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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九章 都察院要大改

  所謂浙黨,當然是以浙江籍人士為主的政治團體。不過,并不是所有浙江籍官員都是浙黨,浙黨里面也不全是浙江人。

  前者如溫體仁,作為烏程人,老溫卻是出了名的不黨,自然不是浙黨成員。而后者的代表,則有剛剛被提拔為內閣三輔的李戴。

  這位是河南人,但作為早年浙黨首領沈一貫的親信,卻是不折不扣的浙黨大將。

  多年前,李戴在沈一貫授意下利用京察大肆打擊東林黨,被東林黨強勢反擊后,他不得已致仕。在家歇了好些年后,又復起為南京吏部尚書:這個職位除了每六年考核一下南京城里的閑散官員們就沒什么事情,純粹是個閑職。

  本來他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他已經六十多歲了,再混個幾年就準備乞骸骨。誰知道天上掉餡餅,今上居然直接讓他入閣!

  作為人老成精的老官僚,他稍稍腦子一轉就明白了:這是皇上在玩帝王心術。

  毫無疑問,這次內閣調整后,帝師黨已經在朝堂中占據了絕對優勢。雖說帝師黨因為其出身的原因,天然的會和皇帝站在一起。但是作為君王,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朝堂之上只有一黨。適當的引入其他黨派或者非帝師黨的官員入場,乃是一個合格的皇帝必須做出的選擇。

  想明白了這一點后,李戴立刻毫不遮掩的從南京出發,直接去了浙江的寧波府。

  這里有前浙黨首領沈一貫的墳塋。李戴此舉,乃是公開亮明自己的身份:我雖然是河南人,但我是浙黨,而且我要接過沈一貫的衣缽!

  “見過通達賢弟。”

  “哈哈哈,看到金陵日報的通報后,弟就算到兄長會來拜祭父親。”

  “賢弟這份敏銳,哎,文恭公當年實在是做得太謹慎了。”

  “誒,過去幾十年的事情了,不必再說了。”

  所謂通達賢弟,乃是沈一貫的長子沈泰鴻。這一位本來也是很有才學的,若是正常發展,一甲或許不敢保證,但二甲進士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但壞就壞在沈一貫當上首輔的時候他還只是個舉人。

  為了避免沈泰鴻將來中進士時引來政敵的攻訐,沈一貫直接給他求了一個尚寶丞的官職:按照大明官場的慣例,秀才、舉人沒有獲得朝廷正式官職前可以無限期的考進士。而一旦有了官職,就不能再考進士。而若是沒有進士出身的官員,除了海瑞那樣的異數外,一般來說,干到死都不會突破五品。

  所以,沈泰鴻的仕途至此是徹底毀掉了。他在給萬歷保管了幾年玉璽后,也只有黯然返鄉。

  陪著李戴在沈一貫的墓前完成祭拜后,兩人下山,回到沈家祖宅,自有沈家的下人們張羅出一席精致的飯菜。

  “恭喜兄長,此去北京入閣,當有一番作為。”

  “哎。”哧溜飲下杯中酒,李戴道:“賢弟當知,現在帝師黨大勢已成,愚兄去了,就是個點綴。到時候同僚掣肘,皇上也不信任,這個難受啊。”

  “哈哈。”作為前浙黨領袖之子,沈泰鴻的見識是不差的。他當然知道李戴這是在矯情,但作為全家和浙黨牽扯太多的人,沈泰鴻還必須忍耐對方的這份矯情,并且盡力說話主動一些。

  “在弟看來,帝師黨雖為一黨,但其內部也并非鐵板一塊。如首輔這樣的人,或許就不為孫愷陽、熊飛白所喜。而如張君一這樣的書呆子,只怕也不能為袁可立這樣的實干之人所愛…”

  “賢弟說的極是,不過,這些人到底是陪伴今上十六七年的情誼在,內部的矛盾或許是有的,但真要遇到外敵,很快就能團結一致。”提起酒壺,給沈泰鴻斟酒后,李戴道:“誰都明白,這次皇上點我這個老朽的將,是要給帝師黨樹立一個反對黨。這個黨,力量不用太足,但一定要對帝師黨形成制約和鉗制。還得在必要的時候站出來,在萬一帝師黨做壞了事情后,給他們擦屁股。所以,這就要求這個黨多少有一些具體辦事的能力。”

  “兄長的意思弟明白了。”一點不做作,沈泰鴻很是配合的從袖子里取出了一冊小本:“這是家父生前親筆書寫的相關人員名錄,現在就交給兄長掌控吧。”

  “多謝!”這么大老遠跑來,不就是想要前任黨魁手里的這份名單么?有了這個,就可以勉強的把浙黨再給收攏起來。嗯,要不以后逐漸吸納河南人進來,慢慢的在浙黨的尸體上培育出豫黨?

  “賢弟這會兒年紀還不到五十吧?要不要再出來做事?愚兄觀皇上的用人,從來都不拘一格。舉人出身怎么了?那曹三喜還是個白身呢!”——看在你這么爽快的給我這份名單的份上,你自己有什么要求沒有?要不要重新出來做官啊?

  “哈哈哈”雙手連擺,沈泰鴻很是干脆的拒絕了李戴的示好:“現今時代大潮已起,弟已經決定投身商賈之業中去了。我沈家現在手里有兩個鹽礦,一個小煤礦,還有三家絲織廠,一家航運公司…弟每天為了這些事情忙得焦頭爛額,哪里還有心力重入朝堂。而且…”

  “而且?”

  “兄長不覺得,皇上這次調整,居然讓熊廷弼這樣性烈如火的人去了刑部,反而是讓非帝師黨的趙彥執掌都察院,不很奇怪么?”

  “奇怪?有什么奇怪的。都察院雖然聲勢大不如前,但好歹是負責糾察彈劾百官之所。這帝師黨執政,總不能把監察這一塊也交給帝師黨吧?”

  “兄長分析得不錯,但是弟認為,如趙彥這樣的老革去都察院,皇上是有深意的。未來,這官只怕越來越不好當,弟就不去趟這渾水了。”

  做了那么多年首輔的沈一貫,培養出來的兒子真的不差。就在沈泰鴻和李戴做交涉的時候,北京,乾清宮內,匆匆從淮北趕回的趙彥正在向朱由棟述職。

  按照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規律,由于從唐末起,陜西生態退化導致中國的政治、經濟中心全部東移,南移。以至于從宋代開始,陜西的輝煌終于不再了。

  政治經濟地位的下降,導致陜西的民生也逐步落后于東部、南部省份。由此造成陜西讀書人的比例比起浙江、南直隸這些科舉強省差了太多太多。沒有大量的讀書人,這每三年大明會試,陜西籍的進士自然就極少——即便中了進士,這名次也不是很好,往往沒資格被選為庶吉士。

  這很正常,一個團體,沒有基數做保證,是很難持續輝煌下去的。

  總之,因為經濟的落后,所以大明的朝堂之上,從來都沒有‘秦黨’。陜西籍的官員,對于皇帝來說,是天生的‘孤臣’。

  具體到這位趙彥來說,他是陜西延安人。從1587年中進士開始,三十多年宦海沉浮,都是在邊境地區:哪里有叛亂就派他去哪里滅火,他也確實善于滅火。

  三十多年下來,雖說這官位也逐漸的升到了正三品。但是相對于他的辛勞來說,這個升官速度真的是太慢了。

  “皇上,臣接到朝廷的通知,只覺得驚詫莫名。臣入仕以來,基本都是做兵事相關,這御史的頭銜倒是掛過,但從來沒有真正的做過啊。而且,現在聞香教馬上就要造反了,臣在那里盯了那么久,這突然撒手…”

  “哈哈哈,趙卿是個實誠人啊,來,先坐。方正化,上茶。”

  待得趙彥坐定后,朱由棟道:“趙卿,聞香教的事情不必擔心,這些土雞瓦狗,就算有數十萬人造反,還不是一鼓而下。”

  “勝負啥的臣是不擔心的,就是怕有軍官為了軍功,肆無忌憚的殺人。皇上,這些教徒,除了首惡的幾個,其他都是無知百姓,實在不必…”

  “誒。”伸出一只手擋住趙彥的發言:“趙卿,朕的新軍,從來不以首級記功,所以這一點,大可放心。”

  “哦,那就好。那皇上,這個都察院的差事,是不是可以?臣對皇上沒有半點不敬的意思,但臣這種性子,真的做不來言官啊。”

  “哈哈哈,趙卿是什么性子?”

  “臣…臣是做實事的人,對那些只會吹毛求疵,挑剔辦事之人各種小毛病的言官,從來都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這,這居然要臣去做言官之首。臣…”

  “哈哈哈,趙卿,這次朕就是看中了你只會做實事的風格,所以讓你去改造都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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