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西城中央偏西側,天機門。
天機門是天運宗的下屬機構,但是部分層面上地獨立運轉。
其實天運宗上古之時就叫做天機宗,但是后來遭逢變故,差點斷絕。而在后世記載語焉不詳的巨大變故之后,天機宗改名天運宗,并從中分離出一個近乎獨立的機構,天機門。
同時也對于天機門的運轉立下了一些戒令。
比如,不得窺探靈臺境以上修士。
比如,不得將真一境以上修士的消息泄露給除道盟及九大仙宗以外的任何組織或個人。
如此等等。
這一日,中午時分,天機院中,豎立在院正中的一塊白玉般石碑微微透亮。
此石碑外界名曰“天機碑”,但在一些明白根腳的上層人士口中,卻名之為“造化碑”。
坐鎮此處的天機門門主是一個看起來年約四十左右的中年文士,當然了,只是看起來。此時,石碑透亮時,中年文士身影一動,便來到了天機碑前。
過了片刻,石碑恢復正常,而中年文士則微微皺起了眉頭。
“廣清。”
“廣陵。”
這是石碑這一次傳遞過來的信息。
“凌霄下院中,這次晉升真一境的,當是廣清無疑。”
“雖然此次晉升有點出乎意料,但也并不算大的意外。畢竟真一境以下,修為可以因為太多的因素而造成大大小小的進步。”
“但那個老家伙在這里的只有四個弟子,元和明清,且其中兩個已差遣它處,此四子中,并無‘廣陵’之名。”
“那很顯然的,‘廣陵’應該是這批新進弟子中的一個了。”
“只是這批小弟子還未修行,更未賜名。如何才能將‘廣陵’從那一百多個小弟子中提前識別出來?”
“還有,廣清這一次提前晉升的小小意外,是否和‘廣陵’這個弟子有關系呢?”
站在石碑前,中年文士陷入了沉思。
鎮西城地理位置的正中央,道盟分支山門所在地。
“老家伙臨走的時候還要我關照一下他的弟子,說是最近十年八年就有可能晉升,這也沒過十年八年啊。”
“這才三個月!”
“是這老家伙已經老眼昏花,識人不能了,還是這里面另有別的玄機?”
感受著身邊越來越劇的靈氣潮汐,位于道盟分院中的一位老者,同樣陷入了微微的沉思。
天地之間,靈氣的大規模流動時所造成的現象,就仿佛大海之中的潮水涌動,所以在修行界對此有一個正式的名詞,叫做“靈氣潮汐”。
靈氣潮汐可以由多種原因造成。
比如,中高階的修士施展大法術。
比如,修士的晉升。
雖然都是潮汐,但潮汐的強度和速度都是不一樣的,有經驗的修士只要略一體驗,就能分辨出到底是何種原因造成的靈氣潮汐,而如是因為修士晉升,也能進一步分辨出,到底是哪一個層次的晉升。
“真一境啊。”
如太元宗這等九大仙宗的那些長輩,感受著這一次的靈氣潮汐,望向凌霄下院的方向時,多是微微的感嘆中,帶著不少的贊嘆。
其中有的就立即借機教導起自家晚輩來,或刺激,或鼓勵。
“真一境啊!”
同處鎮西城的那些大中宗門,門內長輩以及大佬說出這樣的話時,多半就不是微微的感嘆了,而是感慨良多。
真一境修士,在很多大中宗門中,不說中流砥柱,至少也是后起之秀中的中流砥柱了,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會被宗門捧在手上,傾斜大量資源,當成未來的中流砥柱去培養。
但現在,看看人家。
弟子晉升真一境時,老師居然外出云游去了?
而且偏偏就是在弟子晉升前夕,就這般放心大膽地,什么都不管地走了。
有長輩互相之間探討著,又或是為晚輩講解著。
“這就是底蘊。”
“九大仙宗的底蘊。”
而那些中小宗門,以至于世家散修之類,感受到這次靈氣潮汐以及知道原因何在的,就是羨慕有之,嫉妒也有之了。
真一境!!!
真一境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自此邁上了修行的坦途。
真一境之前,修行快也好,慢也好,順利也好,曲折也好,其實都說明不了什么,因為“未抵真一,身心不固。”
不乏有散修驚才絕艷,修行速度快得要命的,比那些大宗門的天才子弟都不差哪里去,更甚者,還猶有過之。但那有什么用?其中很多,蹉跎在了真一之前。
不乏有世家及中小宗門的弟子,因為表現出天賦而早早就被盡心傾力培養的,但其中也有很多很多,走著走著,還沒走到真一境,就瘸了。
一旦有弟子晉升真一,那真是舉宗上下,普天同慶。
而現在,這是別人的歡慶。
潮汐漸來漸劇,漸漸地,也引起了鎮西城整個靈脈中靈氣的回環。
鎮西城本來就架設在靈脈之上,別的不說,只道盟山門所在地,便是一個巨大的靈氣之眼。
九大仙宗的位置也都不差。
而其它各大中宗門,也全都各施手段,各據靈地。
大的靈山靈水占不著,小的總是有的,而且同處一個巨大靈脈之上,大的靈地與小的靈地之間,差別更多的還是體現在能培養弟子數量的多少,而不是靈氣質量的優劣等等。
最多你培養一百個弟子,我培養十個。
甚至,我只培養一個。
數量上確實比不過你,其它的么,還有得說!有得比!
此時,已經是來到傍晚時分了,靈氣潮汐的速度和強度,都漸趨穩定,有經驗的人據此便可以斷定,造成這次潮汐的那位修士,正處于穩定的提升之中,而晉升之時,不出此夜!
果不其然,就在剛剛入夜不久,那一直穩定著的靈氣潮汐,不論速度和強度,都突然地再次加劇。
但加劇只是持續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隨后,靈氣像是遇到了海岸阻攔的潮水,從何處來,向何處返。
而此時所表現出來的,就是靈氣向四面八方地散去。
白日聚,晚日散。
這一聚一散之間,不僅僅宣告著一位真一境修士的誕生,也不僅僅讓許多低階的小修士近水樓臺,得了不少的益處,更是讓整個鎮西城中的草木,都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一戶普通人家。
一位富商最近正愁眉不展,原因是他所鐘愛的一株花木,一株已經陪伴了他三十多年的花木,最近變得枯蔫,不知道是不是歲齡老去,芳華將逝。
輾轉地托了一位修士朋友來看過,那位修士告訴他的是,“沒救了,培育新的吧。”
這一天,早上起來,這位富商正帶著點愁眉地向著自己的老伙計看去,卻突然,愣住了。
下一刻,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揉一只還不夠,兩只手揉兩只眼。
放下手時,他的兩眼已經通紅。
不是因為揉的。
“老伙計啊老伙計,你別嚇我啊,你怎么就開花了呢,是最后一次開給我看,然后就要離我而去了么?”
感傷持續了一個早上。
白天,富商因事出門,而就在道上,他看到了很多的樹木都長出了嫩葉或者嫩芽,也看到了很多明明之前已經開敗的花木,枝上重新掛起了花朵。
“這是怎么回事?”
和幾個生意伙伴相聚時,從一個在鎮西城經營多年的老朋友那里,他知道了原因。
事實是,那位老朋友紅光滿面,激動萬狀。
“我們鎮西城啊,又多了一個大修士啊!”
那位老朋友用從來都沒有表現過的激情,向一桌人滔滔不絕地講述著他的所知所聞。
類似這般的情況,在這一天以及接下來的好多天里,發生在鎮西城的好多好多個角落,遍布于修行界以及世俗界。
修行界討論的是真一境,是凌霄下院,是九大仙宗,其中少數的,說到了“廣清”這個名字。
世俗界討論的是大修士,是幾乎遍及全城的“草木韶秀”。
其實,不必說什么大道萬古,也不必說什么大神通,只是這一個遍及全城的草木變化,就向世俗之人展示了,何謂修者,也向大量低階修士展示了,何為真一。
“未抵真一,身心不固。”
“既抵真一,道途開展。”
“天之浩浩,地之遙遙,與人交感,靈臺在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