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許同輝傻。
應該說,任何人遇到他此時所面對的情況,都會傻。
一百或兩百年后成就天階,已經是夠讓人驚訝的了。天階是說成就然后就能成就的?別說天階了,地階也不那么容易啊,莊家不知勵精圖治了多少年,不還是沒有一個地階?
但地階的問題,已經被許同輝“攻克”了。
盡管直到現在,他還是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自己這個地階到底是不是貨真價實的地階。
怎么看,都像是個次品貨啊?
倒不是哪里哪里不行讓他覺得自己是次品,而是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修行,真沒有這么玩的!
現在,少爺又告訴他,讓他成就天階?
要命的是,還兩個可能,最要命的那個可能是,半年之內!
許同輝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發直,嘴巴也不知不覺地微微張開,半晌,還是差點從口腔里掉落的口水讓他回過神來,然后把嘴巴給閉上了。
眼睛也終于解脫了石化狀態,開始活動起來。
下一刻,許同輝直接蹦下床來,赤著腳,在房間里走著。
房間內里不大,但只需要跨過一個小閣門,外間就很寬敞了。
從閣門到對面的墻壁,是八十九步,而左右,從這邊的窗口到那邊的窗口,是四十七步。
木質的地板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材料是少爺給的,而地板是許同輝自己鋪的,包括從木頭到木板的鋸砍削刨等。他的手藝并非很好,以至于有些地方略顯粗糙,但也只算是小小瑕疵,無傷大雅。
房間寬敞,也很空闊。
因為什么都沒有。
原本還有不少家具之類的,但鋪設地板的時候全都被許同輝清了出去,后面卻也沒再搬回來,而是保持了這般空空如也的狀態。
但許同輝要保持的不是空空如也。
而是清凈。
每天早晚,睡前起后,又或者白天夜里其它空閑的時間里,他最愛的事,就是在這房間里散步。
赤著腳,無有任何隔閡地踩在干干凈凈的地板上。
有時是清晨,陽光從左邊的窗戶透入,順便帶來庭院里的種種草木氣息,但那些所有的草木氣息,進入這個房間后,都會戰戰兢兢,蟄伏于地板所散發的那種淡香之下。
其時,許同輝感受到的,是一種霸道,也是一種淡然。
有時是傍晚,陽光從右邊的窗戶透入,燦爛卻已經不熱烈的陽光大片大片地灑在房間里,偶爾,許同輝會躺在地板上,躺在那陽光里,感受著那陽光的明媚。
那明媚一般沒多久就會轉向安靜,因為畢竟是傍晚,太陽很快就會下山,那光線簡直時時刻刻都是處于變化中的,直到不再有光線。
許同輝可能會躺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地一直躺上個好半天,直待夜晚完全地來臨。
恍惚間,他能感受到陽光是如何一點點地散去、遠離。
恍惚間,他能聽到露水凝聚的聲音。
恍惚間,夜晚本身就有一種聲音,在他的心頭,像是流水一樣地輕輕潺潺地流動著。
此刻是清晨。
還不到陽光透戶而入的時間。
房間里甚至有點幽暗,而下一刻,許同輝更是閉上眼,在房間里走著。
一步一步。
慢慢地。
少爺的消息,給他帶來的震驚、茫然等種種沖擊,也就在這一步一步的散步中,被一點一點地消解掉。
而后,時隔只有一年多的,他和少爺的一段對話,浮現于許同輝此時的意識之中:
“少爺,修行為什么會有人階地階天階的劃分,它們最大的區別在哪里?”
“人階就是人努力地修煉。”
“地階就是修煉者找一個好的地方待著。”
“天階就是這天地把修煉者拖著,步入它的運行。”
“少爺,天階上面還有嗎?”
“有啊,還有很多呢,但你確定你現在需要知道那些?”
當時,許同輝縮了縮頭。
而此時,回想著那情景,許同輝卻是睜開眼睛,然后微笑了起來。
少爺,其實不用問,你也知道我的選擇的。
你可能希望我選第一種,但你也知道,我一定會選第二種!
既然選第二種有生死兩種可能,那屬于我的一定是“生”!就算九死一生,我能抓住的也一定是那個“生”!
尋常一天。
這一個白天,許同輝再沒有想這事,他正常地修煉,正常地躺在躺椅上曬太陽,正常地迎接了兩波訪客,正常地應下了一次回訪,也正常地在庭院中練習起了“瞬閃迷蹤步”。
晚上,帶著某個決心,他也正常地入睡。
這一夜,他又做了個夢。
夢很長。
但夢的內容卻很熟悉。
夢里,他變成了青云之路里的冷青云。
從童年開始,從孤僻開始,在遇到先生之后,孤僻依舊,屬于修行的知識卻一點點地入意入心。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開局。
但走向,慢慢地卻開始變得不一樣。
先生帶他去了一個地方,然后告訴他,這叫“熱帶雨林”。
那里的樹,長得很高很大,也很密。
有一種奇怪的樹,樹本身其實不奇怪,但無數的藤蔓纏在它的身上,并且,它臨近地面部分的樹干,有很多中空。
倒是上面,枝繁葉茂。
而就在這棵樹的邊上不遠,是同樣的一種樹,但那樹已經只有枯枝了,不管是臨近地面的部分還是最上面,都被取代了,被藤蔓完全地取代。
知道這兩種東西是怎么長的么?
先生問道。
問,隨后卻又沒說。
先生只是帶著他在那密林里不停地走,然后他就看到了,樹是怎么一點點地長著,藤蔓也是怎么纏在它的身上,越纏越大,越纏越多,并且把它的枝葉纏進樹身里頭,而地下部分,它的根也纏進樹的根里。
最后,藤蔓完全取代了這樹。
還有很多其它各種奇奇怪怪的情況,先生一一帶他看著。
只是帶他看,卻不讓他問,也不解釋什么。
不知看了多久,似乎是在密林里看夠了,先生又拽著他的衣領,一閃,兩人就閃到了另一個地方。
大雪,很大的雪,漫天而落。
先生,這是什么,不像是雨啊。
這叫雪,在冷的地方,雨會變成雪。就像你燒水,熱的時候,水會變成氣一樣。
冷青云冷。
冷得全身都在發抖,手也麻了,腳也僵了。
先生,好冷啊。
冷就在這里好好修煉,等你凝氣大成,就不冷了。
于是,從凝氣一層,到凝氣二層,然后三層、四層、五層…
終于,凝氣大成,然后,氣行,脈現。
他從凝氣步入了通脈。
然后,許同輝醒了過來。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