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衣少女雖然知道阿青喜歡徐長安,可當阿青這般撩撥她,然后將公子和云姑娘列出來時,她還是切了一聲。
青姐姐自從展露半妖身份、不再隱藏后,就不似以往的溫柔似水了,偶爾…偶爾也會欺負人。
不過她喜歡。
“哼,青姐姐就說這種沒用的話,你喜歡公子,我還喜歡呢。”黃衣少女撇撇嘴:“有什么用呀,公子又不會喜歡咱們。”
她說完,還補充了一句:“是說對女子的喜歡。”
喜歡徐長安又有什么用,到頭來還不是得姑娘家兩兩一對,內部消化。
阿青卻愣了一下,驚詫的道:“你這妮子,也喜歡公子?”
“多新鮮。”
黃衣少女笑吟吟的:“我也只是個普通的丫頭。”
小女生情竇初開,會好色,會喜歡徐公子那樣的人…很奇怪嗎?
只是她更現實,不會去奢求不可能的事情。
比起輪都輪不到她的徐公子,顯然是阿青更適合她,畢竟只要伸手就可以觸摸到。
“我以為你…”阿青美目中帶著幾分驚詫。
“以為?”
“沒事兒。”
她以為,這妮子是喜歡自己的呢?
不過興許也不沖突。
“我可不似姐姐你,會想高臺上的事情。”黃衣少女猶豫了一下,還是認真的說道:“青姐姐,說真的,早些放下也是好事。”
倘若公子是個花心的人,有被納妾希望還好說,可如今的公子…她們這些女子早晚還是要拎得清。
喜歡歸喜歡,但要回歸現實。
“徐公子早晚還是會回到仙門的,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誰知道咱們以后還有沒有機會看見他,姐姐還是早點死心吧。”黃衣少女瞇著眼睛。
“你這丫頭,說什么呢。”阿青輕輕捏了捏少女的臉。
倒是教訓起她了。
“如果我告訴你,以后平娘會想法子…將整個花月樓都搬上仙門呢?”阿青忽然說道:“這樣一來,不是就常有機會能瞧見公子了。”
“…?”黃衣少女頭上起了幾個問號,用看病人的眼光看著阿青。
將整個青樓往仙門上搬?
青姐姐做什么夢呢。
就平娘那種三五年才能找機會往仙門塞一個柳青蘿的地位,能干出來這種事兒?真以為仙門是誰都能進的啊。
在塵世里,修煉有成的仙人的地位,比俗世國君高不知高多少。
哪怕是做夢,她都沒有想過自己這群青樓的女人能一步登天。
“青姐姐。”
“嗯?”
“您若是困了,就依著我睡一會兒。”
阿青:“…”
她柳眉輕顫。
這妮子,是在說讓自己莫要白日做夢…是吧。
銀牙緊咬。
算了。
阿青覺得自己和這樣沒出息的姑娘整日生活在一起,也變得沒出息了。
自家妹妹,不生氣。
“那如果,我說如果…如果平娘真要帶你們去仙門,你會去嗎?”阿青忽然問。
“跟著平娘,她讓我去哪我去哪。”黃衣少女都沒有猶豫一下。
“那,若是讓你跟著我走呢。”阿青似是隨意的問。
她不可能永遠呆在花月樓,更不可能隨著花月樓一同上朝云,總是要回到自己的地方。
而眼前的妮子,她是希望能帶在身邊的。
“不,我不與姐姐走。”黃衣少女一愣后,拒絕的依舊干凈利落。
“姐姐就別想著把我往外頭拐了,您就是真要做人牙子…上面還有平娘給我撐腰,所以與我一起呆在平娘身邊才是正事。”
少女本來的笑意逐漸消散,她看著阿青清澈的眸子,有說不出的心慌。
這話,聽著極像暗示。
姐姐…不會還想著走吧。
她堅定的拒絕了阿青,是為了讓阿青不要亂跑。
花月樓這么好,姐妹們也快要接受她了,為什么要走呢?
所以她不會和阿青走,也不會讓阿青走。
“算你贏了。”阿青笑了笑。
妮子說的對,如果真的要帶她走,她一定不會站在自己這邊,而是會選擇祝平娘。
畢竟相比于陌生的父母,祝平娘才是被她們所認可的真正娘親。
是她們的父母。
好在,教主是壞女人。
隨你愿不愿意。
她搶不了公子,還搶不了這個妮子?
云淺安安靜靜的吃東西。
在她的視線中,祝平娘終于得到了喂食李知白、在小輩面前彰顯她們二人親近關系的機會,此時正興奮著。
姑娘的視線落在身側的少年人身上。
并不恨父母嗎。
也是,正如少女所說的,既然已是生人,又有何好在意的。
只是…父母…
云淺低下頭,瞧著杯子中那倒映的影。
這種詞對于云淺而言是極為遙遠的,但是因為如今隨著夫君入世,他尊規矩,于是自己也要守。
要站在夫君那常人一般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對于普通人來說,父母重要嗎?
當然重要。
甚至,雖然徐長安沒有說過,云淺也知曉…自家夫君對于失憶前的父母心中抱有復雜的情感。
她曾經給徐長安透露過些許消息,那就是雖然他失憶了,不過關于他父母的事情,她是知曉的。
徐長安沒有意外。
在他心中自家妻子有著不得了的來頭,自己這樣一個外來人能夠有機會侍奉她,被姑娘的家族調查了一個底朝天也沒什么好意外的。
可他卻沒有問自己以前的一切。
于是,血緣這種本該還算重要的東西在云姑娘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因為一切都取決于徐長安的態度。
只要他在意的,哪怕是陌生人也極為重要。
如果他不在意,那哪怕是血親,也與不存在無異。
夫君認為他若是有父母存在,會分割他對于自己的關心,所以…他甚至都沒有問過一句關于他父母的事情。
他總是這樣。
徐長安將菜肴送到云淺唇邊,卻見到了她微微走神的模樣,不僅出言問道:“…小姐,你發什么呆呢。”
“…沒什么,有些乏了。”云淺輕聲說道。
“再撐一會兒,一會兒演出開始若是困了,就依著我睡。”徐長安溫和的說道。
如今,祝平娘的心情極好,云姑娘在宴上小憩一會兒這種失小禮根本就不算什么。
“嗯。”
云淺應聲。
果然,他會在早期的時候將自己放在最為重要的位置,凌駕于一切之上。
云淺此時在想一件事。
夫君的書上說,一個人站的越高,摔下來的時候就越疼。
她以往不了解這句話的意思,可如今想來,既然是夫君說的話,一定有道理的。
云淺專美獨占,總是站的太高,在徐長安心里的地位太過于重要。
若是掉下來了呢?得多疼。
反之。
如果有人能從徐長安這里分走一些對于自己的關心,那么也許在一切真相揭開的時候,并不獨處于高峰之上的自己,便不會摔的那樣凄慘?
云淺輕輕嚼著口中的食物,若有所思。
以往她是想著用夫君本該擁有的因緣來分走一部分寵愛,可當那些女子一個個開始將視線從徐長安轉移到她的身上…
正想著。
云淺對上了正被祝平娘喂食的李知白的視線,而后者和云淺對視,竟然露出幾分驚慌,下意識的挪開了視線。
顯然,當著小輩的面和祝平娘親近對于李知白而言不是太好接受。
云淺:“…”
比起徐長安,顯然這些女子會更喜歡…自己?
偏著頭,云淺便覺得自己新的想法不錯。
既然女子做不到分走夫君心中她的地位,那父母呢?
徐長安最是種規矩的人,性子也是公認的溫良,對于這樣的他而言,‘父母’應當是可以的吧。
越想,云淺越感覺有道理。
畢竟,姻緣女子的什么的徐長安從未有放在眼里過。
父母卻不同。
徐長安可是認為一個人的心就那么一點,拿出來多少給別人,云淺就要少多少的。
連徐長安自己都認為父母是“威脅”。
“…嗯。”
云淺看著輕輕擦拭自己嘴角的徐長安,眨了眨眼。
她之所以會忽然想起這件事,就是因為阿青身邊少女對于父母的態度,讓云淺下意識的聯想到了徐長安的身上。
在夫君的心里,他應當也是被父母所‘拋棄’的。
無論出于怎么樣的理由,他的流失都是事實,若非是得姑娘相救,他早就死了。
可說到底,他是不會恨的,甚至…還有幾分好奇和復雜。
他始終是他,而不是別人,他的父母,也是將其養到遇見云淺之前的親生父母。
“小姐,你…怎么有些奇怪,可是菜不合口味?”徐長安被云淺盯著看,一頭霧水。
他完全沒有明白云淺在想什么。
“方才咬的…這兒不舒服。”云淺輕聲說道。
這是實話。
徐長安卻忍不住嘆氣,他揉了揉云淺的臉,對于云淺嚼牛筋到臉頰發酸這件事…很無語。
照顧這樣的云姑娘,很多時候會有一種…自己養了一個女兒的錯覺。
父母?
徐長安心里莫名其妙的閃過了這兩個字。
無緣由的,他怎么會忽然想到父母?
算了,對他來說這些不重要。
徐長安搖搖頭。
看看眼前就知道了,他方才不過是走神了一會兒,云淺就被一塊牛筋給按在地上打,若是他心里再放了其他人,誰來照顧云姑娘?
自己可能不能分心。
其實要是說父母,徐長安是有感激的。
古人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總是有一定的道理。
而最簡單的,如果沒有生下他,將他撫養,他怎么會有機會遇到云姑娘?
單單是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心生感激了。
是不孝嗎?
也不是,畢竟他真的一絲一毫的記憶都沒有,何況對他而言,人生從遇見云淺那一刻才算是有意義。
而他一直都說自己非是心善、溫良的人。
他最是自私的人。
云姑娘好,一切就都好。
“…”云淺捧著茶杯,小小喝了一口。
也許為了不摔的太疼,為了將來能在海霧中藏更多屬于云淺的寶物,她現在的確需要一個人來分走一些他的寵愛,來稍稍降低一些自己的地位。
她需要威脅。
李知白雖然能夠做到了,可還是差了許多。
云淺如今有時候也會去想,如今名叫‘云淺’的女人,在他心里是怎么得到如今這個高高在上的地位?
是徐長安將她捧上去的嗎?
在他們見面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經無法去預測了。
從徐長安被她這個壞女人撿回來的那一天開始,什么邏輯道理,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這么看來,世界上最奇怪的兩塊機關木就是云淺和徐長安。
將這個世界比作一本書,云淺認為自己毫無疑問的會是書中集大氣運、天地寵愛于一身的主角。
畢竟,如果自己不是主角,怎么會被夫君喜歡?
盡管二人之間的差距已經不是用云泥之別能夠形容的了,一個人站在一切的盡頭,另一個人,翻遍了時空海也見不到他的影子。
盡管被喜歡的只會是主角,但云淺還是認為,不應當是她。
妻子總歸是要作為陪襯的,一旦站的太高,就失了本分,搶了他的風頭。
如果云淺去問徐長安誰是主角…他會自認為倘若世界是一本書,那云姑娘自然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要是有人敢和云姑娘搶,他一定會和對方拼命。
而世界不是書,徐長安會認為那更好了。
因為那樣的話,姑娘的故事便可以寫成書。
云淺回過神來,就感覺到徐長安正在偷偷擺弄她的頭發。
眼睫顫動。
就是這樣。
分明桌上還有許多其他的姑娘,他的注意力卻始終放在自己的身上。
這樣可不行。
書上說,人的感情是有限的,是固定了一個分量的。
如果徐長安的情感總是這樣熱烈、總是傾瀉的這樣快,那豈不是說他越愛自己…感情結束的就越快?
反而,慢悠悠的才可以將這份感情延長?
就和她和夫君的溫存一樣,倘若夫君太折騰人,她體力消耗的太快,就會只有一刻鐘…甚至更短就要沒力氣了。
云淺偏著頭。
‘是…這樣吧。’
總之,無論從哪個方向去看,云姑娘都該退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