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廣陵沉浸于身心的安寧,沉浸于天地間的靜謐。
伴隨著圖書館窗外的小雨淅淅,一個下午的時間,他也閑閑地翻完了整個的全唐詩。至此,他的詩詞儲量也達到了五萬三千一百一十二首。
這就是“過目不忘”的威力。
或者,單純的過目不忘,是遠遠做不到這種程度的。
伏羲訣的習練對于身心的改變,不止是天眼,不止是記憶,還有更多的東西,未必能輕易察覺,也不容易量化。
此際,將這五萬首詩于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盡數納入腦海,而且還是在一種極悠閑極放松的狀態下,也只算是小試牛刀?或者用那句話來說,不是神通的神通?
和天眼比起來,它確實不像是神通。
但它又確實是真正地“超凡”。
念及此處,許廣陵對陳老先生多了一些了解。
陳老先生讀書多,很博學。但究竟博學到什么程度?許廣陵現在仍然不知道,但他用這一個下午的時間,大略窺見了一些東西。
另外,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陳老包括章老,兩位老人時時都表現出知識極其廣博,但許廣陵也從未感覺兩位老人對自身的廣博有任何自傲之意。
其中原由,許廣陵此時也大抵能體會到。
確實沒有什么值得自傲的。
些許之能,不足掛齒。
擁有這樣的一種過目不忘,只要愿意,任誰都能成為廣博之人。
不過。
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
所謂廣博,也只是第一步而已。
而且,也正如莊子所言,“吾生也有涯”。
再怎么過目不忘,再怎么輕易地就能獲得無盡的知識,這些也都只是“外道”。若沉湎其中,只怕失遠大于得。
章老先生過目不忘,但不擅武道。
陳老先生過目不忘,但不擅醫道。
兩位老人也都不擅象棋。
他們不擅、不懂的東西,想必還有很多。
不是做不到。
而只是沒有去做。
這個情況,這種經驗,是需要許廣陵汲取的。
下午四點半,許廣陵準時離開。
步出圖書館,踏下圖書館大門口最后一節臺階的時候,許廣陵的天眼被某個情況觸發了,倏忽間自行啟動。
卻是背后,大約二十米外的地方,一個女生用手機偷偷地攝了他的一張背影像。
微微搖頭,然后笑了笑,許廣陵徑自離去。
到章老家后,許廣陵例行地為周青竹針灸,時隔整整一周之后,這是許廣陵再一次地動用回天針。
也是最后一次。
針灸完畢,許廣陵問周老先生:“周老,最近有帶小竹去醫院檢查過么?”
“沒有。”周老先生搖頭,但就在下一刻,他似是反應了過來,神情一下子變得激動而又緊張,“許先生,你是說…你的意思是…”
這些天來一向都表現得很冷靜的老先生,此時一下子變得語無倫次。
他的心情,許廣陵能夠體會。
大喜大悲。
大喜,許廣陵沒有經歷過,但是大悲,他是經歷過的。
是以此時,面對老先生明顯的失態,許廣陵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溫和道:“小竹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周老,你明天帶小竹去醫院檢查一下,嗯,做個全面的身體檢查。”
“好!好!”周老先生一個勁地只是點頭。
倒是周青竹小姑娘本人似乎要更鎮靜一些,但也明顯地高興著。
不過她此時還不能動,乖乖地坐在那里,俏目閃動,道:“許大哥,我真的已經好了嗎?”
“好了。”許廣陵點頭,“今天是最后一次針灸,小丫頭,你明天就不用再過來挨針了,怎么樣,高興吧?”
并沒表現出雀躍。
小姑娘只是哦了一聲。
說不用再過來,第二天下午,祖孫兩人還是過來了。
白天的醫院檢查,ct,心電圖,腦電圖,以及血常規等等,一系列相關不相關的檢查,全都做了。
而檢查的結果表明,周青竹現在的身體狀況,非常健康,甚至比大多數正常人都還要更健康。不止是胃癌,就連小姑娘那一直困撓著一家人的心臟問題,也完全地不翼而飛了。
周老先生老淚縱橫。
而連夜乘飛機趕過來的周青竹父母兩人,同樣是喜極而泣。
祖孫兩人這次過來,一是報告結果,二則是請吃飯。
許廣陵自不用說,章老陳老及陳致和也是在邀請之列,嗯,這是肯定的。
不過最終是許廣陵為兩位老人做好了飯,而他和陳致和出席。——“老頭子口味刁,也不習慣熱鬧,你們師兄弟兩個去就可以了。”
這是章老的話。
酒店門口,周青竹父母站遠遠地相迎。
一番介紹之后,周父握著許廣陵的手,只是緊緊地握著,搖晃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昨天沒哭,今天上午醫院檢查出結果時沒哭,周青竹小姑娘此時,見得這種情況,卻紅了眼眶,然后有意無意間,拉起了母親的手,拉起父親的手。
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
天倫之樂。
稍后,宴席的豐盛自不用說。
許廣陵,陳致和,周青竹一家四口。
只六個人,酒菜卻是擺足了滿滿的一大桌,花費應是不匪,別的就不說了,僅一只清蒸帝王蟹,就四千八百八十八。
不過味道么,也就是那樣了,對有些人來說可能還不如一鍋小籠蝦。
其它菜,在許廣陵嘗來也都是中規中矩,甚至有幾道都不太合格,讓他打分,最多也就四五十分。
許廣陵外,桌上其他人,重心顯然也都不在菜上。
唯一吃得有點歡的,大概也就是周青竹小姑娘了,不過吃著吃著,小姑娘也放下了湯匙筷子,“許大哥,這些菜沒一個有你做的好吃,一半都比不上!”
許廣陵笑。
許廣陵以前基本是不喝酒的,尤其是白酒,但今天桌上,看周老先生、周父都極高興,另外感覺陳師兄也頗有興致,便相陪著,四個人喝掉了整整六瓶。
酒席散后,分別時,周青竹的母親緊緊握著許廣陵的手。
“許先生,我真的很高興。”
“謝謝!謝謝!謝謝!”
感謝“吻の一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