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許廣陵沒有繼續上山,而是去了省里,省圖書館。
縣里其實也有圖書館,不過那個藏書量就極有限了,許廣陵甚至懷疑其中是否有“水生生物”這一項目的圖書。
沒錯,他這次要查看的,就是水生生物。
目的是為下天池略作一些準備。
看書,對現在的許廣陵來說是真不是事了。
一天,僅僅一天!許廣陵便從對水生生物一無所知,成為了一個至少是精通級別的人物,當然,暫時來說只是紙面上的。但就算如此,也足夠“驚世駭俗”了。
但話又說回來,從幾個月前的第一個夢開始,許廣陵便已注定與所謂的世與俗越走越遠。
普通人的不可思議,在他這里,在章老及陳老那樣的兩位老人那里,許多也只是等閑。
在賓館住了一夜,第二天,許廣陵找了個戶外商店,買了一把小刀。
雜牌小刀,嗯,反正是許廣陵不認識的牌子,但質量挺不錯。其實現在的稍微好一點的刀具,不說軍用,就民用級別的,放在古代來說,那都是百煉鋼,甚至是千錘百煉都比不上的。
這便是時代的差距。
返回研究所后,休息了大半天,隔日,許廣陵再次上山。
這次他卻不知要在“山上”待幾天,所以也沒走老譚那里,而是換了個路線,從另外的一個偏角上山。當然了,這同樣也是考察需要。
登山的一路上,許廣陵依然是天眼全開,搜索定位所有的藥用植物。
待上到山頂,天池在望的時候,許廣陵縱目四眺。
雪已經停,但風沒有住,而且尤其凜冽。
霜前冷,雪后寒。
挾帶著仿若煞氣般的寒風如冰刀般地撲頭蓋臉襲來,那真的是能把性子弱一點的人給吹哭,所以此際,山頂也依然靜寂,四望之下,還是沒有一個游人。
許廣陵不怕冷,但被這風吹著,也同樣不舒服。
“飄飄欲仙”的感覺,那是真沒有,有的只是希望這風能稍微小點,不要吹到讓人眼都有點睜不開。
但這風當然不會聽他的。
所以許廣陵也沒有啥游覽的興致,而是直奔目標。
在天眼的搜索下,許廣陵找到了天池冰面靠山壁處,一處結冰比較薄弱的地方,那大抵是附近有溫泉什么的,而后,小刀揮動,只幾十秒的時間,一個供他出入的洞口便出現了。
這次上山,許廣陵同樣帶了個大包裹,里面有他換下的衣服及干糧等,而包裹被他留在了半山腰的一處密林中。
所以此時,許廣陵就以一身單衣的裝扮,進入了有著厚厚積冰的天池中。
小刀,是他唯一的隨身攜帶。
人還沒下水,許廣陵便打了個小小的寒顫。
這真不是身體上冷的,而是心理上的反饋。破開厚厚的堅冰跳下水去?
以前,許廣陵還真沒有做過這般具有挑戰性的事情。
他身心的改變,說來巨大,但從時間上來說,是真不長。所以屬于常人的那種畏怯依然不免。
不過真的入水之后,第一時間并沒感受到寒冷,許廣陵較為繃著的心緒,也就一下子放開了,而待全身入水,四肢隨意舒展之后,許廣陵徹底放松下來。
但現在就說徹底其實也不對。
除了寒冷之外,還有一件事是許廣陵需要考慮的。
那便是呼吸的問題。
“通一心,可以在水下待大約半個小時,通三心,可以在水下待兩三到七八個小時。”
這是章老的話。
許廣陵相信,而且是堅信不疑,但到底是沒有親身驗證過,所以還是有點虛。
而這時,第一時間,許廣陵并沒往水下去,而就是待在洞口下方,等待著身體的反應。
這反應來得很快。
水下是無法呼吸的,全身都進入水下之后,許廣陵口鼻處的呼吸便宣告斷絕。
并沒有絲毫憋悶的感覺,因為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許廣陵感到他的手心腳心處微微一動,然后帶著絲絲寒意的氣息從手腳進入身體之內。
過了大概幾十秒,許廣陵適應了這寒意。
直到這時,許廣陵終于是真正地、徹底地放下心來。
其實現在的這體驗也并沒帶給許廣陵多大新奇的感受,在得到“水下真的可以呼吸”這個結論之后,許廣陵很快就發現,他身體現在的這狀態,很早以前他就已經體會過了。
許多次晚上躺在床上,他都是這樣的感受!敢情那些時候,他就在用手足心竅呼吸了。
只是彼時,體驗不如在水下這么明顯罷了。
心頭再無任何顧慮,許廣陵游目四顧。
雖然上面有著白色的冰雪映照,但水下的視野也并不好,平看能看出四五米遠,向下看,則只能看出兩三米,而兩三米外,就一片暗淡了。
暗淡之外,那肯定就是黑暗。
人對黑暗是有一種恐懼心里的,這恐懼來源于未知,如果是黑暗的水下,這恐懼則會加倍,加倍到等同于地獄。
之前對水生生物有了較為全面的了解之后,許廣陵差不多就算是消滅了絕大部分的“未知”,不過他同樣不喜歡黑暗。另外,小心為上,所以緊接著,他便啟動了天眼。
在這里啟動天眼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就如行走在暗夜的樓道里,而燈光漸次亮起。
天眼不依賴于光線,不依賴于視覺。這是直到此時,許廣陵才能徹底確定的事情。
水下,此際,許廣陵的“視覺”中,一片微光。就如晨曦到來的那個時候,黑暗已經退去,光明剛剛啟程,天地之間,說暗固然不暗,說明也不是很明。
皮殼的小刀被固定在腰帶上,許廣陵手腳舒展,向著背壁的前方,向前向下緩緩游動。
視野里除了水之外,空無一物。
漸漸地,山壁看不見了,許廣陵估摸著也下行了幾十米。
對普通人來說,不帶任何工具,這已經是潛水的極限或者說近極限了。
在屏息的情況下,水下原本并不是很大的壓力,將變得越來越可怕。
就如同水一樣,可以在指間溫柔的纏綿的水,隨著溫度下降,它將漸漸變得冷硬,然后結冰,再然后,那冰鋒會比刀刃都鋒利。
但這個問題于許廣陵而言,并不存在。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有點拘束,不大放得開,這一路游來,下潛了幾十米之后,他卻越來越舒適,游動得也越來越“自然”。
就好像。
他本來就是一條魚。
一條生活在這里的魚。
感謝“葉佛你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