崔四,崔四上來見禮,
“小爺、少夫人!”
穆紅鸞問他,
“遼人何時走的?”
“遼人昨日一早走的,不過因是押著人,必走不快的,若是快馬追過去今日夜里說不得能追上!”
當下七人六騎追著遼兵去了,出去二十里地果然見著遼人在一處溪水旁扎營,天色漸黑營地之中篝火升起,有人出了營地在溪水中打水,穆紅鸞皺眉道,
“他們取的是活水,只怕不好下藥!”
燕岐晟想了想應道,
“想法子混進去在罐子里下藥!”
二三百人升了十來堆篝火,上頭都吊著偌大的陶罐里頭煮著東西,穆紅鸞道,
“我同崔四過去,你們在這處等候!”
燕岐晟作勢起身,
“我去!”
被穆紅鸞一把按了,瞪他道,
“你傷還未好,這時節不是逞英雄的時候…”
說著又一指后頭,
“你們備好馬,若我們被發覺了,立時就奔出營來也好逃走!”
說罷人已竄了出去,燕岐晟伸手未拉到,無奈只得又伏下了身子,回頭瞧見自家幾個侍衛一臉驚佩的瞧著穆紅鸞的背影,伸手一摸鼻子打了個哈哈道,
“少夫人身手高強,必會平安無事的!”
那幾個忙點了點頭心道,
“還是我們家少夫人威風,小爺這一路走來指揮調度那聽過人言,只在少夫人面前才肯服軟!”
都是避過燕岐晟暗笑,回頭去瞧那遼兵營地。
只見穆紅鸞與那崔四過去隱身在一處火光不及之處,卻是正正遇上了出來小解的遼兵。
穆紅鸞閃身出去沖著那遼兵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又沖他一招手,那人一愣提著褲子,下意識走了兩步,便被一旁的崔四拉入黑暗之中擰斷了脖子。
崔四脫了那人衣裳套在自己身上,卻是不由暗罵一聲,
“他娘的!一股子尿騷味兒!”
兩人之后又拖了一個遼兵到暗處弄死換上衣裳,將尸體遠遠的拖開,兩人大搖大擺的進去,拿了一旁的水罐到溪中打水。
悄悄將藥倒進罐子里,便低著頭挨著個兒的抬到篝火邊上,兩人彎腰勾了罐底,將水從罐口倒進正在咕嚕嚕冒泡的陶罐里去,那些個遼兵都只顧低頭談笑,又或是狼吞虎咽都未抬眼瞧一瞧身邊的人是誰。
就是這般一個挨著一個倒過去,眼看著罐里的水快要倒完了,聽有人遠遠的呼喝了一聲,兩人先是一愣四下瞧瞧,見并無異樣便低頭仍倒水,那人又呼喝了一聲,卻是向兩人走來,穆紅鸞見身邊的人都沖他們望過來,這才醒悟是叫的他們,當下忙沖崔四使了眼色。
兩人轉身低頭,那人走過來沖兩人又是一句嘰里咕嚕,轉身就走,看那架勢應是要他們跟著過去,穆紅鸞忙打了個眼色讓崔四跟了過去,那人領著他們徑直進了營中最大的帳蓬。
帳蓬正中坐了一個遼人,看裝扮雖與那些遼兵相差不大,但能住單獨住最大的帳蓬自是長官一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