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白思考了一下關于劍舞的事情。
若是讓云妹妹舞劍,首當其沖的就是體力…不過關于體力的事情可以不用著急,因為云淺可以先從儀態開始鍛煉,就好像阿青那樣,只要一個站姿,就能夠讓人看出她是有底子的姑娘。
而鍛煉儀態需要的體力不多,云淺這樣沒用的姑娘都可以輕松完成。
至于說鍛煉用的劍…和長安用普通的制式長劍不同,女子要富養,如果用普通的劍,云淺估摸著劍舞還沒有學會,她順滑的青絲就要被削掉一半。
所以,最好用的玄鏡司出爐的上品靈劍,挑選可以虛化的那種,握在手中擁有重量,劍刃卻可以隱藏實體,不會傷到云淺——而且,劍堂還有一些虛夢之塵,加點糖霜泡給云淺喝,可以讓云淺在夢里演練她白天學到的技巧,于醒來之后反饋自身。
這樣就算云淺不太聰明,沒有天賦,也可以加速學會劍舞的時間。
以及,最好長安舍得讓云淺偶爾來她的劍堂常駐,入眠之后,她也能緩緩幫云淺調理身體。
這樣一來,清晨起來,她和云妹妹也可以坐在一起喝一杯早茶,吃些早點…然后,她還有空教云淺點妝,在點妝后繼續教她劍舞。
“…嗯,這樣就挺好。”李知白一瞬間就想了許多。
實話說,這種退休生活她只是想想就很歡喜,于是之前那讓祝平娘害怕的負面情緒逐漸消散。
祝平娘松了一口氣。
“阿白,你說什么挺好。”她小心翼翼地問。
“沒什么。”李知白將視線落在舞臺之上:“桐君,你家這個女兒是什么半妖。”
她沒怎么關注過阿青,大概就知曉是涼血之物。
“青蛇的一種吧。”祝平娘想了想,說道:“我對妖族沒什么了解,好像是碧鱗蛇?”
雖然青州妖族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但是這些妖族相比于結界之外的龐大數量可謂是九牛一毛,所以其實算不上‘內憂’,一部分妖族甚至和石青君有過契約,于是可以安然的生活在青州。
剩下一部分開枝散葉,找不出個整體的資料來,所以一時間就算是她們也分不清碧鱗蛇是什么特點的妖。
誰讓只要結界還在一天,人與青州內部妖的爭斗始終上不了臺面,朝云宗和魔門才是永恒的旋律。
“碧鱗蛇的眼睛…是澹色的嗎?”李知白想著之前瞧見阿青的眸子,所有所思。
“很好看吧,那澹澹的顏色,只要她撐著傘往那里一站,活脫脫就是說書先生口中優雅內媚的精怪。”祝平娘對阿青的氣質可太滿意了,只是一旁的李知白忽然覺得碧鱗蛇三個字有些耳熟。
但是時代過于久遠,一時間竟然沒有想得起來。
她接觸的妖族著實不多,故人無數,一時間也就沒有太在意,只是說道:“桐君,阿青一身半妖的特征都凝在這雙眼睛上嗎?”
如果是這樣,她這雙眼睛只要解決半妖天然劣化的趨勢,潛力還是很大的,就和溫梨一樣,因為半妖特化了她的經脈血液,于是才能再尚未修行的時候就被作為戰爭機器培養。
不過溫梨又不一樣,溫梨就算將半妖的一部分全部分離出去,她本身的劍道天賦就碾壓一切,而李知白提起的阿青沒有其他地方出色的天賦,則只是指眼睛半妖的這部分。
“不全是在眼睛。”祝平娘也輕輕嘆息:“可惜了,她身上還殘留這么一點點的鱗片。”
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是已經分離了她的血脈,不然的話,單單是一雙眼睛,已經可以算的上是不可多得的寶物,如果阿青認真修煉童術,未來的成就一定不會低。
“童術啊…我反正是學不會,沒那個天賦。”祝平娘撇撇嘴。
“不是這么容易的,我也只會一些皮毛。”李知白看向西方:“真要說童術,還是得那一位。”
“什么叫那一位…你和她有什么好客氣的。”祝平娘拍拍手:“那可是咱們最大的對頭,瞧你這是什么態度。”
李知白竟然在佩服魔門的教主娘娘,這若是讓人知道了,不得說她是朝云宗的叛徒?
阿白本來就不在朝云宗的編制內,在魔門還有許多追求者…那沒事了。
“那是和掌門對弈的人,與你和我有什么關系。”李知白輕輕搖頭:“你當年跑去魔教圣山胡鬧,搶了人家的道經,她若是對你動手,你還能活到今天?”
如果娘娘真的下殺手,就算是掌門都拿她沒辦法,所以魔門歸魔門,李知白對于祝平娘能夠活著回來這件事,還是對娘娘抱有感激的。
“她那是看不起我。”想起這件事,祝平娘就忍不住鼓起了臉,對于當時驕傲的祝桐君而言,被當成螻蟻無視的放過,還不如出手一掌將她殺了呢。
直接無視,表明對方根本就連看她一 眼都懶得看。
雖然乾坤境的娘娘將她當成螻蟻看…是理所當然的。
“現在呢?”李知白問。
“現在我當然覺得活著好,得謝謝那位饒我一命。”祝平娘撇嘴。
陸姑娘:“…?”
陸姑娘聽的一頭霧水。
徐長安不了解往日的秘辛,聽著兩個女人一口一個‘那位’的,也不是很理解,只當是前輩的敘舊。
只有溫梨清楚一些,卻也沒有放在心上。
乾坤境雖然她一定也會達到,但距離她太過遙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那位的童術,你見過嗎?”李知白問。
“我當然沒見過。”祝平娘搖頭,算上年齡,她出生、甚至連上上任合歡宗掌門出生之前,青州上方的兩重天就已經在那里了。
她們這一代的人,幾乎沒有幾個人見過朝云仙子或者是教主娘娘,連樣貌都不清楚,更何況是童術什么的。
不是一個生命層次的。
所以,在當今修仙界,除了石青君之外,就連李知白都不知道教主娘娘曾經是一個半妖。
畢竟,朝云仙子的性格平和,‘石青君’這個名字都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她連一個蔑稱都沒有。
又何況是同為乾坤境、行事邪異的教主娘娘?
沒有任何人敢記載她的身份、記載她是半妖,只有石青君偶爾說過她有個碧鱗蛇故人,被李知白記住了,一時間卻也沒有想的起來。
其實教主娘娘不僅僅以往是半妖,她現在依舊是半妖,本體眼睛下方淚痣的處還有一塊晶瑩剔透的鱗片。
盡管早就能讓血脈精純,但是她始終沒有這么做,因為沒有必要,她的一切都是最完美的,便不在意什么半妖不半妖的。
“阿白你見過那位娘娘?”祝平娘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意識到自己身邊這個‘姐姐’,實際上都可以做她的老祖宗了。
“嗯。”李知白輕輕點頭,她少女時期正巧是石青君肅清寰宇之后不久,便趕上了教主娘娘崛起時期的尾巴,大概她還是徐長安這個境界的時候,教主娘娘就已經能夠追趕石青君的背影。
差距還是很大的。
“那位的童術和掌門一樣,雖然不清楚原理,可修的同是陰陽大道。”李知白說道,她曾經聽聞有一域只是被娘娘看了一眼,整個地域連同地面和生靈、靈氣全部被轉化成為了天地間最精純的陰陽二氣,被徹底的摧毀,百年都纏繞著死氣,化為修行者的禁地。
“陰陽…”祝平娘明悟:“掌門修的是陰陽,那位也是陰陽,所以阿白你修的也是陰陽。”
“算是受到了她們的影響。”李知白點頭。
知白守黑,本身就是陰陽大道的一種。
此時,云淺微微打了個哈欠,徐長安只當云淺乏了,提醒她:“小姐,先生的話你聽不明白,但是可以記下。”
對于修行應該是有好處的。
“阿青的眼睛很好看,能夠看見。”云淺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
“什么意思”徐長安沒明白。
“可以看她的眼睛,所以沒什么好記的。”云淺想著要怎么解釋。
阿青眼睛真實的樣子有些特別,一只眼睛圓童,一只眼睛縫狀豎童,部分翠綠,中間則有著深淵一樣的漆黑裂隙,火光落進去仿佛被整個吞噬,再也逃不出一絲一毫。
縫狀豎童蛇一般都是夜行蛇,而圓童蛇則一般都是晝行蛇,此為陰陽。
但是云淺組織語言困難,就只是說道:“有空去看看,就知道了。”
“…嗯。”徐長安應聲,云姑娘的邏輯有時候她需要細致的去了解,但是這里還有前輩和師姐在,也就不值當細致詢問。
祝平娘和李知白明顯也沒有把云淺的話放在心上,她們隨意說了幾句之后,就決定了以后有機會讓李知白教阿青童術,難得一個半妖身體九成異象都在臉上。
“她會劍舞嗎?”李知白問。
“阿白,你好像對阿青很感興趣?”祝平娘眨眼的速度加快:“莫非,你故人之后就是她?”
“沒有。”李知白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只是…云妹妹對劍舞有興趣。”
云淺能不能真的激起對劍舞的喜好,還是要看阿青的發揮,若是不好看,云淺沒有繼續感興趣,她就不用回去思考自己學過的劍舞了。
“嘖。”
祝平娘咂嘴,隨后說道:“阿青琵琶彈的中規中矩,也出過一些時日的袖舞,但是劍舞…我還真不清楚。”
開玩笑。
來青樓的客人,哪個不是想看姑娘們柔媚的身段、嫵氣的面頰的,誰樂意看什么劍舞啊?
若是傷著客人,傷著美人怎么辦?
李知白心想也是。
“長安。”祝平娘此時想起了什么。
“祝…姐姐。”徐長安看向祝平娘,不知道她為什么忽然叫自己。
“你是練劍的,估摸著和阿青這個半罐子的半妖差不多,一會兒和姐姐說說,她的本事如何。”祝平娘饒有興趣的說道:“我看阿青的氣息,也就是才開源的樣子。”
她還是很好奇徐長安對阿青的看法的。
“我?”徐長安一愣。
溫梨也是一怔,一時間沒有理解祝平娘為何要求徐長安看其他的姑娘。
劍舞雖然不是什么艷的東西,但是以師弟的秉性,該是不會細看的。
“桐君的意思是,讓你說些好話。”李知白心如明鏡,提點徐長安:“你心中有數就好。”
“…也是。”徐長安于是明白了,
祝平娘本意是讓阿青融入花月樓。
如果自己能說幾句阿青的好話,對這件事會有幫助,便點頭:“我…看一會兒。”
但他還是不會看太久,頂多從一眼變成兩眼就是了。
畢竟…
看別人跳舞,哪里比得上此時偏著頭就看見云姑娘的側臉。
“那就隨你了…切,不知道享受的笨人。”祝平娘撇嘴,云淺又不會吃醋。
“桐君,你勾長安的事兒,我還沒有找你算賬。”李知白語氣平靜:“別給我找麻煩。”
“…沒事了,我什么都沒說。”祝平娘慫的很快。
后臺,阿青拿起一張胭脂紙對折,在唇上輕輕一抿,隨后看向鏡子中。
那一對淺綠色的眸子在燈火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阿青,你的眼睛…還真是好看。”身后的侍女情不自禁的說道。
阿青沒有說話,她想起了之前云淺看著她眼睛的樣子。
從出生開始,就從未有人像云淺那樣細致的看過她的眼睛。
仔細到好像要將她眼睛附近每個細節、每個眼神、甚至每一根眼睫都要認真記下。
她就好像在看什么寶物,好像可以透過眼睛看穿她的心靈。
“我的眼睛,其實不算什么。”阿青笑了笑,她轉身對著侍女說道:“云姑娘的眼睛,才是真的好看。”
云淺黑色的童孔仿佛藏著世界中所有的寶物,無論是深淵永夜之所,還是恒星天盤,無論是青州圣殿,還是朝云神峰,都藏在云姑娘的眼睛中。
一想到馬上就可以被那樣一雙眼睛注視…
阿青嬌軀就輕微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