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你打算做什么,回朝云?”
“先把你的劍舞看完。”
簡單對話的后,以阿青柳眉凝蹙而終止。
阿青頭上起了幾個問號。
石青君這個女人在說什么?
還要看完自己的劍舞再走?
正常的人會說出這種話嗎,她還真不在意自己的想法啊。
“把劍舞看完…”阿青深吸一口氣,故作輕笑:“怎么,仙子居然對妾身的舞姿感興趣?”
石青君眨了眨眼。
妾身?
她覺得阿青面對她時候的這個自稱還是挺有意思的。
“有些興趣。”石青君說道。
“…”阿青眼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她看著石青君一本正經的模樣,腦袋上切了幾條黑線。
還真感興趣?!
石青君這個女人,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阿青懵了。
如果是以往,聽到石青君說她對自己感興趣,阿青不知道要有多高興…但是在這一刻,阿青只感覺到濃濃的諷刺。
以往她百般努力、追尋這個女人的背影都沒有得到哪怕一瞬認真的回眸。
現如今,自己放棄了對她的憧憬,她反倒是愿意看自己演舞了?
理由呢?
因為自己的舞姿還算好看,亦或是石青君的本性其實是輕浮的,她就喜歡看艷舞?
阿青‘惡狠狠’、‘充滿惡意’的揣測著。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不能這樣想。
如果愿意看舞的石青君是輕浮的,那她上臺演出算什么?
放蕩嗎?
“呸。”
阿青啐了一聲,給了石青君有史以來第一個俏麗的白眼:
“你這個女人,還真是奇怪。”
石青君眼睫微顫,她看著阿青沒有好臉色的模樣,仔細想了想,覺得相比于自己,阿青才是更為奇怪的那個。
她要留下看劍舞,并不是真的對于阿青的劍舞多么的感興趣,只是她答應了花月樓姑娘們要一起看劍舞,以及做事情總要有始有終的,并未有什么深層的含義。
花月樓里的水果味道清麗,其中仿佛蘊含著能夠讓她側目的味道,所以很喜歡。
花月樓里的姑娘們姿色各異,也足夠讓石青君喜歡。
在先前被那群少女圍著一起喂食、在和她們一起打巧牌,在將條子親手貼在可愛丫頭的臉上的時候…石青君就已經察覺到了她們期待的事情。
這群女子,希望她能夠將這場宴會參加到最后。
所以石青君會這么做,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參加屬于女子的宴會,于是哪怕這是一場青樓宴,她也想要參加到最后一刻。
與阿青是不是在花月樓中演出完全沒有關系。
“…哼。”阿青和石青君對視一會,雖然沒有察覺到她最真實的想法,可還是撇撇嘴:“罷了,隨你怎么了。”
反正她的劍舞馬上就要收尾,之后下臺后還有‘慶功酒’等著,沒有多余的精力在意石青君,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只不過,還有最后一件事。”阿青輕輕嘆息,她隱晦的看了一眼那宴臺之上,抬手:“我們之間的關系,要我向公子怎么解釋?”
“我們…之間的關系?”石青君偏著頭:“什么意思。”
“就是說,讓公子看見了我們單獨在這里說話,他要怎么想我?哪怕公子不會問,可總是要有一個理由的吧。”阿青輕輕嘆息,她可是忍耐著性子才和石青君交談到如今的,好在,她大概想好了如何去處理這個問題。
“嗯?”石青君一愣,她終于明白了阿青的意思:“你是說…他正在看這邊”
阿青不是布下了禁錮結界嗎?
石青君無法感應到徐長安的氣息,還以為他與云淺應該與花月樓的姑娘們一樣,都被結界給暫停了時間,但此時聽阿青的意思,似乎徐長安完全沒有受到影響,而是…一直看著她們。
的確。
如果周圍的人忽然陷入了停滯…那么他一看看過去,臺上唯二兩個能夠動作、還在對話的兩個女人當然會引起他的注意力。
怎么會這樣?
一瞬間的驚詫后,石青君就回過神來。
因為是徐長安,石青君就完全能夠理解。
那個人本就沒有辦法以邏輯來去理解他存在的性質。
哪怕是石青君,都沒有絕對的信心說可以將徐長安禁錮住,讓她疑惑的是…阿青是怎么感覺到徐長安并沒有被控制的?
要知道,石青君可是完全沒有察覺到一絲一毫徐長安的氣息。
那個少年人現在隱藏氣息的手法越來越不加掩飾,如今的徐長安,只要不是親眼看見他的存在,石青君就算是用神識將整個北桑城覆蓋,也找不到他的位置,更不用說窺視他的一舉一動。
“你是怎么知曉他沒有受到控制的?”石青君問。
“欸…”
阿青一愣,隨后面上紅霞愈發濃烈,她扭過頭去:“這就和你沒有關系了。”
石青君:“…?”
阿青低下頭,沒有理會石青君的好奇。
她是怎么知曉徐長安沒有受到控制的、又是從什么時候知道的…
那當然是一開始,結界才布下之后,她就意識到了公子沒受到影響。
所以…所以她才一直紅著臉,一直和石青君說各種各樣的話題,就是想要拖一下時間來想應對的方法。
以及正是因為清楚自己被公子一直看著,她才會滿心都是他,對于自己面前的石青君不甚上心。
至于說她怎么知道徐長安一直在看她…
那當然是因為,她的身體從演舞的時候被公子看著,就會有一陣輕微的感受!
白皙肌膚只是被他看著就會起一片韻色,習慣了這種感覺之后,當阿青布下結界,卻發現身上那被注視的刺痛并沒有一絲一毫減弱后,她就知道徐長安仍舊在看她。
“…”阿青耳廓上是一抹紅色。
完了。
連石青君都無法察覺的東西,她的身體卻會自動做出反應,或者說她的身體已經完全適應了公子視線的溫度。
變成這樣敏感的體質…自己,大抵已經完全淪陷、完全沒救了。
她深吸一口氣。
“總之,這次的見面,與我沒有什么關系。”
阿青收起羞赧,保持輕笑的看向石青君:“我只是一個有過奇遇的半妖,所以…石青君,別讓我在公子面前難做。”
“讓你難做…”石青君表示自己完全沒明白阿青的意思。
阿青搖搖頭。
石青君是絕對不會隱瞞身份的性格,所以只要石青君對于徐長安感興趣,那么她早晚會在他面前暴露她就是朝云宗主的事實。
那到時候,公子今天所看見的一幕,也許會暴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畢竟,能夠與朝云仙子平等對話的,除了魔門的教主娘娘,天下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而她和石青君不同,她沒有什么所謂的驕傲,于是她可以隱瞞身份,并且不想被徐長安知道她做過的那些事情——阿青希望徐長安可以先認識她這個人,而不是站在她是魔門之主來認識她。
這不是欺騙,只是和祝平娘隱藏她半妖身份相同,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反正,你是很難理解就是了。”阿青看向石青君:“畢竟,你是不會隱瞞身份去做一件事的吧。”
石青君:“…”
她沒有說話。
隱瞞身份嗎…
她做過。
徐長安見過的,那個執事東偏殿中養花兒的‘石師姐’,就是她的偽裝。
以稍稍年輕一些的樣貌去接近徐長安,就是她做過的事。
石青君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疑惑為何阿青覺得自己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不過她沒有詢問這種不重要的事情,只是語氣平靜:“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什么…那當然是一切都是你干的,和我沒關系。”阿青笑吟吟的。
這是她能夠想出來最好的處理方法。
她的劍舞是古時的劍舞,就算祝桐君認不出,李知白一定能夠認出來…
那么,也許她曾經從石青君身上得到過‘機緣’,會是一個不錯的借口。
阿青不會親口說出這種事情,但是不妨礙她想要讓以后了解石青君身份的徐長安這么想。
青樓里有一個半妖得到過朝云仙子給予的‘機緣’——這是個不錯的理由,不是嗎。
阿青垂下眼簾,她感受著公子那落在她身上好似能夠將她軀體灼傷的視線,輕咬嘴唇,喃喃道:“再說,我本就自你身上得過一些機緣,所以你也受得我這一禮。”
“禮?”石青君一怔,旋即就見到阿青優雅的后退三步,將手疊在腰間,屈身半蹲的給她行了一個侍女禮。
“妾身,見過石姑娘。”
石青君眼睛縮小了一瞬。。
她不清楚什么侍女禮,卻也清楚,這并非是平等身份該有的禮節。
阿青和她同為乾坤境。
沒有明白阿青意圖的石青君只覺得心臟仿佛空了一瞬。
她的第一反應卻是,天下唯一一個可以與她平等對話的女人,也緩緩的消失了。
稍稍回過神,石青君深吸一口氣,看著依舊對著她行禮的女人,皺眉:
“你…在做什么。”
“很難理解嗎?”
阿青緩緩直起身子,她背對著宴臺,嘴角帶著一抹弧度。
“很好理解嗎?”石青君反問。
“奇怪。”
阿青有些詫異地看著皺眉的石青君:“石姑娘,居然會在意這種小事兒?”
如果是以前,別說她對著石青君行禮,就算她跪拜的五體投地,石青君也不會多看她一眼…本質上,會因為別人的禮節而在意,這就是在意他人想法的一個體現。
石青君,會在意他人的想法嗎?
不可能吧。
“…罷了。”石青君對上阿青的視線,沒有解釋。
是了。
阿青本就害怕她,所以一禮也算不得什么。
不知不覺間,因為阿青的操作,讓云淺在石青君心里的地位又上升了一些。
“嗯,這樣最好。”看著不好奇的石青君,阿青一幅理所當然的樣子。
這才是她所了解的朝云仙子啊。
不然,還真的要以為她也墮落了呢。
嗯…?
呸,自己才不是墮落。
有了心上人,這分明是升華了,才不是墮落。
就算是,阿青也愿意一直墜落到深淵永夜之下,最好這個夢可以一直做下去,那才好。
以及。
她都說了,不只是利用石青君,她這一禮,的確是心誠的…石青君曾經無數次照亮她的前路,無論從哪個方向,她都有資格承受自己這一禮。
至于說利用嘛…
其實真的很好理解。
想來,臺上的公子見到自己給石青君行了一禮后,一定就能分清楚主次吧,至于說之前那平等的對話,就當做是兩個人之間特殊的對話方式好了,完全沒關系。
對話之后恭敬、發自內心的感激禮節,公子一定能夠明白。
她可是特意側著身子,將表情暴露在公子視線中的。
讓公子將她看做是石青君的‘徒弟’、‘學生’,是阿青的本意。
她是讓臺上觀看這一切的公子意識到,其實她和石青君是不平等的——結界也好、對話也好、一切都是石青君主導,與阿青姑娘沒有什么關系。
這樣一來,即使以后石青君的身份在徐長安那邊暴露,也不會影響到她在徐長安心中的形象,很完美。
至于說布下結界的時候,阿青動作細微,徐長安不會知道是她還是石青君動的手的…
一個修仙界的前輩,和一個只有在青樓中演舞才能生活下去的、下雨時候甚至在雨中發呆的蠢笨姑娘,阿青更喜歡后者的定位。
她的目標是侍女,如果成了公子的前輩,那可就出了岔子了。
心情這種東西,在本體和分身之間來回傳遞,能夠給阿青帶來的是雙倍的快樂。
這就是分身和可以一心二用的好處了。
如果有機會,她十分愿意讓本體和她一起來做侍女。
比如,讓本體給徐長安做侍女,分身則侍奉在云淺身邊什么的…
那種場景,只是想一想就讓她身心愉悅。
自己真是個貪心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