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師搖身一變,變成了大藥師。
對許廣陵來說,這也算是家常便飯了,不過正兒八經地把身心沉浸入“藥”這一體系,進行鉆研和實踐,不論第一世還是第二世,時間其實都頗為短暫。
第一世主要是在長白及橫斷山脈。
第二世是在居住的小院。
第三世,也就是這一世,則是來到了這個不知名的南方山脈。
他現在所在地名為“東山”,向北不遠則是橫跨東西的“北山”,都是當地人的簡易命名法。
時值夏日,葉茂蔭重。
葉小葉行走于東山之中,以一代藥之大宗的身份。
凡草木皆可入藥,對于“大宗”來說,這算是基本常識了。
所以遍目所及,不管是高大的樹,還是低矮的草,又或是攀緣的藤,落在葉小葉的眼中,都盡是藥。
以復合且零散形式存在的藥。
只要把那些復合的分解開來,只要把那些零散的組合起來,就可以了,就這么簡單。
大宗師。
藥師。
天眼。
素女同心訣。
太一化靈訣。
這些身份、神通、能力,結合在一起,讓葉小葉可以隨心所欲地暢游在這片由億萬草木所組成的山脈之中,然后擷草木之英,化而為己用。
一邊走,一邊看。
看這大山之中與前面兩世都同或不同的草木。
有些是大同小異的,有些是小同大異的,有些則是完全不同的。
哪怕遍歷三世,人生之中也難得這樣的日子,身心不沉浸于修行,而是沉浸于藥。
或者,此時的葉小葉更像是一個尋常的游客,如徐霞客那般地,踏過一個又一個山頭,跨過一片又一片水溪,然后,醉心于一株又一株草木。
在山頭看日出。
在澗邊傍月眠。
而日升月落之間,則是關于藥的知識體系,在理論與實踐之間,來回地循環。
不知幾許時日過去,葉小葉研制出了三種藥。
一種以滋、補為根本和根基的,命名為“益元丹”。
一種以滌、化為根本和根基的,命名為“清元丹”。
一種以調、和為根本和根基的,命名為“輔元丹”。
三丹走天下,以此三丹,直接可以在此世立一個“三丹閣”了,凡低中階修士的一切修行進益所需,此三丹全數可以解決。
提升修為,益元丹。
伐毛洗髓,清元丹。
調和陰陽,輔元丹。
大宗師的高度,與藥之大宗的高度,在此,高度統一,凝聚揉合在了此三丹之中。
于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葉小葉就過上了“嗑藥”的日子。
早上,一枚益元丹。
中午,一枚清元丹。
晚上,一枚輔元丹。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
山中無日月,草木不知年。而不論起居和行止都與草木廝混在一起的葉小葉,也基本完全地遺忘了歲月。
他只是看著身邊草木的葉子,更綠重了,更蔭濃了,然后其中的一些,紅了,黃了,枯了,落了,然后累累的果實掛在枝頭了,然后果實慢慢凋落,整個山脈都仿佛變得安靜了。
再然后,一種生機,漫山遍野的仿佛遍及整個天地之間的生機,像新生的草木一樣,“生長”了出來。
和去年一般,葉小葉的修行,再次提速。
而輔之以繼續的嗑藥,春才小半,葉小葉在三一開竅法的主體修煉,便已經徹底完結。
三一開竅法,三條路線的開竅。
第一條路線,“盈”。
此路線上所有的竅,打開之后,都是為了汲取和轉化天地之間的元氣靈氣以及日月星辰之氣。
隨著這條路線的不斷開辟,葉小葉的益元丹,其立丹原理和根基不變,但其內容,但其用藥材料,卻都在不斷地變化著,以適應身體的變化。
又或者說,根據身體的內在變化,將外用的益元丹不斷推向新的高度。
第二條路線,“清”。
此路線上所有的竅,都是為了伐毛洗髓,都是為了把身體的氣血,從內到外,從外到內,由混化清,由清化一。
同樣地,伴隨著這條路線的不斷開辟,清元丹也在不斷地升級。
這也是典型的大宗師輻射于大宗之處。
如果沒有身體方面的提升,如果沒有大宗師領域的加成,葉小葉也罷,許廣陵也罷,任其如何專心醉心于“藥”的研究,也無法將藥之領域像現在這樣地不斷推進。
而現在,藥之于身,身之于藥,譬如一對陰陽,不斷地循環流轉。
互補互益,不過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而已。
仿佛毫不費力。
第三條路線,“陰陽互化”。
由“盈”而“清”而“陰陽互化”,這三條路線是一以貫之、不斷深入的,這三者,互為根基,互為倚靠,缺一不可。
而三者也是共同地,攜手于一起,走向最后的匯三為一。
某個夜晚,三者合流,貫穿最后一個竅的那一瞬間,葉小葉身心俱震,而在感覺中,整個天地也隨之而俱震。
那一刻,既是大動,也是大靜。
那一刻,葉小葉全身內外數百竅,共引共作。
耳內傳來奇異的轟響,不是來自身外,而是完全來自于身內。
數百竅的共同運作,繁雜,且并不融合,這帶來的,是天崩地裂一般的感受,或者,還要更劇烈得多。
天雷,地火,山風,水雨,一切有象與無象,一切可以形容與不可形容,這一刻,都在葉小葉的身體之內發生。
葉小葉的整個身心,都仿佛被撕裂、撕裂、撕裂。
漫長的撕裂與顛覆。
然后是化為齏粉。
然后是奇異且劇烈的轟響逐漸消失,整個天地都步入無聲且黑暗。
葉小葉感受到的“整個天地”,只是他的身心,他的天地。
而事實上,此刻,以東山山脈為中心的天地之間,卻正風起,然后云涌,然后電閃,然后雷鳴。
然后雨作。
從小風,到大風,到狂風。
從小雨,到大雨,到暴雨。
電閃伴隨著雷鳴,狂風伴隨著暴雨,天地將其肆意和暴虐,降臨于這片天地之間。
“今年的雨怎么來得這么早!”
“這雨好大!”
“#(相當于國罵),娘的這雷嚇死我了!”
時值深夜,不斷有人被驚醒,五云城乃至周邊大小城鎮,也不斷地有著小孩的驚哭聲。
但整體而言,這是一場“正常”的雨。
只是沒有人知道,這一場雨,完全是因人而起,由天來和。
哪怕是當事人,也不知道。
一天、兩天、三天、五天…八天、十天…
不知過了多久,葉小葉終于“醒”了過來。
那一場大雨的痕跡早已過去,一點不留,而睜開眼來的第一時間,葉小葉只發現,澗邊的草木,好像茂盛了好多。
不,不是好像。
就是茂盛了好多。
他這是…身心蟄伏沉睡了多久?
似乎也并不太久。
因為整個天地之間,仍然彌漫著那浩浩蕩蕩的生機,這意味著春季并未過去。
而抬起頭來看著不遠處斜伸于澗邊的一株野果樹,看著其葉尚疏,看著其枝上才只是綻出一些花骨朵,這也意味著春正當時,遠未及暮。
天地如此,人復如何?
此念一起,葉小葉的心神沉浸入對自身的感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