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應天府吳縣東山醫戶吳有性,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雖然因為等級原因,暫時還不能站到皇極殿內,但是看到吳有性步履沉穩的跟隨宦官步入大殿的背影。殿外的熊廷弼和溫體仁都不自覺的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最近一兩個月,他們兩個可沒少把吳有性操練得死去活來。
禮儀動作,一個一個扣。步態,一步一步的調整。即將奏對的話,以及臨時可能出現什么情況后該怎么應對。熊、溫二人都盡可能的想到并要求吳有性反復熟悉。
誰說大明官場面對皇權的時候是鐵板一塊?當皇權里有明顯的潛力股的時候,自然有有眼光的官員會主動貼上去。
“吳有性,太孫說你有事關大明百姓民生的大事向朕奏報,是什么事情啊?”
說完這句話后,萬歷起身,輕輕的朝著吳有性擺了擺手:“起來吧,站著講,無需惶恐,慢慢講,朕是很有耐心的。”
“謝皇上。”麻溜的起身,吳有性大聲的回答道:“皇上,兩位殿下,諸位大人!草民得太孫指點,得太子資助,已經完成相關醫學實驗。天花病,在我大明可以預防了!我大明百姓即將不再受天花病的荼毒!”
“什么!?”此刻在大殿上的諸臣,沒有一個不知道天花的,對于這個疾病的兇險和傳播的迅速,當然也是清楚的。咋然一聽到如此消息,其震驚程度,比起當初朱常洛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好不到哪里去。
萬歷并不是不識人間煙火的皇帝,他當然更清楚此時對于整個帝國的意義有多重要。所以這時候他也邁開那兩條長短不一的雙腿從龍椅上走了下來:“這位,吳…大夫,你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草民是皇上的子民,豈敢欺騙君父。皇上,諸位大人,此事的發端是這樣的…然后,草民先是在慈慶宮侍衛的護送下到了宣府,在那里找到了一頭感染了天花并且出痘的病牛。草民將這牛痘里的漿汁喝了一些,劃破草民的手臂直接滲進去了一些。之后幾天,草民出現了輕微的發熱、頭暈,但沒有出痘,幾天之后癥狀消失。這時候慈慶宮的侍衛告訴草民,說他們打探到鳳陽府的壽州有天花肆虐。草民又緊急趕往壽州…之后草民在壽州先后與二十三名天花患者同吃同住一個月之久。這二十三名病患中,有二十一人病死,兩人出痘后活了下來。但是草民既沒有出痘,也沒有生病。后來草民狠了狠心,干脆直接把一個剛剛病死的天花病人臉痘上的漿汁喝了一部分,割開手臂滲了一部分。但截止到今日快四個月了,草民安然無恙!
之后草民返回京師,在太子殿下的引見下見到了沈閣老。沈閣老聽聞此消息后極力支持草民繼續進行醫學實驗。于是草民在刑部大牢里,先后給三十名不同年齡的罪人接種了牛痘。十天之后,三十名罪人均無出痘或者病死者。之后草民又在其他地方尋找到幾名天花病人,然后將他們送入刑部大牢與這三十名罪人同住。結果是這幾名天花病人全都病死了,但這三十名罪人全部安然無恙…
至此,草民知道,天花病雖不可治,但可預防矣!在此過程中,草民得到太子殿下的全力資助,一路陪伴、護衛草民的六名侍衛,有一名在壽州時沾染天花發病而死…草民在整個實驗過程中,干了一些有傷天和的事情,草民罪無可赦,只請皇上責罰!但,萬萬懇求皇上,將此法明發天下,讓我大明百姓,從此遠離天花之禍!”
“臣沈鯉啟奏皇上,當日在刑部大牢做這,哦,做這人體實驗之事,是臣私下吩咐刑部的牢頭做的,蕭司寇(時任刑部尚書蕭大亨)是不知情的,便是牢頭也不知道具體是怎么回事。萬般罪責,都在臣一人身上!”
“父皇,非是兒臣一直想瞞著父皇。只是此事一來不知道實效,二來整個過程對人倫多有妨害。為了不損傷父皇英明,所以兒臣就先自己扛下來了!便是沈閣老那里,也是兒臣要求沈閣老這么去做的。千般罪責,只在兒臣一人!”
“哈哈哈哈哈~~~你們哪里有罪,有功啊!有大功!朕御極三十三年來,大明百姓因為天花而病亡的,怕是不止三十三萬!如今此法大成,一年、十年、數百年,不知道能挽救多少大明百姓的性命!
吳大夫,你身為醫者,不惜以身犯險,不愧是杏林中人!太子和沈卿在此事中,也體現了一個大明臣子該有的擔當!無罪!有功!當賞!”
“臣等恭賀吾皇,大明從此不受天花之害也!”
“哈哈哈哈~~明日邸報就將此法明發天下!太醫院要派出精干到吳大夫處學習種痘之法,然后分赴各地教導,各地布政使務必要全力配合,不得懈怠!”
“臣等遵旨!”
躬身對萬歷行禮的沈一貫,這時候額頭不自禁的掉下了一顆冷汗。
好險啊!
還好當時因為知道這香皂的背后牽扯太多,所以忍住了手沒伸。我就說當初沈鯉這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怎么對太孫操弄這些商賈之事如此容忍呢,原來太孫還有這樣的殺招!這種造福天下萬民的利器一出,十年之內,哪個還敢對太子、太孫一系有什么想法?現在,只怕福王下朝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收拾行禮滾回洛陽,以此對太子表示徹底臣服吧?不行!老夫收了福王一萬兩銀子,所以不準麾下的言官們對福王久留京師上本彈劾。現在看來,待會下朝后,馬上就要發動大家彈劾福王!
嘿!沈鯉你這個老家伙,居然如此沉得住氣,莫不是想等著老夫手下的御史去彈劾太孫吧?你這家伙太壞了!居然敢陰老夫!給老夫等著,定要早日將你趕出內閣!
想通了前面的事情,沈一貫又埋怨起殿外的溫體仁來了:你這家伙身為浙江人,不知道老夫是浙黨的領袖嗎?老夫把你安排到太孫身邊,如此大的造化,你不來拜謝也就罷了。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跟老夫說一聲!還好老夫忍住了手,本黨沒什么損失。若是萬一浙黨損失慘重,你這個浙江烏程子,難道日子又好過了么?
且不說沈一貫的腦袋高速運轉,想著此事背后的方方面面。那邊萬歷已經笑呵呵牽住了朱由棟的手:“朕的乖孫,你是怎么想到牛痘可以預防天花的呢?”
“皇爺爺,這也是運氣。孩兒只是偶然聽說,草原上擠牛奶的婦人,從來不會受天花之苦,便是她們的男人得了天花也是無礙。所以…”
“哈哈哈,好,這才是學以致用!沈閣老!呂侍郎,你們教的好!”
輕輕的掙開萬歷的手,朱由棟走到面色已經變得蒼白的楊應文面前:“楊給諫,孤從香皂上面確實分潤了一些錢,但是這些錢呢,其實主要都是在做此類事情!你可滿意?”
“臣惶恐,太孫殿下心懷百姓,大明之福也!臣甘愿認錯就罰。”
“誒,楊給諫不要著急嘛,孤還有很多東西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