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穆紅鸞卻是還在生氣,燕岐晟也不敢去撩她,一早兒吃罷飯出門便親自去東陵王府上接人。
王老太夫人聞訊又驚又喜,迎了燕岐晟進來便問道,
“怎得是長青過來,你那媳婦兒呢!”
燕岐晟呵呵一笑,不敢說自家將媳婦惹毛了,今兒早上卻是連眼風都沒有賞一個給他呢!
“老祖宗萬安!我那媳婦兒事忙,長青便過來接了黃蕊妹妹過府上玩些時日!”
這是答應了!
王老太夫人聞言卻是眼圈一紅,取了帕子捂眼道,
“唉!好孩子…我就知曉你同你母親一樣,都是心軟良善的好孩子!”
燕岐晟聽了也是心下一酸,自小崔氏去后,便是燕韞淓也少有在他面前提起小崔氏,倒不是燕韞淓薄情,反倒是太重情,提起來難免要傷心不已,父子倆都怕觸了對方傷口,卻是當著面兒都不敢提。
小崔氏早些年因著是大崔氏親妹又嫁給了蒲國公,在燕氏皇族之中也是很風光了一陣子,那時節眾人奉承討好的很是不少,到后頭蒲國公府閉門謝客,又后頭小崔氏身子有病,纏綿床榻,初時還有人來瞧瞧,到后頭搬到太原卻是無人過問了。
待到燕氏父子回歸臨安,小崔氏便如那風中的沙痕一般,早已被吹得煙消云散,新人不知舊人不問,燕岐晟心里也是記著的,自覺族中人薄情寡義。
又因著長真出身低微,臨安貴族中雖慕燕氏父子財勢,卻瞧不起新媳婦卑微,那些貴婦們也不愿上門,在外頭見了不過撐著場面上不失禮罷了,燕岐晟的心便更淡了!
幸好穆紅鸞是個性子豁達的,她也不計較旁人眼光,更不在乎有無人來往,自家關起門來過日子,倒也逍遙快活,在臨安城中很是自成一派!
王老太夫人嘆道,
“我早前也曾寫過信給你母親,只那老頭子說崔后一去,官家不愿有人”
聽王老太夫人提起小崔氏,燕岐晟心下暗嘆,面上卻是笑道,
“老祖宗,不必擔心!妹妹去了我們那處,必會好好待她的!”
王老太夫人忙按了按眼角,吩咐人道,
“去!把蕊丫頭叫來!”
果然有婆子去后頭叫黃蕊,黃蕊出來時卻是由楊氏陪著的,燕岐晟上前去見禮。
黃蕊見著燕岐晟便是一愣,呆在那處不知如何是好,王老太夫人忙喝道,
“蕊丫頭,還不過來同你晟哥哥行禮!”
黃蕊這才上來,燕岐晟仔細觀察她,見她一雙眼黑白分明卻是清澈純凈,神色有些懵懂,確是瞧著有些微的傻氣!
她現下身上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衣裳,兩耳上戴著小小的珍珠耳環,其余再無首飾,燕岐晟對她道,
“蕊丫頭,跟著哥哥去家里好不好?”
燕黃蕊不明所以轉頭瞧向王老太夫人,王老太夫人對她道,
“好孩子,你哥哥帶你去他家里玩兒,他那媳婦兒便是你穆姐姐…”
說起穆紅鸞,黃蕊卻是雙眼一亮,忙點頭道,
“是到穆姐姐家去么…”
說著說著卻是一頓,又猶豫道,
“我若是走了,那…那小弟弟們便沒有抱了!”
燕岐晟瞧向王老太夫人,王老太夫人嘆了一口氣,
“唉!蕊丫頭,這些你不必管,自去哥哥家里玩一陣子便是!”
黃蕊聞言立時一雙眼笑起了彎月芽,瞧向燕岐晟道,
“我要回去拿幾件衣裳呢!”
燕岐晟瞧她身上便知她必是沒幾件好衣裳的,有甚可拿的!
當下哄她道,
“你跟我走就是!衣裳讓丫頭給你收拾!”
黃蕊聞言搖了搖頭,
“家…家里沒丫頭,我同琳姐姐還有萱妹妹住在一處,若是不收拾了衣裳,回來定尋不到了!”
燕岐晟一聽卻是臉沉了下來,回頭瞧向王老太夫人,王老太夫人又嘆了一口氣,
“蕊丫頭,你那屋子里還有緊要的東西么?”
黃蕊想了想搖頭,
“沒有了!”
“那便不用收拾了,哥哥家里甚么都有!”
燕岐晟倒是真沒想到燕黃蕊的日子過成這樣,卻是心下有些不悅,他臉色一沉黃蕊倒有些害怕起來,轉頭瞧向王老太夫人與楊氏,
“老祖宗!祖母!”
王老太夫人道,
“去吧!去吧!你那穆姐姐在家里等著呢!”
黃蕊喜歡穆紅鸞,卻又有些怕燕岐晟,想了想咬牙問他,
“哥哥家里有果子吃么?”
燕岐晟一聽心里一顫,都是皇室子弟,怎得會有人連富戶家的女兒家都不如?
當下放柔了聲音對她道,
“哥哥家里有許多果子,還有一個大湖里頭有魚,還有各式兒鳥、貓兒…你穆姐姐還有一只紅狐貍…”
只那小畜生是個白眼狼!整日價在院子里瞎逛,吃飽了便占著穆紅鸞的床睡,睡好了便又出去亂竄,能不能尋到它還要憑運氣!
黃蕊聽了這些雙眼越來越亮,
“哥哥…哥哥,我…我要去的!”
“那好!現下便跟我走!”
燕岐晟讓她給王老太夫人行禮,黃蕊上前去行禮,
“老祖宗,蕊兒玩幾天便回來,給您帶果子吃!”
王老太夫人笑瞇瞇道,
“好孩子,要乖乖兒聽話,不許淘氣!”
黃蕊點了點頭又去給楊氏行禮,楊氏拿帕子捂臉,
“我可憐的…”
“嗯…”
王老太夫人一聲低呤,楊氏忙抬頭瞧見自家婆婆在瞪她,忙強忍了眼淚道,
“好孩子,你去吧!”
黃蕊這才歡歡喜喜跟著燕岐晟走了!
王老太夫人見兩人身影消失,長長嘆了一口氣,眼圈兒也紅了,楊氏這時才敢哭出來,一面哭一面勸道,
“蕊姐兒這一走是好事,老祖宗不用擔心!”
王老太夫人嘆氣,擦了眼淚道,
“唉!這孩子是命苦,好在心性純良,若是不然這些年她的日子更不好過了!”
楊氏道,
“您也不用去想前頭的事兒了,總算蕊姐兒這回算是出頭了!”
也不枉兩人舍了老臉去求人!
王老太夫人冷哼一聲道,
“我如今是老了,家里這么多人我也管不了了,她背地里做了多少事兒,你這做婆母的卻是半點沒有用處!”
楊氏哭道,
“婆婆,都是媳婦的錯!”
“自然是你的錯,但凡你剛強幾分,你那一房的事兒都不至這般亂…又何至將自家孩子拖付旁人!”
那頭黃蕊跟著燕岐晟進了臨翠園,只覺一雙眼都不夠用了,東張西望間已是到了九曲灣,穆紅鸞迎出來見著黃蕊便拉她手道,
“好妹妹,你可算是來了!”
黃蕊靦腆立在那處,瞧見穆紅鸞身后一眾人,卻是面露怯意,穆紅鸞伸手攬了她肩頭,
“莫怕,這都是姐姐家里人,你同她們混熟了便好了!”
卻是拉著黃蕊進去,連眼風都不給燕岐晟一個。
燕岐晟見狀摸了摸鼻頭,訕訕跟在后頭進去,厚著臉皮進去坐下,小丫頭笑著上來給他奉茶,卻是連屁股還沒有坐熱呢,前院便有人來報了,
“小爺,外頭有孫爺府上的人來報,說是孫爺犯了事兒被官府的人被抓了!”
“甚么?”
燕岐晟一驚騰的站了起來…
來報信的是孫延榮那院子守門的瘸子,說起來這事兒也是該著!
那拖忽兒原是藏身在臨安城中一處民宅,前頭被孫延榮漏了藏身之處,燕岐晟派了人去逮他,拖忽兒也是警惕,發覺不對勁便尋個空子跑掉了!
拖忽兒狼狽逃出來卻是越想越不對勁兒,
自己藏身在這處旁人根本無從得知,只有那孫延榮知曉自己的藏身之處,想起前頭與他動手的年輕人,不由心中暗罵,
“那身手高強的年輕男子看起來便是姓孫的舊識,那男子分明對我有敵意,后頭又有人來逮我,必定是姓孫的告訴他的!”
想到這處自覺被孫延榮背叛,當下恨的牙癢,
“孫延榮,你敢出賣老子!”
卻是懷里揣著刀,尋到了孫延榮那外宅處,那宅子里只一個婆子和瘸子,自是沒人發覺他,拖忽兒悄悄潛進去,見那孫延榮醉得昏天黑地,正在床上蒙頭大睡,鼻中鼾聲大作,不由冷笑,
“哼!老子在外頭吃風喝露,你倒在這處睡得舒服!”
轉身出去在那院子里的魚缸里勺出一瓢水,手一抖便淋在了他臉上,只孫延榮醉得太厲害,被淋了冷水只嘴里嘟囔了幾句,眼都沒有睜一下。
拖忽兒大怒似拖死狗一般將那孫延榮拖了起來,來到魚缸處頭將他腦袋按入了水中,
“咳…咳…啊…啊…”
孫延榮自睡夢中驚醒,嗆了幾口水立時驚叫掙扎起來,只拖忽兒那力氣十分之大,死死壓著他不松手!
“咕…嚕嚕…咕嚕嚕…”
孫延榮被硬按著灌了一肚子水,眼看著要翻白眼了,拖忽兒才放了他,讓他軟倒在地上,伏在那處摳著喉嚨,吐了個稀哩嘩啦,這一吐倒是去了酒意,人也清醒了幾分,抬頭見是拖忽兒不由得罵一聲,
“直娘賊,你個遼賊弄爺爺作甚?”
拖忽兒怒而又給了他一腳,這一腳正踩到了他的肚子上,令得他又翻江倒海的吐了出來,直到將肚子里那點兒酸水吐得個干干凈凈,這才抬起頭來苦著臉道,
“拖忽兒,你想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