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態的轉變只在一瞬間。
阿青以往就對徐長安有過許多猜測,可是猜測畢竟只是猜測。
當她從石青君口中明確了當日的天劫和徐長安有關后…思緒就瞬間沖散迷霧。
她做不出天道徐公子的等式,但是毫無疑問,在徐長安能夠輕易干涉道韻的前提下,他周圍的規矩和靈氣卻依舊呈現出穩定態,單單是這一點就證明了徐長安絕對和天道不是對立面。
天底下能夠碾壓乾坤境,除了已經不存在的仙人,也就只有和天道相關的存在了。
于是,徐長安究竟是什么人這個問題,在阿青心中逐漸變得清晰。
是和天道相關或者是有善緣的人。
是云姑娘的夫君。
是她的心上人。
她只需要知道這三點就足夠了。
知道了前者,她就不能總是腹誹天道…一定是天道誤會了什么,它可是和徐公子相關的存在,也不在意自己的冒犯,又怎么會是不溫柔的。
公子…
“別看我說了那么多,其實,我現在對天道的態度還可以。”阿青輕聲。
石青君沒有明白,但是她瞧著阿青面上紅暈,看出了她還想要說些什么,于是開口問:“什么意思。”
“沒什么。”阿青眼睫扇了扇:“我現在可是一點都不討厭天道,只是心態一時間沒有轉變過來。”
石青君無奈。
阿青這個女人是不是沒有意識到,討厭天道這種話本來是不能說出口的?
卻聽阿青繼續說道:“如果那真的是他的心愿,讓我以身合道,也沒關系。”
倘若徐長安的使命真的需要用到她的付出,那她當然會愿意。
石青君心想這還真的不像她了解的阿青。
可話又說回來,阿青如今奇怪的地方太多,不差這一次。
“不過,這一切才開始,我…可以不用著急。”阿青喃喃說著,甚至恍惚地輕輕拍打了兩下自己微紅的臉頰。
她哪怕要付出,也得先讓心上人記住她的存在。
她不是有圣母心的姑娘,如果自顧自的付出,那可就是真正的廉價了。
但是,倘若公子真的要求…
她一定是不會拒絕。
“說這么多,結果我卻早就變成了廉價的女人。”阿青在石青君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嘆息。
乾坤境本就是世界碎片,這一身修為都是取自世界,那么當世界需要她,返還世界也是人之常情——當然不是。
誰要在意這個世界呀?
她連天道都不在意了,還會在意世界的死活?
阿青的等階還無法接觸到世界層面的危機,也想象不到如果世界不穩定會有怎么樣的災難,但是參考從歷史中消失的‘飛升’景色,這個世界恐怕一樣沒有好下場。
假設一下世界邊緣消散,空間亂流一擁而入…
不,這可不行。
穩定世界還是很有必要的,阿青可沒有信心一直生活在空間亂流中,如果她想要體驗普通女子的生活、想要和徐長安見面,想要和云淺一起開茶會,就必須得維持這個世界的安穩。
哪怕是為了她自身欲望,這個世界的穩定性都是必須的。
“…”阿青忍不住嘆息。
到頭來,她還是要守護這個世界,只不過從被動的被天道‘催眠暗示’,變成了主動為之,本質上似乎沒有什么分別。
所以,從結果上來看,自己這是走了歪路后被公子引導上正軌了?
這么看,公子果然就是和天道有關。
‘有關才好呢。’
反正要她獻身,那必須是徐長安真的和天道相關、真的是天道化身或者是天道的代行者,不然…這個世界變成什么樣子關她什么事情?
人死完了,只要擾不到云姑娘和公子,那就都不關青姑娘的事兒。
“嗯…石青君,該修行還是要修行的。”阿青破有深意的說道。
“這是自然。”石青君點頭,她只是暫時放緩了修行的節奏,不再急功近利,又不是真的不打算修煉了。
讓石青君有些奇怪的是,阿青真的一會兒一個想法。
前面還不敬天道,后面就說對天道有好感。
前腳才說要放棄修行,后腳就說修行還是很有必要。
當然,最奇怪的還是阿青面上的紅暈從空間暫停后就沒有停下過,而且有愈發滾燙的趨勢。
真奇怪。
石青君認為以往的阿青還是很好理解的,和自己一樣腦袋里只有修煉,但是這次相見,對方已經變得完全陌生。
就好像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女人。
思緒反復無常,心情翻轉好像翻書,轉眼就會推倒之前的想法,心更是如同大海撈針讓人看不明白——女人不都是這樣的?
石青君在這一刻,看著阿青白皙脖頸上淡淡的韻色,終于意識到了事實。
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已經不是什么魔門的教主娘娘,不是她以往認識的乾坤境,更不是半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
‘返璞歸真?’
她腦海中忽然起了這個詞,于是說出來口。
“歸真?你在說什么。”阿青疑惑的看了一眼石青君,后者沒有開口解釋,阿青也就懶得理會自己這位‘前任’,她紅著臉,嘴角掛上了一抹笑容。
贏了。
毫無疑問,在對徐公子了解的事情上,她不知道超過了石青君多少…哼哼哼,她能猜測到公子和天道相關,石青君做得到嗎?
她能夠為了公子化身世界碎片,石青君做到的嗎?
哪怕以后徐長安和云淺有了孩子,她還愿意做侍女去帶小丫頭,石青君做得到嗎?
欸?!
公子和姑娘都這么讓她迷戀了,假設這兩個人的女兒——那得多可愛啊!!!
自己一定喜歡她喜歡的想要死掉。
想到徐長安的女兒,阿青的思緒瞬間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喉嚨都忍不住做出了一個吞咽的動作。
徐公子也是,怎么不早點要孩子。
見不到徐長安的女兒,阿青心里真是癢癢的。
‘等等…我怎么不會吃醋?’
阿青眨眼的頻率加快了許多。
徐長安是她的心上人,但是提起他和別人的孩子,她心里只有期待,而沒有一丁點的醋意。
女方是云姑娘,也是她的心上人呀。
那沒事了。
深吸一口氣,阿青半抬起頭,眼神迷離的看向徐長安和云淺所在的高臺,忽然問道。
“石青君,你有夢想嗎。”
石青君罕見的懵了一下,旋即盯著阿青的臉。
這個女人…冷不丁的說什么呢?
夢想?
什么夢想。
修行?
飛升?
石青君心想她還真的沒有什么所謂的夢想。
她的人生從踏入修行那天開始就如同設定好一樣轉動,無論是肅清寰宇、清掃黑暗時期、整合朝云、攀登霜天…這些都是水到渠成的,是如今她回想起來無法感覺到一絲一毫感觸的過去。
只是應該這么做,所以她就去做了。
只是應該修煉,所以她就去修煉了。
驕傲、自豪、失落、悲傷…
這些情緒都和她沒有關系。
于是朝云仙子不會有夢想。
“看,你就是這樣一個沒有一丁點情懷的女人。”阿青看著石青君那迷茫的眼神,有些掃興。
是啊,朝云仙子的人生真的就同機械鐵器一般,找不到什么因為感性而驅動的東西。
自己對她會有心疼嗎?
開玩笑。
天底下能夠心疼石青君的人還沒出生呢,與其心疼她機械般的人生,不如心疼一下黑暗時期那些修煉千萬年的老怪物見到她時候的眼神。
任誰修煉了千萬年,卻發現一個新生少女只要一只手就能夠碾壓他…都會絕望和瘋狂吧。
“和你生在一個時期,有時候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阿青忍不住嘆氣。
“我也不知曉。”石青君搖搖頭。
“你就只知曉修行。”阿青聳肩,隨后笑著:“不過修行的確是一件好事,很有用。”
在確定徐長安身份之前,她的修為還是很有用。
只要修為還在,哪怕以后青州結界真的破碎,無盡的妖族涌現進來、哪怕妖族真的有復數的乾坤境…她想要護住云淺和徐長安以及花月樓姑娘們的生活還是很簡單的。
畢竟,從徐公子目前的狀態來看,雖然他身上有無數的秘密…天劫、靈雨、無視結界的能力等等,但是他本人是不知曉這些的,在徐公子自己的內心中,他似乎就是最普通的修煉者…
那么在他覺醒之前,自己就是有機會保護他的。
‘可以保護他和云姑娘…’
阿青一想到這里,呼吸就忍不住急促,臉上的紅暈愈發的明顯,面上的溫度明顯升高。
“…?”石青君偏著頭,她真的是越來越看不明白阿青了。
自顧自的臉紅。
自顧自的興奮。
自顧自的說莫名其妙的話。
忽然的。
石青君愣了一下。
不會有夢想…不會有期待的事情…絕對的理性嗎?
以往也許自己的確是這樣。
可是,現在會主動去吃水果、會貪戀美食的自己,早就變了。
夢想什么的太過遙遠,但是如果說最近期待的事情,還是有的——
養顏果的味道,她想要品嘗一下。
花月樓姑娘們的日常,她想要多旁觀一些。
美味的點心,她想要試試其他的口味。
以及…
那位云姑娘。
和她打好關系,試探性的成為朋友,體驗一下朋友這種和自己完全絕緣的情感…
和云淺成為朋友,能夠算的上是夢想嗎?
石青君不知道,但是本能告訴她,自己對云淺的想法不能讓阿青知道。
所以回過神來后,石青君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異樣,只是安靜的看著面前這個女人盯著徐長安的方向雙手環胸、一幅壓制不住興奮的模樣。
某種意義上,阿青和青樓姑娘的相性真的很配。
清倌人?
了解規矩的石青君出于理性的角度,認為阿青果然更適合做紅倌人。
“對了。”阿青想起了什么。
“嗯?”石青君一怔后回身,溫和的看著面前的女人。
“…你這樣看著我干什么。”阿青看著石青君那一臉平和的微笑,心里有些不太自在,不過還是搖頭:“算了,隨你怎么想…石青君,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什么事情。”
“玉佩。”
“玉佩?”
“公子腰間不是掛著一塊你給的玉佩?走到哪里就戴到哪里。”阿青提醒她,同時,抑制不住眼里的嫉妒。
她不會嫉妒同樣在腰間的、云淺和徐長安的綰發,但是石青君憑什么?
很酸。
“嗯。”石青君想起來了,的確有這么一回事,那玉佩是用來壓制徐長安修煉時鯨吞靈氣的動靜的。
如果沒有這塊玉佩,徐長安修煉的時后,頭頂那沖破天際、宛若星河倒灌的景色不知道得引來多少窺視,一定會打破他目前想要的平靜。
“你給公子一塊玉佩是什么意思?”阿青死死盯著石青君。
“和修行有關,他修煉的時候…”石青君如實說道。
“罷了,隨你怎么想,我不要知道了。”阿青突然開口。
“…哦。”
阿青不準備問了。
因為她看著石青君回答時候平靜的眼神,很不自在。
這個女人!!!
她問自己問題的時候,自己總是藏著掖著,什么都不告訴她。
但是輪到自己詢問,石青君卻有什么說什么,無論是天劫還是玉佩的事情都如實相告…
這一對比下來,不就顯得自己真的很小氣、很會占便宜嗎!
在花月樓里呆久了,這一幕總有一種溫柔的姐姐面對傲嬌妹妹的既視感。
她可不是石青君的妹妹。
“哼…罷了,我也和你說一個消息。”阿青手指輕輕揉著眉心,隨后問:“你還記得,我圣教第一席是誰嗎?”
她以為就和她知曉李知白和祝桐君的存在一樣,石青君多少對于圣教頂層有一點點的了解。
“第一席?”石青君眨了眨眼。
完全沒印象。
阿青那邊,有分第一席第二席嗎?
完全沒有關注過。
阿青:“…”
她一愣后,咬牙切齒。
這個自大的女人!
合著,自己這邊什么情況她完全就不知道?
雖然能夠理解,但是真的很憋屈。
“罷了,簡單來說,最近我有些奇怪,為什么我之下的位置…一直空著到如今。”阿青深吸一口氣,眼神認真。
“石青君,也許…記憶并不可靠。”
這就是她回饋給石青君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