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秋蹊里婆娑影(下)
“快！快！再快點！”青牛踏上飛劍化作一道青虹飛向村子處，焦急的他只想立刻到達村子里，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
所幸青牛開辟的洞府離村子很近，很快他便到達了村子處。
而只是站在村口處，青牛的身軀便猛地一震。
——其妖氣之渾厚，讓他這個筑基中期的修真者都暗自心驚。
當青牛踏入村子內，眼前之景讓他瞬間腿腳一軟，
他無力地跪倒在了地上…
“沒了，都沒了。”數十年修道得來的定力在此刻化為烏有。青牛眼神呆滯，死死地看著村子里的景象，淚水劃過臉頰墜入土地。
他看到了人間地獄！
大槐樹周圍躺著數百村民，他們手上還緊緊握著斧頭等工具。似乎，是在抓著可能獲得的悠長壽命，不肯放手。
而他們的身體，早已殘缺。
“這人是，二狗？”
修道前的事情他依然記得非常清楚，當年二狗被先生用戒尺懲罰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青牛呆滯地望著一個只有上身的尸體，沉默不語。
“這人是，劉姨？”
當年送行的阿姨，躺在了地上。現在的她只是一具失去四肢的尸體。
“這人是，李叔？”
當年的那個爽朗漢子，總是喜歡捏自己的鼻子…現在只是一具心臟被剖開的尸體。
我的父親呢？
我的父親，在哪呢！？
青牛站起身，腳步有些不穩，跌跌撞撞，癲狂地尋找著。
“爹，爹。”無助的呼喊著。
就像是在玩他兒時最喜歡的捉迷藏…
一人找，一人藏。
“爹，出來吧，青牛找不到你了…”
“爹，咱們不玩了，孩兒不想再找了…”
“爹，你快出來吧…”
“青牛，害怕。”
青牛跌跌撞撞地來到了大槐樹下，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自己的父親正向著自己招手！
“爹，太好了！您沒事。”青牛露出了笑容。他醞釀著話語，飛奔了過去想要擁抱自己的父親…
他想說：咱們要趕緊離開這里！這里太危險了，咱們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生活下去。而我，將一直陪伴著您…
想著這些話語，他靈力運轉，飛奔而來。
可惜，他終究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青牛父親的身子緩緩倒下，剛才控制他身體的枝條也都慢慢散去。
——他的父親早就已經死了。
槐樹上坐著一位老嫗，她雙眼透露出駭人的赤紅色，周身黑霧流轉，詭異而又神秘。
“來，青牛，來讓奶奶看看。”
青牛呆呆地看著倒下的老人，面無表情。許久，他緩緩地向老嫗走去…
就好像是自己兒時總是喜歡來到大槐樹處玩耍一樣，那樣的放松、那樣的無憂無慮。
“好孩子。”
就像是一個老奶奶望著自己的孫子向自己走來，
開心，
喜悅，
溫暖。
“咻！”
老嫗驀然間伸出了兩根手指。
——她用手指夾住了一柄飛劍！
飛劍上蕩漾著凌然寒氣，那刺骨寒氣似是在宣告其主人的怒火之盛，然而那顫抖的劍身又表明它隨時可能支離破碎。
“為什么。”青牛語氣十分平靜。
“為什么。”他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腳步加快。
“為什么！”青牛咆哮著從儲物袋掏出許多攻擊符箓，砸向老嫗。
“他們…都是你看著長大的啊！！為！什！么！…”他雙目通紅，聲音變得歇斯底里。
然而老嫗隨意地一揮手，所有符箓瞬間倒飛而去，青牛也被地面上突然冒出的枝條抓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問為什么？那你為什么不問問他們呢？”
“唰。”
入肉聲。
青牛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瞬間洞穿了自己心臟的枝條。
老嫗的陰森話語在耳邊回蕩：
“我殺了他們后還用妖力侵染了他們的靈魂，桀桀！他們將永遠不入輪回，直至魂飛魄散！真是報應啊！桀桀！”
“你是奶奶我最喜歡的青牛…嗯，那奶奶…就贈你魂飛魄散好了！”老嫗詭異地大笑著。
青牛的意識已近消散。
“我懂了…”
臨死前，青牛望著周圍的尸體。那些尸體幾乎都緊握著砍伐樹木所需要的工具。
他突然明悟了什么。
“所有人的死，不是怪他們自己，也不是怪槐樹奶奶…而是怪我啊！！！”
“是我無意勾起了村民的貪欲！是我阻礙了槐樹奶奶渡心劫！是我，毀掉了村子啊！”
然而，這些話他再也無法說出口了。此刻的他躺在地上，不甘地瞪大了眼睛，臉頰劃過兩道血淚，最后雙眼定格…
風兒吹過，村中響起了駭人的嗚嗚聲。似乎是數百冤魂的哭泣，攝人心魄。
——————
大雨傾盆。
官道上，姜離穿著蓑衣，閉著眼睛沉默不語。
片刻，他睜開了雙眼。
剛才，在消耗了一些愿力后，青牛村的故事迅速地在他腦中不斷閃現，恍若走馬燈。
雖然內容并不詳細，但對于這個故事，姜離已經大致了解。
——哪怕只是短暫地了解到了這個故事，他的心中依然升起了惆悵之感。
一聲長嘆后，他消失在了原地。
“知道嗎，師傅命令我一定要殺了你。沒想到你居然有如此強大的生命力，就是死不了。”葉長歌有些無奈地說。
“就算你能跑掉又能怎樣呢？終究會有更多的修真者追殺你，不讓你危害人間…”
“青牛村數百冤魂怨氣沖天，當時我們還以為是有魔修在殺人練功，沒想到竟然是你這棵槐樹…還是一棵守護了那村子千年的槐樹…”
葉長歌搖了搖頭：“真的是諷刺啊。”
老嫗雙眼赤紅，表情猙獰。
“確實諷刺，諷刺的是我居然守護了他們如此之久…我居然沒有提前虐殺他們！”老嫗大手一揮，無數枝條向著葉長歌沖來，聲勢迅猛。
葉長歌連忙祭出飛劍。
“劍陣決·臨！”
“桀桀，你能奈我何？”說著，老嫗又是一揮手，無數枝條沖來，勢不可擋。而飛劍帶著光芒飛舞著，仿佛化為了一個發著光的罩子，密不透風。
——劍花綻放處，無物可入。
“小輩，就憑你一個人是抓不住我的！大不了我逃到其它國家去躲起來，你們抓都抓不到我，桀桀！”槐妖張狂地大笑著，氣焰囂張。
“哼！”
葉長歌有些無奈，這槐妖的修為高于自己，他也意識到自己確實無法在此處斬殺槐妖。若不是有些保命的手段，他也不敢如此冒險，孤身一人就來誅殺槐妖。
“說實話，我確實奈何不了你。但修真者中比我強大的前輩無數，你做下這等人神共泣的事，終究是要被誅滅的！”
槐妖咧開嘴來，綻放出一個可怖的笑容：“我等著。”說完，她收回了枝條，妖氣四散，黑霧籠罩。
——她要離開。
“等一下。”葉長歌突然叫住了槐妖。
槐妖盯著葉長歌：“小輩，我說了你是殺不了我的，你還有何事？”
同時，槐妖也在暗暗警惕。
年紀輕輕便掌握了如此玄奧的劍法，此人定是某個大派子弟，絕對還有著許多保命的手段！
就是強大如槐妖，也不敢小覷葉長歌。
“這是我在村子周圍一個洞府里找到的。”說著，葉長歌丟出一個畫軸。
槐妖沒有去接，反而后退一步避開了畫軸。
“放心吧，我還不屑于做那些偷襲之事。這就是一個普通的畫軸，我看了看，畫出這幅畫的人應該是想給你的。”
葉長歌聳了聳肩。
“在你被其他前輩誅滅前，還是看看吧。”
槐妖沉吟片刻，還是撿起了畫軸。
“給我的？”槐妖渾厚的妖力升騰，依舊沒有放松警惕。
隨后，槐妖緩緩打開了畫軸，而沒等打開完全，一個東西就緩緩地從畫軸里飄落…
一片葉子。
“這是？”槐妖心中暗自疑惑。
陡然間，槐妖身軀一震。
她想起來了。
——這是當年青牛要去修真時珍藏的一片葉子！
槐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的雙手開始有些輕微的顫抖，似乎是心中的什么東西開始有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她緩緩地展開了畫軸。
看到這幅畫后，她赤紅的眼睛，猛地瞪大。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在畫中，
有一個小男孩還有一顆大槐樹。
風兒悠長，晃得千絲萬縷的枝條蓋在了小男孩身上，它們仿佛化為了一件精致的衣裳，由槐樹輕柔地為男孩披上。
小男孩坐在槐樹上，滿臉喜悅。
他對著大槐樹的一個獨特凹槽張著口，似乎是在說些什么。
而畫旁寫著幾行字，龍飛鳳舞，大氣磅礴。
“難忘槐蟬鳴夏，不忘相語寒冬，唯愿，仍能共賞春花！
槐樹奶奶，小青牛祝您…生日快樂！”
ps：感謝“人在那”的支持！（小透明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