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收弟子?
其實傳承只是一方面,而且是并不重要的那一方面。
至少對他們凌霄宗這樣的大宗門來說,是這樣。
大宗門基本都有著相當完備的傳承體系,根本不需要以師徒這樣的方式進行傳承。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在有必要的情況下,一個高階修者完全可以教導數百上千甚至更多的弟子,而且是絕對能夠教導得過來的。
換言之,再大的宗門,只要有一個這樣的修者負責傳承,也就差不多了。
就算一個傳承者不夠完善,那十個、一百個?
再怎么樣一百個也是足夠足夠,真不需要更多了!
而宗門其他的千千萬萬的修者,完全可以逍遙自在,在傳承這一方面,無事一身輕。
但事實卻并不是這樣的。
在凌霄宗,靈臺境以上才有資格收弟子,而靈臺境以上修士,就沒有不收弟子的。
幾乎沒有一個!
為何?
緣于道途。
某個修者,只修到靈臺境,然后道途差不多至此窮盡了。
或者因為資質稟賦方面的限制,或者因為當初打下的基礎只能承載到這樣的高度,又或者因為其它的亂七八糟的原因。
反正,原因可以有很多。
然后,怎么辦嘛?
認命?
如果認命的話,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應該有修者這種存在。
所謂修者,就是探求造化,向天爭命!
而任何一個靈臺境層次以上的修士,應該說,沒有這種向天爭命的心性,也根本就不可能一步一步地走到靈臺境!
那么,若道途窮盡,不認命,又能如何呢?
最好的一個手段,被古往今來無數修者印證了的最好的手段,就是收取弟子。
潛下心來,慢慢地教導弟子,在這個過程中,你會有所得。
此其一。
而其二,就是你的道途窮盡于靈臺境,你的弟子卻未必如此.
他可能比你走得更高更遠。
你今日栽培他,他異日反哺你。
這世間,最親近的關系,不是父子,不是夫妻,更不是祖孫等等,而是師徒。
絕大多數師徒之間的關系,都比父子關系要親。
因為父子只是緣于血脈,而師徒卻是在漫長的歲月里,一點一滴的,相互之間在身心性命上,達成了極為貼近的傳承與遞進關系。
總體而言。
對弟子來說,在你成長為大樹之前,最能栽培以及庇護你成長的,是你的老師。
對老師來說,在你道途窮盡之后,最有可能把你從窮途末路中拽出來繼續前行的,是你的弟子。
也所以,基于這個原因,越是天才的弟子,越受爭搶和青睞。
修者修到一定層次之后,一不貪名二不逐利。
顯達如腐土。
富貴是煙云。
而且對于中高階修者來說,誰又不是一方大佬呢,名利什么的,不過是掌中玩物,喜則取之,厭則棄之。
倒是弟子特別是天才弟子這種東西,是完全可以豁出老命去搶的。
反正老者此時,越看太蒼月、紀飛妍以及葉小葉這三個小娃娃,便越是心喜,而就連已經是別人親傳弟子的廣清,他也一樣看著眼饞。
得不到歸得不到,饞還是要饞一下的。
一路無語,大約幾百步后,一座大殿進入視線之中。
老者的腳步變緩變慢,神情開始變得肅穆。
廣清幾人,也自神情鄭重起來。
進入大殿后,才發現這大殿很空闊,四圍一無所有,只是在正中也是當門的靠著后墻的位置,設有一個香案。
巨大的、古樸的、石質的,完全與地面山體連成一塊的香案。
香案上,一束線香裊裊。
極淡的輕香彌漫在大殿中,使得他們這幾個入殿者,除了老者之外,其他人俱都不自覺地輕嗅著鼻子,而聞著聞著,就放緩加深了呼吸。
因為那香味雖是極淡,卻極好聞。
使人一聞就驚艷然后越聞越傾心的那種。
就在這時,一個少年樣的道人從大殿后面的一個側門處緩步走入,來到了香案邊。
“安老,您怎么過來了?”
見到來人,老者大是吃了一驚。
“這幾個小娃娃,我看著順眼。他們的入宗儀式,我來主持。”被叫做安老的少年,看了他一眼后,淡淡地這般說道。
聽得這話,老者沒說什么,只長身一躬后,退到了少年身后,也是身側,遠離了香案。
“此香名為清凈香。”少年指著香案上的線香對廣清及太蒼月幾人微笑說道,“我輩修者,沐浴此香氤中,極易心生清凈之念,大有益于修行。宗門內還有其它諸般香藥,各有其效,你們以后會慢慢接觸到的。”
說完這話,少年站到香案前方的正中位置,雙掌合十,動作緩慢而認真地躬身九拜。
“來,學著我的動作,一個一個來。我凌霄宗并無太多縟節繁禮,這一禮,九拜完,你們就算是我凌霄宗的正式弟子了。”拜完,少年退開身,對幾人這般說道。
“弟子廣清,拜見師祖。”廣清這時對少年躬身行禮道。
“廣清?嗯,你很不錯。孩子,我記住你了。”少年溫言說道。
廣清哪怕心性沉穩,乍聽得少年這話也是心情激蕩到差點掉淚,又是一禮后,退在少年身側。
她的腳步甚至失了一向的穩健輕靈而顯得稍有局促。
“來,小娃娃,你先來。”少年對太蒼月道。
“是,師祖!”太蒼月恭敬說道,然后有樣學樣地想先對少年行禮,卻被少年伸手虛虛止住,也拜不下去。
“呵呵,先拜宗門再拜師,拜師以后,宗內宗外,才可以見尊而拜。”少年微笑說道,“吶,我凌霄宗的縟節繁禮不多,此卻是其中一個。”
“好的,師祖,我知道了!”太蒼月賣萌一笑,然后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到了少年之前示范時的位置。
“宗門在上,各位祖師在上,弟子太蒼月,以后就是凌霄宗的人啦!弟子一定會遵守凌霄宗的規矩,并好好修行!此心此意,請各位祖師共鑒之!”
太蒼月雙手合十,面對香案說著,自行發揮了這么一段之后,她才恭恭敬敬地躬身九拜。
戲精!
許廣陵給了她這么一個評價。
估計應該是她家里教的?
拜完之后,太蒼月一蹦一跳地站到了廣清身邊。
少年自始至終含笑看著,沒有糾正她什么。
“來,娃娃,你來。”少年又對紀飛妍說道。
“是,師祖,我叫紀飛妍!”紀飛妍蠢萌蠢萌的樣子,想要對少年行禮,卻才剛剛只做了一點點動作,就似乎想起了少年剛才說過的話,然后吐了吐舌頭,躡手躡腳地站到了香案前。
然后,她沒有加戲。
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九拜而止,拜完后同樣站到了廣清身邊。
兩人拜完,就剩下最后一個了。
“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對葉小葉說道。
葉小葉簡直受寵若驚,“回稟師祖,弟子叫葉小葉,樹葉的葉。”他恭敬說道。
少年微微點頭。
葉小葉同樣也沒有加戲,和紀飛妍一樣地,九拜而止。
然后,他也站到了廣清身邊。
這時,少年伸出手來,在身前虛空輕輕一按,隨即,一面巨大的透明水鏡呈現在他的身前,也呈現在太蒼月幾人的眼前。
下一刻,無數的字跡在水鏡中不斷隱現。
“來,站到這個面前來。”少年對太蒼月、紀飛妍及葉小葉三人說道。
三人自是聽令。
“你們三個,伸出手指,向這水幕點一下。”少年又道。
太蒼月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太蒼月第一個,紀飛妍第二個,葉小葉第三個,分著前后順序卻也間隔極短地,依照吩咐,伸手各自輕點了水幕一下。
然后。
三個字,凝結在各自手指所點的水幕之間。
按照三人的順序,依次是“涵”、“如”、“陵”。
“從今天起,你們在姓名之外,別有道號,分別為‘廣涵’、‘廣如’、‘廣陵’,都記住了嗎?”少年看著三人,緩緩說道。
廣涵?
太蒼月心中一凜。
廣如?
紀飛妍心中一凜。
廣陵?
葉小葉心中一凜。
而下一刻,三人俱都齊聲說道:“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