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想的是飛升,她想的是火盆。
好像有哪里不對。
同一件事情、同樣是阿青從外部影響了時間流,云淺的第一反應是徐長安屢次告訴她,天冷了要點火盆。
徐長安的想法卻是與飛升相關…
飛升?
和這個有什么關系。
云淺一時間,眼睫輕輕顫著。
作為妻子,如果跟不上夫君的思緒,那一定就是不合格的。
而她總是無法窺視和夫君相關的一切,只要事關他,無論是大事兒還是小事兒都只能依靠她那不怎么靈光的腦袋、在微弱體力的支持下慢慢理解他的意思。
云姑娘想要成為一個稱職的、合格的妻子。
不能跟不上他的思路。
飛升是什么?
臺下,阿青在起舞,不過這次云淺沒有怎么看阿青,因為這一舞是給石青君的。
“飛升…那是什么。”云淺問。
“飛升…”徐長安語氣頓了一下,意外的看了云淺一眼:“小姐,你知道飛升的意思吧。”
云淺還在北桑城的時候,他不止一次和云淺科普過修仙的意義,而說起修仙,少不了的當然就是天劫和飛升了。
況且,云淺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在泛舟的那一夜,云淺有問過他,若是飛升了到了仙人境,渡劫的時候會不會有危險。
所以云淺怎么可能不知曉飛升是什么。
“我知道嗎?”云淺偏著頭,仔細想了一會而,旋即手指抵著太陽穴,理所當然的說道:“因為是不重要的事兒,我忘記了。”
姑娘的記性總是不好的,徐長安親手所做各式各樣點心的味道她可以將每一個細節都記住,但是飛升什么的,轉眼也就忘記了。
和他無關的事情,指望姑娘一直記著是不可能的。
“…”徐長安無奈的嘆氣,隨后說道:“就是說,修行的最終目的…”
隨后,徐長安和云淺簡單說了一下飛升的意義。
哪怕云姑娘記得修行最終目的似乎是為了長生,可她還是聽的認真,許久后緩緩點頭。
她大概知曉了。
所謂飛升,就是升華、靠近霜天的道路。
“仙人啊…”徐長安握著腰間的琉璃玉,面露感慨:“沒想到…給予我玉佩的前輩,居然是這樣的近仙之人。”
實際上,他完全不知道石青君能夠做到這種事是什么概念,但是徐長安在執事殿工作了這么久,多少也知曉祝桐君這個女人的威能,她在朝云宗上絕對是屬于最頂尖的那一批,而李知白作為他先生,是穩穩壓祝平娘一頭的。
如今,這兩個女人都毫無反抗被定住了,至少表明先生之前的緊張是有意義的。
給予他玉佩的這位前輩,應當是宗門內長老級別的女子?
如果是這樣,她的年歲…只怕不知幾何,聯想了一下石青君的樣貌,徐長安又看了一眼云姑娘。
修行…能夠駐顏。
單單是這一點,修行就是很有必要的。
徐長安干咳一聲。
失禮了。
那可是前輩,自己怎么能在年齡上腹誹對方,多少有些不知好歹、恩將仇報了。
想到這里,徐長安對于石青君的感激更上一層樓,畢竟擁有這樣能力的女子,在撞見他使用靈氣阻擋天上雨水后,沒有因為好奇而探究他的秘密,相反…卻提醒他,莫要暴露了。
這種為了小輩思考的心思,很難讓他不對石青君起好感。
“小姐,你說…倘若連前輩這樣的人都尚且未能成仙,那么這個世界的仙人,該是什么模樣?”徐長安眼里露出幾分期待的神色:“一定是…無法想象的偉力吧。”
書上言。
我飛升時,山河聽令。
我飛升時,眾生俯首。
我飛升時,天地齊賀。
徐長安喃喃開口:“不知道和仙人生于一個時代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那天地歡呼的場面…是什么樣子。”
原來縱使是廣闊天地也會為了一個人而歡慶。
云淺:“…”
夫君此時想象的仙人也好、仙界也好,現在都已經破碎的干凈了,哪里還有什么飛升。
姑娘慢慢垂下眼簾,眼神罕見的帶上了幾分飄忽。
不關云姑娘的事兒哦。
而且…
云淺很清楚徐長安的職責,如果這次不是她被系統拖拽過來,那么…在夫君的系統眼里,飛升者就和那些因為躍起而被船槳重新拍會水里的魚兒們一樣。
妄圖裹挾靈氣離開這個世界的人會影響到世界的穩定,大抵都是要死的。
作為天道的代行者,他就會是執行人。
若是沒有她的干涉,徐長安以后要做的事情就是將他以為的、很有威能的‘飛升者’們一個個拍回去。
“小姐,你想什么呢?”徐長安看著云淺發呆,有些疑惑的問。
“飛升的事情。”云淺偏著頭,輕聲道:“我…沒聽說過天底下還有仙人。”
“是嗎。”徐長安一怔,隨后深深看了云淺一眼。
差點忘了。
自家這個小姐也不是什么平凡的姑娘,她背后的家族至今自己也沒有弄得明白。
“天底下沒有仙人嗎?”徐長安問。
云淺沒有說話。
她現在有些疲憊,腦袋轉不過來了,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回應,好在徐長安也只是一問,并沒有指望云淺可以回答。
“罷了,和小姐有什么關系,我只是隨意說說的。”徐長安不再去看云淺,而是將視線投在臺下。
看著為了石青君一個人演出的阿青,嘴角帶著一絲笑容。
“沒想到,這位阿青姑娘還有這樣的機緣。”
雖然他在臺上聽不見阿青和石青君的對話,但是從發生的事情來看,應該是石青君給予過阿青機緣,然后在這里相見——又或者是,石青君是特意來見阿青的。
不然,李知白口中‘不應該’出現在青樓的人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挺好的。
徐長安這樣想。
他有了先生,所以沒有辦法回應前輩給予玉佩的恩情,而阿青姑娘是一個很努力的人,見到她得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機緣,徐長安是為了她而高興的。
順便,溫師姐的疑惑也能夠解釋了。
阿青的劍法如果是那位前輩教的,那么其中有一些奇怪的、讓師姐看不明白的東西…就沒什么奇怪的。
是一件好事。
徐長安對于阿青還是很有好感的,哪怕阿青是一個半妖、哪怕她面對他的時候,說話總是緊張、聲線微顫,但是平心而論,徐長安就是很喜歡她。
理由…
當徐長安看見阿青做侍女的模樣攙扶著云淺走過搖晃的大船來見他、并且可以和云淺牽手一起離開的時候,他對于阿青的好感就不再需要什么理由。
天底下,能夠這樣牽著云淺的手的女子…這興許是頭一個。
“小姐,你喜歡那位阿青姑娘嗎?”徐長安問。
“喜歡。”云淺語氣平靜,沒有任何猶豫。
這可是站在她這邊的姑娘,當然是喜歡的。
“果然。”徐長安撐著臉,遠遠看著阿青的劍舞,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其實有些奇怪。
總是愛操心、心意滿滿的祝平娘沒有讓云淺說過喜歡。
他最為尊敬的先生,也沒有讓云淺輕易的說過喜歡。
徐長安暫時能記起來,讓云淺說過喜歡的姑娘,也就只有那位柳青蘿、柳姑娘了…可關于柳青蘿,云淺喜歡的是酒,和柳青蘿本身興許沒有太大的關系。
但是祝平娘和李知白做不到的事情,阿青卻做到了?
徐長安不會去問云淺為什么喜歡阿青,他太過于了解云淺的想法,知曉多半是問不出什么的,畢竟…有時候好感是不需要理由的。
首先,阿青是祝平娘的‘女兒’,能夠讓祝平娘這樣費心的安排,就不會是壞姑娘。
徐長安也和她說過幾次話,清楚她對自己和云淺的態度。
還有給予他琉璃玉佩的前輩為阿青‘做保’。
這般理由之下,哪怕是對云淺人際關系無比小心、操心至極的徐長安也無法對阿青說出一個不字來。
再者,徐長安還真的有些擔心如果他去問云淺為什么喜歡阿青,云淺回她一句因為‘她也喜歡你’之類的話…
到時候,他可不知道要怎么回。
手指抵著眉間,徐長安深吸一口氣。
能夠讓云姑娘有好感的姑娘可不多,而阿青是和朝云有關系的女子,那么…也許她有機會成為云姑娘人生中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他在感情上遲鈍,但那是因為感情的另一方是云姑娘,換了別人…他心如明鏡,所以以后還是避著這位阿青姑娘好點。
為了云淺的第一個朋友。
此時,阿青劍舞的動作緩緩停了下來,似乎她獻給石青君的一舞結束了,而之后,她微微喘息著駐足,調整狀態。
徐長安意識到了什么。
這結界恐怕要消散了。
“對了,我們沒有被控制的事,小姐記得不要和任何人說。”徐長按立刻提醒云淺:“這件事,我要先請教先生。”
“…嗯。”云淺應聲。
本來就和她沒有什么關系。
不過,云姑娘有一件事想要問。
“為什么,你會在意飛升的事情。”她問。
“飛升?”
“嗯,是也想要…飛升做仙人嗎?”
徐長安聞言一愣,笑了笑。
“沒想過這些,只是因為…飛升可以活的更久一些吧。”徐長安搖搖頭。
飛升了,就可以和姑娘一直在一起了。
雖然就算不飛升,他也相信輪回之后一定可以和云姑娘再次見面,但是說到底…有機會在眼前,總是要抓住的。
徐長安看向窗外:“我可是不信輪回的,誰知道以后再見面了,還會不會是同一個人…若是以后有機會和小姐一同成仙,豈不是一件是好事兒。”
徐長安不知道,真有下輩子他還會不會和如今這般,保留前世的記憶。
“輪回…以后…”
云淺默默重復了這幾個字,沒有說什么,只是安靜的坐著。
隨后結界散去。
臺下依舊嘈雜,祝平娘和李知白恢復了討論,石青君依舊被姑娘們環伺侍奉,阿青在發呆后,也重新開始之前那嫵媚的劍舞。
雖然因為之前過于明顯發呆的動作、表演出現了岔子,但是當阿青再一次開始起舞…一切就回歸了正軌。
徐長安看向身邊的溫梨,只見溫梨的眼神認真。
遠處,李知白和祝平娘的對話也很順滑,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剛剛時間被暫停了。
溫梨突然被徐長安盯著看,愣了一下后,眨了眨眼。
“師弟?”
“…啊。”
徐長安回過神來,語氣一頓后說道:“師姐,我也許知曉,這位阿青姑娘的劍法為何不凡。”
“是嗎?”
溫梨聞言,點點頭,雖然面露訝色,卻沒有追問不凡在哪里。
“師姐不問我?”
徐長安看著溫梨,后者居然就這么接受了。
要知道,這可是連師姐都好奇的劍舞。
“你本就應該知曉的。”溫梨面色平靜。
她之前就堅信徐長安能夠看出阿青劍法的不凡,所以才問他。
而如今不問具體的細節,是因為徐長安沒有主動說出理由,所以溫姑娘不會追問。
這就是溫姑娘的性格。
“…罷了。”徐長安嘴角帶著一抹笑容。
有這樣的一個師姐,誰會不尊敬、不憧憬呢。
隨后他站起身看向李知白,同時對溫梨說道:“我先去請教先生,具體的…后面再與師姐說。”
“嗯。”溫梨點點頭,同時將視線放在云淺身上。
云淺一切如常,依舊撐著臉,呆呆的看著劍舞。
溫梨繼續看向臺下。
然后忽然一愣。
阿青的劍舞發生了變化,雖然依舊是帶著嫵媚的氣息,身段也還是在一招一式中顯露,但在溫梨的眼中,阿青的劍舞變‘輕’了,就好像打開了什么枷鎖,在心境上…更上一層樓。
發生什么事情了?
同時,祝平娘正在和李知白交談,忽然見到徐長安朝她們走過來,便笑得燦爛,她翹著腿對著徐長安的方向勾了勾。
“你不去陪你的美嬌妻,過來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