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二日清晨日頭高起時,前頭人出發,他們才又跟著下了山,自那隱蔽的山谷之中出來時,回望大寧方向已是身在異邦了。
卻原來那山巒之中竟有一條秘密的山洞,其中寬入可跑馬,狹窄之中可通一人,他們便是自那處穿山過嶺,自城下通便到了遼境。
“少夫人!我們現在可還要跟著他們?”
崔四問,穆紅鸞想了想點頭,
“先跟著他們再說!”
那顧遠堂出了境外必是要想法子與車隊匯合的,穆紅鸞自是不能讓他們碰頭,顧遠堂人多,又個個都是綠林中刀頭舔血殺出來的,論起狠辣自己的伙計必不能及,得想法子把他們引走才是!
這廂又跟著顧遠堂的人往遼境深入二十里,到了這處他們卻是不再向前,竟是在這處支起帳篷來,想來這處便是那車隊接應之地了!
穆紅鸞想了想問崔四,
“這里頭誰的騎術最好?誰的武藝最高?”
崔四應道,
“王三騎術最好,小的武藝倒是不錯!”
穆紅鸞點頭,
“你們兩個跟我來!”
卻是讓剩下的人選了一處小山丘做藏身之地,在此處靜候他們回來。
自己就帶著兩個伙計悄悄往那遼境深入而去,這一去又是十里,天黑之后三人在齊腰深的荒草之中藏了一夜,待到第二日天亮之時,崔四與那王三見穆紅鸞盤腿坐在地上,雖說顏面臟亂,卻雙眼炯炯有神便似半分不見疲憊樣兒,不由的都暗暗心驚,
“少夫人的內功想來十分精深,一介女子倒比男子還強!”
穆紅鸞坐在地上緩緩活動了手腳,突然側耳聽了聽,身子似靈貓一般伏了下來,把臉貼在地面之上又聽了聽,
“有騎隊往這邊過來了!”
三人立時探出頭小心察看,果然遠遠見著一隊騎兵快奔而來,王三眼尖見對方髡發背弓應是遼人斥候,當下忙壓低了聲音道,
“少夫人,是遼人!”
穆紅鸞一喜,
“來的正好!走!”
帶著兩人退到栓馬之處,悄悄翻身上了馬,兩腿一夾馬腹,卻是往那遼人的斥候方向奔去,那崔四與王三嚇得臉色都變了,
“少夫人!”
穆紅鸞在馬上揚聲道,
“你們顧好自己!”
當下一拍馬股,馬兒長嘶一聲便往遼兵斥候沖去,那一隊斥候早遠遠見著三騎往這處奔來,先頭只當是大寧斥候剛要彎弓搭箭,待得近些一看,是三個做百姓打扮的漢民,不由一愣,正這時穆紅鸞已是奔到了跟前。
趁著前面人呆愣一瞬,卻是嬌斥一聲,自背后抽出自己的長劍來,素手輕揚竟是將那長劍當起了飛鏢使,甩了出去,那長劍帶著破空之聲,在朝陽映照之中泛著寒光,已是刺入了為首那斥候胸口之中,后頭遼人皆是大驚。
穆紅鸞的馬勢不減,已是沖到了遼人面前,一撥馬頭與那領頭的錯身而過,連人帶馬沖入了對方騎隊之中。
這十人的斥候騎隊這時才醒過神來,紛紛口中嘰哇亂叫著舉起手中兵器圍了上來,后頭崔四與王三瞧著不好,忙快馬加鞭便要沖上來營救,卻見那眾騎之中寒光一閃,遼兵慘叫著跌了兩個下來,穆紅鸞自馬上飛身起來,躲過了對方刺過來的長槍,在半空之中沖他們大叫道,
“快走!”
說話間人已落了下去,崔四與那王三那里肯走,還待要打馬過去,卻見那一隊遼兵之中又迸發出兩聲慘叫,兩人落下馬來,穆紅鸞一手提劍,一手抓了落馬遼兵的長槍,順勢扎入那無主的馬兒股上,
“嘶…”
那馬兒吃痛長嘶一聲,前蹄揚起重重落到了一旁的馬兒身上,另一匹馬兒受力慘嘶一聲,跳起來將自己的主人摔了下來,那包圍圈中立時現出一個豁口來,穆紅鸞一拍馬股,人馬都竄了出來,
“走!”
她沖著兩人大叫一聲,自己已是打馬如風般從兩人身邊掠過。
崔王二人這才回神,忙一拍馬股跟著追了過去,那后頭剩下的四名斥候,一面狂怒大吼,一在催動馬兒追了下來。
穆紅鸞打馬在前,崔王二人在后,三人將身子緊緊依附在馬背之上,身后遼兵狂呼大吼,取下角弓射來,利箭自身邊呼嘯而過,穆紅鸞回身格擋,一拉馬頭讓過了兩人,
“你們先走!到藏身之處等我…”
崔王二人一時靳馬不及,只得眼看著穆紅鸞落到了兩人身后,馬頭一轉人便往另一處狂奔而去,那后頭的遼兵認定了連殺他們六人的穆紅鸞,如何也不肯放過,打馬跟著追了下去。
崔王二人忙也回馬跟著追了下去,十里的路程若是放馬狂奔必是要不了多久的,不過半柱香的功夫,穆紅鸞已是帶著人近了顧遠堂營地附近,那頭早有放哨之人瞧見了,立時高聲大叫,
“遼兵!遼兵!”
穆紅鸞打馬直直向營地沖來,營地之中有人彎弓搭箭,她將長劍護在身前,當當幾聲把長箭擋開,身子一縮人緊貼在馬身之上,自營地旁掠了過去,后頭遼兵跟著過來立時有利箭往他們身上招呼,
“當當當當…”
遼兵斥候見狀大呼著靳住了馬頭,領頭的回身沖著后頭的人揮著刀大叫了些甚么,后頭幾個立時靳轉馬頭便要離開,
若論單兵對陣遼人更勝大寧軍隊,四人追一人便是追到大同城墻之下,只要關振邦不派人出來,他們就敢追下去!
但若是遇上漢人成陣成群,便又當別論,這一幫人看裝扮制式雖說是百姓,但手中長弓箭駑卻不是好惹的,再不走四人都要折在這處了!
那營地之中顧遠堂早已撩帳簾出來,見狀立時臉色一變,大喝道,
“來人!牽馬…追!”
那四個遼兵決不能留,若是回去報了信,他們今日就不得不撤離了,那車隊便無人接應了!
當下翻身上馬領著人追了下去。
穆紅鸞穿過營地,馬兒帶著她一口氣又跑出去兩里,她這才繞了一個圈兒回到了藏身之地,眾人隱在那山丘之上,遠遠瞧著前頭追他們的遼兵,被顧遠堂似狗攆兔子一般追往了遼境。
“少夫人,他們追著遼人下去了!”
穆紅鸞點頭,
“現下便看他運氣了!”
若是運氣好,能殺了那四人,顧遠堂還可回來接應車隊…不過遼人善騎,只要他們放開馬蹄逃跑,顧遠堂十有八九是追不上的,只要追不上顧遠堂回來便不得不趕快離開,若是不然遼人帶了大隊人馬過來,他就要遭殃了!
這樣那車隊接應之事,他們便可看情勢趁虛而入了。
還有若是運氣不好…追過去遇上了大隊,那顧遠堂也不知有命回來不?
這一回想來也是顧遠堂走著背字,帶著人追出去半日一直未歸,留守之人也是常在外頭跑的,心知事兒定是不好,此地不可久留,卻是連那營帳也未收拾,只騎馬帶了隨身的東西便帶著人跑了!
穆紅鸞與眾伙計瞧著都是歡喜不已,崔四問,
“少夫人,我們現下怎辦?”
穆紅鸞瞇眼遠眺大同城方向,
“我們等!”
藏在那山丘之處靜候,卻是在太陽落山之時等來了遼兵的斥候大隊,一百人的大隊在那廢棄的營地前呼嘯而過,怪叫著用長槍挑起了營帳,見里頭早已空無一人,這才發出一陣陣狼嚎,人馬踩過營地呼嘯而去。
穆紅鸞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冷笑,
“我們再等!”
輪流守夜,一夜無話,待到第二日,日上當中之時,那一支車隊出現在放哨之人的眼中,這廂快步跑下山丘,
“少夫人,來了!”
“嗯!”
穆紅鸞點了點頭,坐在重新支架好的帳篷之中,手中長劍被擦得雪亮,豎起來輕吹了一口氣,
“叫兄弟們準備了!”
那伙計興奮出去,各人各就其位,那崔四卻是打了馬往前頭迎去,那車隊約有二十輛馬車,趕車的漢子個個肌肉糾結,面容兇惡,領頭的見有人打馬過來,立時警惕打了一聲唿哨,后頭馬車停下,領頭的站起身立在車架之上觀望,遠遠見有人過來在馬上沖他們揮手。
那馬上人到了近前拱手道,
“小的是顧二爺手下,特來自接應!”
那領頭的上下打量他一番,
“你是何人?為何我未曾見過你?顧二何在,為何不來見我?”
崔四拱手道,
“小的是二爺新收的兄弟,我們二爺說了今早有遼兵斥候在四周游戈,他帶了人追下去,特意留了小的幾個在這處接應!”
那人聞言也未起疑,皆因此地乃是兩不管,遇上礙事的人除了提刀子殺光,也是別無他法,尤其他們這樣兩面勾結,又兩面不靠的,有時候兩面的人都要殺,漏了一個都是在禍害自己。
當下崔四領頭打馬在前頭,領著馬車往營地而去,那領頭的遠遠見著在草叢之中若隱若現的帳蓬,更是放下心來!
這時節營中有人出來打呼,
“各位兄弟辛苦了!過來吃點兒東西!”
那營地中心挖了個坑,這坑挖得極深,一旁又有一條長長的排煙道,上頭用濕草鋪著,點了火煮東西吃,煙一路散出去,待到了出口已是極淡,倒不怕被人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