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內,某處大殿,一面巨大水鏡將山門口的情形如實展示著。
老者問后,太蒼月答時,水鏡中,太蒼月的影像上泛起一層淡淡紫色。
紫,是一種特別的顏色。
凡天地自然生物,如樹木花草,不論呈何種樣紫,又或鳥獸蟲魚,不論其身體內外哪些部分有紫色,當把這些紫提取出來,讓它單純地作為“紫色”來展示或者說存在的時候,其都會變質或變性。
要么紫色變淡,再變成極淡。
要么紫色慢慢變成其它的顏色,或黑色灰色,或紅色黃色等等。
“紫色原是天上色,不在人間久駐留。”
這個世界,修者早就發現了在生物、生靈等蘊含著生機的存在中,關于紫色的這么一個特性。
而除此之外,天地之間,紫色還有其它很多的與其它顏色的不同。
是以,早在上古之時,紫色就被從各種顏色中單獨提拈出來,有時是實指,有時是虛指,在修行中代表著一個特殊的意義。
此時,當水鏡中太蒼月的影像上泛起紫色時,位于大殿中的三人,神情俱都大是一愣。
這水鏡,在凌霄宗中名為“造化一元鏡”,和天運宗的“天機碑”、神道宗的“陰陽寶樹”以及其它仙宗的諸般鎮宗之物,屬于同一個級別的東西。
太蒼月影像上泛起紫色,只代表著一個意思:
她的這話,在可見的不久之后,必然應驗。
而她的道途,在較為長久的將來,也必是道、運俱佳,為最上上品!
甚至,都不排除比較大的可能,上窺天仙之境!
而在場三人,不過都是地仙位格,地仙距天仙雖然只有一步之遙,但這一步,卻可能是終生都跨不出去的。
一時間,三人目光交錯。
“這娃娃是從哪里來的?”其中一人問道。
“西極古川,鎮西城。”又一人道,“禹秉生負責主持那個下院。”
“解除他和這女娃娃之間的師徒記名關系。”大殿中的那第三人道,“他一小小神通境,還擔不起這般的擔子。待這娃娃晉升真一后,由其自行擇師吧。”
神通境修士,真不是“小小神通境”。
不要說在中小宗門,就在是九大仙宗這樣的宗門以至于道盟,也并非區區的“小小”能形容之。
況且,神通境距離地仙境也不過就是一階之差而已,神通境之上,就是地仙境。
雖然這一階也確實不那么容易跨就是了。
但對于這人的這話,殿中其他兩人并無異意。
“可以。”
“我也同意。”
于是,鎮西城凌霄下院的某院主,在缺席審判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就丟了一個記名弟子。
而事實上,他要丟的記名弟子,不止一個。
“老爺子,剛才陽光照在我身上,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清凈這兩個字,為啥呀?”
太蒼月之后,當紀飛妍的這話說出來,而大殿中的水鏡里并無絲毫異象的時候,殿中三人,再次地呆滯了一下。
水鏡無異象,就表示這話純是出自肺腑,是從身心中自然萌發,而非是受到什么人有意無意明里暗里的安排誘導等等。
哪怕是任何一點點潛在的誘導,都絕無法逃過造化一元鏡的洞察。
事實上,除了往古之時,也早就沒有人敢進行這種安排了。
關乎凌霄宗核心運轉的事情,不是宗內宗外任何人膽敢隨意耍弄的,沒有人能承擔那樣的后果。
往古之時,早先的時候,也不是有人大膽,而是設謀者不知道有造化一元鏡這種東西。
“清凈臺上,體清凈意,自是本性中,深蘊清凈之旨。若祖師若道尊見此情形,亦當欣然。”殿中一人神情凝重卻又隱帶喜悅地說道,“繼剛才的娃娃之后,又來一個娃娃。莫不是我凌霄宗上承天命,即將迎來一次大興?”
“我覺得你是想多了。”另一人笑道。
“我宗已經是位列九大,你還想怎么大興,把其它幾宗都給挑了?”另一人也是輕笑道。
“別別,可不敢這么說!”之前那人連連搖手,“若讓宗主他們聽到我這話,罰我去監守天外天可就不好玩了。”
一番小小玩笑后,三人笑意俱都收斂,神情恢復凝重地看著水鏡。
“這娃娃,也讓她解除和禹秉生的師徒記名關系?”
“按理當是如此。”其中一人道,“不過有一又有二,理外亦自有情,該當小小補償他一下才是。”
“禹秉生道基有缺,不如就從萬藥宗那邊給他調一枚陰陽化生丹吧。算算時間,神道宗的陰陽寶樹該又有一批果子生成了。”另一人道。
“那代價可不小。”
“禹秉生這些年鎮守西極古川,不算功勞,苦勞總也是有的。連續奪他兩個弟子,總不能沒個交待。再說了,也不好虧了自己人。”
“可以。”
“算他運道,老夫都還沒有嘗過陰陽化生丹什么滋味呢。”其中一人咂咂嘴。
“是得是失可不好說。”又一人輕笑。
“這幾個小娃娃,全都是鎮西城那邊過來的?”
“是的。”
“西極古川,果然是氣運所鐘之地。”說著這話,此人不無感嘆。
三人繼續注視著水鏡。
而水鏡中,那老者正在又對葉小葉說道:“小家伙,你呢?”
我說啥子?
該說的話都被她們兩個給說了呀。
葉小葉一臉委屈。
好吧,沒有委屈,但還真是挺無語的。
這老者若是第一個問他,他的回答多半是和太蒼月一樣的。
也沒有其它原因,向宗內大佬表示一下昂揚的上進之心,總是好的嘛。再說了,小盆友,在發表意見時不說上進說什么?
而這老者若是第二個問他,他的回答多半也是和紀飛妍一樣的。
因為剛才在踏過最后一級石階,來到這上面的第一時間,當兩腳踏實地面而陽光照在身上,他的心神之中,自然而然地就浮現起了清凈經的內容。
甚至,他都在懷疑,凌霄宗的入門經籍《清凈經》,撰者當年,是不是就在這個平臺上寫就的。
更弄不好當年那人,就是像他們之前一樣,從山腳踏著石階一級又一級地走上來,慢慢地,走著走著,直到踏過最后一級,石階已無,眼前一片空闊。
明明是半山之上,卻又仿佛又一片平地。
或者說,另一個起點。
于是,就坐在平臺邊,兩腳隨意垂放在最近的那級石階上,看看來路,看看身后,再抬頭看看天,然后垂首看看腳。
來路是過去,身后是當前,而天際是將來。
都系于腳下。
譬如修行,縱輾轉千山萬水,輪回十世百世,所修所行者,也不過是一己之身心而已。
行遍萬水和千山,燈下回首只一般。
修行無艱亦無難,只把清凈仔細盤。
持清凈心,故可以歷百千萬劫,而初心不改。
持清凈心,故可以經滄海桑田,而本心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