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電話鈴聲響了又斷,斷了又響,響了又斷,然后直待第三次響起,剛才綽有余暇地泡了杯茶的章老這才信手拿起電話,卻并沒有送到耳邊,接著就聽到一聲暴吼從電話中傳出:“該死的,章老頭,你居然敢掛我電話!”
笑咪咪地聽完這話,章老把電話又朝機座上一放,嘟嘟嘟嘟嘟嘟…
他把電話又掛了。
又掛了…
鈴聲再次響起,響了兩三聲,章老接起,這次他把電話直接送到耳邊。
“喂,章老頭,你剛才說的,是真的?”電話那頭,一道有氣無聲的聲音傳來。
小樣,還不信就治不了你了!章老咧嘴一笑,老頭一個人在房間里做了個鬼臉,然后對著話筒淡淡說道:“想當年,老夫也是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人物,豈能騙你區區一個鄙夫野老。不信的話,你就過來自己看。那小家伙最近估計會一直在,時間久了就不好說了。”
“你當我不敢過去?等著我!”電話那頭好像又有點蓄集怒氣值的樣子。
“過來啊。從明天起我準備好好教一教那個小家伙,等你過來的時候,讓他吊打你。”章老云淡風輕般地說道。
那頭報以嘿嘿一聲,然后電話掛了。
這樣的互動自然是許廣陵所不知道的,和章老分別,回到租住的地方之后,許廣陵先是例行沖了個熱水澡,然后穿著睡衣,直接就在房間中再次打起了太極拳。
這次他的動作就很慢了,而且是一式一式來的。
也就是一式打完之后,他會停下來,然后對這一式進行自我的分拆以及析解,想象著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動作,它有什么作用。如此這般,再三推想之后,才開始下一式。
待把三十六式一一拆解完畢,許廣陵閉目沉思了一會,才睜開眼來,然后把這三十六式從頭到尾又完整地打了一遍。
一上午的時間也就這么過去了。
是咕咕作響的肚子提醒著許廣陵時間的流逝,然后走到床邊拿起手機,有點驚訝其實也不是很驚訝地發現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了,唔,該犒勞一下肚子了。
吃什么呢?
許廣陵想了下,決定還是土豆。
昨天經過百度,在知道土豆含有十八種氨基酸也就是“鮮味物質”之后,許廣陵很想單獨地煮一味土豆,看看它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今天正好,算是試驗了。
取出昨天剩下的那半份三個土豆,許廣陵略一斟酌下,分別對這三個土豆作了三種處理:一是切細絲,昨天的那種細絲,也是夢里的那種細絲;二是切粗絲,其實也不怎么粗了,就是他往日炒土豆絲時的切法;三是僅僅把土豆剖成兩半。
然后下鍋。
兩半的土豆放在蒸架上,用蒸的方式弄熟。
兩種土豆絲則是分別煮湯。
不久之后,這豐盛的“一菜兩湯”就做好了,當許廣陵坐在飯桌前時,身前一排溜地擺著三只碗,從左到右分別是蒸土豆塊、粗絲土豆湯、細絲土豆湯。
而許廣陵也正是依著這從左到右的順序分別品嘗,當然,也是進食了。
蒸土豆塊。
綿軟,略帶點沙沙的感覺。很好吃,在空腹的情況下用來填肚子是一種不錯的食物。但也僅止于此了。由于有著先見之明,所以許廣陵在食用之時著意品味著其“鮮”的味道,卻發現,鮮是有的,然而并不明顯。
或者也可以說,如果不是刻意的話,很容易把這鮮忽略過去。
這是怎么回事呢?
接下來粗絲土豆湯。
吃完了蒸土豆塊,許廣陵特意起身活動了下,然后甚至還漱了下口,清整了一下口腔,才開始品嘗這粗絲土豆湯。這次結果很明顯,湯才入口,許廣陵就感受到了很鮮的味道。
以前許廣陵其實好像也煮過土豆湯,但當時的土豆湯有沒有鮮味呢?許廣陵不記得了。
而這不記得其實本身就是答案。——不記得那就意味著當時應該是沒有特別的、深刻的印象。
為什么會如此,這并不難理解,一者當時的許廣陵廚藝凡凡,或者直接點說只有廚而實無藝,火候掌握不到位,煮不出鮮味來并不奇怪,二者,當時買的土豆么,很可能也不是怎么好。
其實根據昨天在菜市場那些土豆攤上的觀察情況來看,他以往買的土豆,不是可能不怎么好。
這個“可能”需要去掉。
就是不怎么好。
買到好土豆的機率,是極小極小的,從實際情況來看估計比中彩票的機率還要小,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然后還是那句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他其時既非“巧婦”,又沒有“好米”,怎么可能做出好的米飯來呢?
略微想了一下其中因由,許廣陵慢慢地把這碗土豆湯喝完,然后進行到最后一碗,細絲土豆湯。
直接地過渡,沒有再漱口什么的,但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許廣陵還是感到,至少提升了兩個階位的鮮味,在口腔中彌漫。為什么是兩個階位?因為許廣陵覺得一個不夠。
簡單點說,這兩者間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好嘛,結果已經很明顯了,從鮮味的角度來評價,蒸土豆塊完敗于粗絲土豆湯,粗絲土豆湯完敗于細絲土豆湯。——那是不是把土豆磨成粉,細絲土豆湯又將完敗于土豆粉湯呢?
許廣陵覺得以后或者可以嘗試一下,但是結果么,難說。
有一種可能是存在的,那就是土豆絲細到這種程度,在鮮味釋放上,很可能和土豆粉已經沒有多少差別了。又或者縱然還是有差別,但那點細微,已經不是人的舌頭可以輕易品嘗出來的了。
究竟是否如此,算是暫時存疑吧。
而經過這番比對,許廣陵也得到了一個初步的結論:食材烹飪,若想充分呈現其“味”的話,則應盡可能將之切細、切薄。或者同時,也要考慮到口感的問題,在兩者間取得一個最佳的綜合值。然后在這個刀工處理的基礎上,再考慮烹調時火候的掌握。
怕以后會遺忘,當然事實上遺忘不太可能,疏忽卻是極可能的,許廣陵還特意在筆記本上建了個區,把這句話記了上去。
此時的他并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