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再問一遍
月黑風高，皓月皎潔，魚骨族的儀式從早上勇士們出發后一直忙到了現在，黑壯的女生番不知疲倦的跳著祭舞，生番的孩子也宛若不知疲倦的小狗，圍繞著祭壇打轉。
這看起來似乎頗有些熱鬧溫馨的畫面搭配大木上掛著的漢民，顯得格外詭異瘆人！
負責主持儀式的是神廟大長老瑪恩，已經四十歲的他在部落里屬于最為長壽的存在了。
此時長老正坐神廟，望著祭壇那些強壯的女人和孩子，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海神大人賜福，送來這么多漢民羔羊，顯然是神明不想它的勇士們繼續蝸居在這島嶼邊緣。
有了這批羔羊，每家每戶可以再生三個孩子，自己再多活十年，便可以看到自己的部族重新壯大！
一想到那個畫面，他臉上就止不住的露出笑容，從早上笑到了夜晚，一直沒停過，仿若不知酸痛。
直到幾個青壯的生番男子滿身是血的逃竄到了祭壇，讓現場變得一片慌亂，才打斷了他的幻想…..
什么情況？？
瑪恩霍的一下站了起來，神情凝重的看著祭壇，負責守衛神廟的生番連忙將他護住卻被他一把推開！
魚骨族的祭祀是神圣的，為了防止野獸或者外人沖撞神廟，都安排了部落最驍勇的戰士負責守衛，尋常野獸是不可能讓這些勇士這般狼狽逃回來的…..
是外敵！！
作為曾經帶領部族搬遷的老人，瑪恩嗅覺無比靈敏，瞬間判斷了形式。
可這個位置是當初好幾個長老挑選的地方，他很確定周圍沒有大型部落，一些幾十人的小部落早被他們屠光了，怎么會有外敵？
難道是海神大人的賜福被曾經的敵人知曉了？
是了，肯定是這樣，其它部落的神靈不愿看到海神大人的兒郎重新崛起，降下神諭來剿滅他們。
是誰？
是鬼面神的后裔毛血族還是山神的后裔石骨族呢？
瑪恩的表情陰晴不定，現在部落的勇士都出去狩獵羔羊去了，根本沒有抵抗能力，倘若是那兩個大族殺過來，他們恐怕…..
正有些絕望間那滿身是血的勇士跌跌撞撞跑到了神廟外面，跪在地上對著瑪恩嘰里呱啦叫了半天，瞬間讓長老愣住了！
“漢民？”長老撥開守護的人，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對方：“你說是那些懦弱的羔羊在沖撞祭祀？
勇士跪倒在地，滿臉的羞愧，嘴里嘰里呱啦的解釋著什么。
“奇怪的武器？”瑪恩一愣，隨即看向對方身上，鮮血橫流的地方的確是有什么東西在上面，他伸手一抓，那高壯的生番頓時慘叫一聲，一大塊血肉隨著那箭矢被扯下來，鮮血如涌泉般不斷涌出！
瑪恩神情一凜，好深的傷口，部落的勇士身體強壯，哪怕是被骨箭射中也最多傷到皮肉，第一次看到這種箭矢能造成這么恐怖的傷口的。
他仔細看了一眼手中的箭矢，短小而精美，有著骨箭沒有的形體美感，而且好像是木頭做的，木頭做的為什么會比骨頭做的箭矢更厲害？
瑪恩望著箭頭那抹寒芒若有所思。
“嘰里咕嚕…..”
“夠了！”那受傷的生番還想說點什么，卻一下被瑪恩打斷：“再什么武器都不是你懦弱逃跑的理由！！”
“那些漢民是海神大人恩賜的獵物，被這種懦弱的存在嚇跑，無論什么理由，你都已經不配當魚骨族的勇士，如今還讓那群軟弱的存在干擾了祭祀沖撞了神明，如果你今天不拿下足夠多的頭顱，你連埋葬在神廟的資格也沒有！”
那生番聞言頓時臉上露出兇狠之色，對著瑪恩磕了幾個響頭后，拿起石斧表示自己仍然可以戰斗！
不得不說這些生番的生命力強悍，受了這么重的傷，大出血的情況下卻還能這般勇猛，這讓瑪恩稍稍滿意的點了點頭。
此時他的心里再沒了之前的擔心，原本以為是大圣山的血仇殺了過來，搞半天卻是那群山雞野兔都不如的兩腳羔羊，雖然三百勇士兒郎不在，雖然山寨里只剩下女人和孩子，可這又怎么樣？
哪怕是女人，也是我魚骨族的女人，是山間的母虎，大海的白鯊，哪怕是還未成長為勇士的孩子，也是留著勇士血脈的崽子，哪里是那群兩腳羊能欺辱的？
可笑，居然還敢送上門來，這一次他不會再阻止兒郎們的獵殺欲望，這一次他會讓孩子們將所有沖撞神明的人殺得干干凈凈，用他們的鮮血來撫平神明的憤怒！！
有了自信，瑪恩腰板挺得筆直，帶著高傲與憤怒，一步步從神廟走出，來到了祭壇中間，他微笑的看著有些受到驚嚇的部落兒郎，正準備激勵他們拿起武器，開始自己血腥的成人禮時，話卻一下卡在了喉嚨里…
卡住的原因是因為他看到了未曾想到的一幕，四個路口，黑壓壓的一群他口中的兩腳羊，帶著整齊的步伐、凜然的殺意，將整個祭壇團團圍住！
瑪恩的腰板有些挺不直了，他沒想到這些懦弱的兩腳羊有這么多…
而且這些家伙的眼中和之前不一樣了，不再是懦弱的驚恐，而是像野獸一樣兇狠！
這兇狠的氣勢和數量讓祭壇里的女人和孩子都沒敢第一時間沖上去，而是萎縮的后退，朝祭壇靠攏，雖然會惡狠狠的對著那些圍過來的漢人嘶吼，但卻沒人敢妄動！
….......
而在黑壓壓的人群中，看到成功匯合的隊伍，江勝露出了疲憊的笑意…..
情況…..還算勉強順利吧…
其實作戰計劃很簡單，可執行起來卻并不是很順利，原計劃里，所有人分四路將神廟和祭壇包圍，圍堵射殺，一開始有江勝帶領，隊伍一直井然有序，江勝的高統率屬性隨時能將隊伍布置得很好。
就算遇到零散的野人生番，江勝也能提前發現一箭封喉，整個行程一直沒有出什么差錯，而意外…..是發生在分路之后。
分岔路口距離祭壇位置并不遠，可短短的距離便立刻體現出了指揮差距，由賀大勇、張四狗以及另外一個叫譚永年的獵戶成為一個隊伍的領袖后，便意外頻出！
幾乎任何小事都能導致隊伍混亂，濕滑的泥路造成的摔倒都能讓隊伍停頓半天，而遇到了守衛在外的生番更是慌得一批！
不得不說，賀大勇一伙的確沒有擔當將領的才能，哪怕有江勝親身示范了那么久，輪到自己帶隊的時候依然不行！
一遇到緊急情況大腦直接便當機了…
也幸虧江勝早有準備，一開始便布置好了陣型，最前面的盾兵分四人堵住山路前行，后面弩手跟上，哪怕一時間慌亂，只要陣型在，兩三個生番野人是不可能突破得了的，待眾人反應過來，情緒穩定后，直接扣動弩箭，上百箭矢直接將沖下來的生番射成了刺猬！
但代價不是一般的大，數百支弩箭胡亂掃射，但凡指揮能冷靜點，但凡隊伍能有點經驗，也不會出現這種殺雞用屠龍刀的操作，關鍵是還沒殺掉，還能跑掉幾個，讓祭祀的生番們能提前反應過來…..
不過也不是沒好處，奢侈的重火力下，眾人發現，這些可怕的食人生番，也會流血，也會被殺死，而且還是輕而易舉的被射殺…..
于是，除了最開始激發的血勇外，眾人更多的對接下來有了信心！
有了底氣之后，殺戮的決心更加堅定，也就有了那生番長老看到的，懦弱的羔羊露出野獸般兇狠的氣勢！
生番野人被震懾，沒有第一時間突圍，而是謹慎的收縮靠攏，被徹底包圍，合圍的陣型已成！
穩了！
江勝有些安慰的笑道，雖然代價有些大…
“嘰咕！！”突然的，壓抑到極致的氣氛中，祭壇里的一個黑小子對著人群中一個方向嘶吼了一聲，又對著旁邊自己的母親嘰里呱啦一陣，那女生番聽到孩子的聲音也瞬間看向了一個地方，臉上頓時露出兇狠的戾氣！
江勝皺眉順著那兩個野人的目光看過去，頓時一愣，那個位置…..是柳燕！
對這第一個站出來吼出敢殺人的女子，江勝印象深刻！
此時拿著手弩的柳燕渾身都在顫抖，眼神帶著憤怒和恐慌，那對野人母子認出了她，她也認出了對方，就是這個女野人，將自己兩個孩子殘忍的殺害，那個惡鬼般的生番小孩，還拿著自己孩子的頭顱在獸欄外逗弄自己…..
此時那黑壯的小子咧嘴露出猙獰的笑容，他看出了柳燕眼中的恐懼，和當初在籠子里一模一樣…..
于是…..越來越多的女生番認了出來，這些圍過來的家伙居然就是之前在籠子里喂養的豬羊！
哈…真是好笑！
生番們臉上的驚慌慢慢消失，都露出了有些氣急敗壞的獰笑！
雖然不知道這群豬羊是怎么逃脫的，可不像獵物那樣趁著這股好運逃跑居然還敢來圍堵他們？瘋了嗎？一群豬羊難道就不是豬羊了？難道還想變成狼不成？
想到此，所有生番再沒有退縮，都緩緩的站了起來，恢復了之前對待漢民的兇狠氣勢，尤其是第一個發現熟人的小生番，還獰笑的用大拇指對著自己的脖子做了一個割頭的動作，那是勇士對獵物的挑釁動作！
他已經準備好了，等會就會親自割掉那女人的腦袋，作為自己第一個獵頭收藏品！
而被挑釁的柳燕則是下意識的退后了一步…..
所有漢民則因為這群野人的變化而變得有些慌亂，腦海里又閃現出了這段時間噩夢般的經歷，勉強鼓起的血勇…..似乎一瞬間就有了崩塌之勢！
“柳燕！”
黑暗中，江勝的聲音響起，讓顫抖的柳燕一下定在了原地。
“記住你來之前說得話！”
江勝的聲音讓很多人想起了這個女人，是第一個站出來說敢殺人的女人！
“我再問你一遍！”江勝舉著弓，對著那比著割頭手勢的小野人，厲聲問道：“你敢殺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