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現實中,憑借身手的優勢,以及天眼的全盤控局,許廣陵自信可以輕而易舉地滅殺四人。
在天眼的全方位觀照下,一人、二人、三人、四人,五六七八人,甚至更多人,只要有足夠的地形空間,多個人,和一個人,對許廣陵來說幾乎沒有多少差別。
如果是他持槍而對手持刀刃,又或者如果他用的是比對手更好更強大的槍械,他還是可以輕而易舉地滅殺四人。
然而這兩個如果。
在這些天的對戰中,都不存在。
所以許廣陵再怎么竭盡心力,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雖然這戰績已經足夠駭人,足夠值得驕傲。
但于許廣陵而言,這是他這些天來,第一次重新地感受著何為“平凡”。
這段時間以來。
在醫術上,他開始高屋建瓴。
在廚藝上,他開始得心應手。
在象棋上,他登臨絕頂。
在伏羲訣等的習練以及對身心的體察和把握上,他漸得要旨。
哪怕是在這些天的特殊訓練中,憑著身手上的超絕優勢,他也是一日千里,以極快的速度在汲取吸收著所有的格斗經驗。
這一切,都讓許廣陵有一種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但就是這個網絡對戰,將雙方都限制在同一條件下的網絡對戰,將許廣陵重新拉回了平地,讓他無法超然,更無法超越。
四個對手,這就是他的極限。
再不能更多了!
換言之,對方只要上五個人,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虐殺他,任他如何輾轉騰挪,任他施盡千般伎巧萬種策略,都毫無用處。
局限!
這就是局限!
這只是網絡對戰。
而如果是現實中,譬如我們的軍人,和別國的軍人,發生交戰,大大小小的交戰,情況又會是如何呢?
沒有親臨過戰場,但許廣陵已然想見其慘烈。
會不會有武器不如人的情況?
會不會有人數不如人的情況?
而若面對這種情況,則身手上的些許優勢,將變得微不足道,戰況最終,也將只有“慘烈”二字可以形容。——絕沒有輕而易舉的勝利,絕沒有不流血的勝利!
許多時候,要么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要么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意識從此中延伸開,許廣陵想到了很多很多。
許廣陵想到了織布機的出現。
一臺織布機,大略能抵十個熟練的織工,而一臺自動織布機,又能抵大略十臺原始織布機。然后,流水線的出現。
一個全自動的織布流水線,又能抵多少臺自動織布機,抵多少臺原始織布機,抵多少個熟練的織工?
這就是根本上的超越!
再熟練的織工,心靈手巧,巧慧至極,經驗豐富,從業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
在這樣的一種根本的超越面前,全都無用。
其再精湛再熟練的技藝,都將只是一個笑話。
火車的出現。
據說最初火車的速度很慢,還不如人走得快,就算退一步講,也絕不如人跑得快。
而且載重也很成問題。
而且還要在地上鋪軌。
總之,一系列的問題和麻煩。
但這些問題和麻煩,隨著時間的進展,都被解決了。時至今日,火車早已成為地面上強大至極的運輸工具,其運載效率,非火車之前的任何工具能比,以至于能比其萬一。
電腦的發明,影印術的出現。
于是,文字的印刷,變得比以前百千萬倍地方便。
一本一萬頁的大辭典,其印刷成本很可能還不到十元,而若在古代,這是要頃一國之力頃無數人手頃無數歲月才有可能完成的宏篇巨制。
章老之前傳授他五指戲。
那必定是老人經過漫長歲月,經過對五臟極繁復的體察,才得以創出的一套招式。
他復授兩位老人“類五指戲”。
所耗的時間,不過是三五日之間。
所耗的心力,很難說耗費了什么心力。
一切,不過是順理成章,不過是輕而易舉。——他想研創,于是隨后,那套散手就自然而然地出來了,毫無難度。
而這套散手的功效,和章老那一套的對比,卻是十倍百倍地超越和凌駕。
緣由何在?
就因為他在“大宗師”體系上的進度,遠遠超越了老人。
另外,夢中獲得的回天針。
一套回天針法,要凌駕多少養生的手段、治療的手段?
除此之外。
還有過目不忘,還有天眼,還有整個身心層面上的全方位的提升…
這就是超越。
在根本上的超越。
之前,在圖書館中讀圣賢書的時候,許廣陵翻閱了圖書管理員的文集、詩集,還有一些迭事及評議等,而此際,許廣陵便想起了其中一例。
錢學森,中國航天之父,中國導彈之父。
錢學林的朋友,美國海軍部副部長丹尼爾·金貝爾對他有這樣的評價:一個錢學森,抵五個師。(所以不能讓錢回國。)
一九五六年,老人家于懷仁堂舉辦宴會,參會者為二屆二次會議的全體委員。
錢學森被安排在第三十七桌。
錢到時,卻并沒有在第三十七桌發現自己的名牌。
而后,工作人員引領著他,來到了第一桌,他的名牌在第一桌上。
老人家對他說:“聽說美國人把你當五個師,在我看來,你比五個師更重要,重要得多!”
這就是其親自把錢從第三十七桌提調到第一桌的緣由。
你比五個師更重要,重要得多!
果真如此嗎?
果真如此!
因為他代表著某種大勢。
因為有他在,國內在某些領域內的建立和超越,便成為可能。而這種大勢及優勢,是五個師、十個師以至于一百個師都難以相比的。
一如全自動流水線對原始人工的超越。
這種越超,無解!
許廣陵再次想起了兩位老人對“大宗”及“大宗師”二者的評斷。
大宗師,超越世間一切大宗。
大宗師所能取得的成就,超越世間一切大宗所能取得的最高成就。
果真如此嗎?
果真如此。
這就是大勢!
這就是根本!
再沒有任何一刻,比許廣陵現在,對這一點的認識和感受,是如此之深。
而于他而言,現階段,他的大勢和根本是什么呢?
不是醫術,不是廚藝,不是象棋,不是音樂,不是特殊訓練。
而是伏羲訣。
伏者,潛也;羲者,息也。
伏兮羲兮,以培其根。
木有根則榮,根壞則枯。魚有水則活,水涸則死。燈有膏則明,膏盡則滅。
惟其根澤,固其花開。
這便是根本,這便是方向,一切超越,俱由此而來。
感謝“花落千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