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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只是當時已惘然

  徐亦山估摸著,就算老師知道自己這樣的處理,應該也會說一聲不錯。

  而他和許同輝的這段緣份,弄不好將來的某一天,就發揮其效用來。

  其實都不用等將來。

  就這段時間,他在修行上不是已經有很多很多的體悟和所得了么?一點不夸張地說,都能抵得上他一百年的靜修!

  其實修行就是這樣,你可能一百年都無所得,然后一百年后的某一天里,一天中獲得了不可思議的進展。

  修為越向高處,越是會出現這種情況。

  因為中低階只靠修煉就行了,比如說凝氣階段,每天只要按部就班地修煉,迎來的自然是水漲船高,修為穩步上升。

  通脈其實也是。

  而到了開竅,就會出現很多岔道。

  不要說徐亦山了,就是他的老師,也不知道究竟哪些是捷徑,哪些是迂徑,因為走著走著,峰回路轉,捷可能化為迂,迂也可能化為捷。

  優劣反轉頃刻間。

  而是禍是福,便也在這優劣之內。

  人階的修行猶是如此,地階就更不用多說了。

  所以說“師道尊嚴”,修行道途上的很多東西,只能靠傳承來解決。

  你再天資超拔才情蓋世,你能解決一個問題不能解決十個問題,你能解決十個問題不能解決一百個問題。

  你能解決大多數甚至絕大多數的問題,你也終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而就是你不能解決中的那一個,要么讓你輾輾轉轉難以寸進,要么直接阻斷了你的道途!

  如徐亦山現在這樣的層次,而又突然有所得,重新修正和確定方向的,這樣的機緣或者說運道,天下間沒有幾個修者能遇到。

  若是讓其他地階第三境的修者知道這樣的事情,怕不是眼珠子都要羨慕得紅了。

  然后什么也不管地,來他這里“做客”。

  或者想方設法,把許同輝勾引到他們那里去。

  “我是那安南的地主呀!”

  “家里有一方兩方田!”

  “種出的田產養人又味美呀,不過他們都不知道!”

  “如果知道了都想到我這里來呀,那得問問我是好客不好客!”

  徐亦山都在心里哼唱上了。

  少年時,有一年,老師攜他在帝都周游,在某個表演的臺子上,就有一長袖拖地的老者在咿咿呀呀地哼唱著,節調有快有慢,聲調有低有高。

  少年時徐亦山未諳其味,很多年后,卻經常會回想起來。

  其實那節調的快慢,聲調的高低,和修行是一模一樣的!

  快也是修行,慢也是修行,低也是修行,高也是修行。

  修行也好,人生也好,都是這般,有快有慢,有低也有高。

  而把快慢低高都經歷著,品,細品,細細品,這是一個修者走向高階必經的歷程。

  就如當年他在北地。

  外面下著大片大片的雪,整個天地之間都是一片蒼茫,更不用說漫山遍野都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

  而他在那個小木屋里,燃起篝火。

  溫的不是身,是心。

  融的不是雪,是意。

  跟隨老師修行至今,徐亦山心中一共有三個道標。

  第一個道標是當初被老師收入門下時的那座“亦山”。

  第二個道標,就是那天地間的大雪,大雪中的小木屋,小木屋里的篝火。

  第三個道標,還是那北地的大雪中,老師引領著他,所做的那三拜,一拜師道尊嚴,二拜地德如海,三拜天恩浩蕩。

  不管什么時候,想起這三個道標。

  再亂的心,也靜了。

  再繁的事,也簡了。

  沒有什么問題是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打破它!

  用“心”。

  用“識”。

  用“力”。

  如果“心”、“識”、“力”全都用上還是不夠,那就繼續潛心慢慢地修行,等待夠的那一天。

  “同輝,我們兩個都會參加不久后的道詩會,不過屆時是主事的身份,沒法自己下場。”徐亦山笑呵呵地說道,“不如今天,我們就來先行一下,也來個道詩題擬如何?”

  “好啊,請師兄指教!”許同輝雙手抱拳,躬身正容說道。

  以他和徐亦山之間的巨大階位之差,在很多方面,肯定都是無法相比的。

  這個道詩上就是如此,“競比”還沒開始,其實就已經結束了,絕不會有任何的意外!

  徐亦山也不可能有任何的相讓,那樣不但是侮辱自身,同樣也是侮辱了他,所以今天,他迎來的必然會是一場慘敗!真實地對應著他的人階和徐亦山之間的地階的差距。

  但那又如何呢?

  這種時候,他代表的不止是自己,還有少爺。

  必須迎戰!

  敗可以,慘敗也可以,但必須聚集最大的心力,交出他當下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答卷!

  這不止是應對徐亦山。

  同時也是應對他自己。

  而事后,這份考核,更需要少爺來印證!

  應該說,此時此刻,徐亦山給了他一個評判自我的機會。

  躬身為禮,起身之后,許同輝氣勢頓變,本來如同一座沉穩的山,現在卻是變成了一把出鞘的劍。

  徐亦山不敢輕視。

  他是絲毫都不敢輕視!

  確實,他比許同輝的階位高,在修行道途上,遠走了不知多少步。

  其實不要說多少多少步,只遠走了哪怕一步,也可能意味著不同的風景,不同的領略,更不用說還有人地兩大階之間那種根本性的極大差別。

  甚至,都不用說修行了。

  只是他比許同輝多活了一百多年的歲月,又坐鎮城、郡,那許多的感受和經驗,都完全不是許同輝可以相比的。

  明明所有方面都是優勢大握、盡握。

  但徐亦山依然不敢有任何的輕視。

  他真要輕視的話,都不用老師在這里,只他自己,就可以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面對一個那種地方出來的人,輕視?

  你是真不知地有多厚、天有多高?

  如果是這邊的那些人有這樣的行為或想法,可以理解,但發生在他身上,卻絕對是不可原諒的。

  當然了,徐亦山更不可能畏懼!

  也還是這話,如果這般地優勢大握、盡握,還能畏懼,那他徐亦山也不用混了,直接一頭撞柱子上撞死算了,免得丟人現眼。

  那種地方出來的又如何?

  也不差啊!

  徐亦山的提議本來其實只是想對許同輝作一個小小的試水,卻不想接到的是許同輝這般的認真以待。

  于是他也立刻,聚力起來。

  倒不是什么氣勢全開,他要是氣勢全開的話,這整個郡城上空,恐怕都要風云陡變了。

  但內里,此刻,他的精神提高到了和許同輝一樣的專注。

  這對“師兄弟”,就這樣,迎來了相識以來第一次真正的碰撞。

  來得突然。

  卻也似乎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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