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樓梯、走廊都充斥著黑與白。
仔細回想,今日他從一開始就在看見“黑白”。
知白,才能看得見。
而在黑白走廊盡頭之處,一道發著白色光芒的門佇立在那里。
徐長安行至門前,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就聽見屋里傳來了祝平娘的聲音。
“進來。”
隨著她的聲音,房間的門自動打開。
徐長安步入房間。
與以往充斥著麝香氣息不同的是,這個房間很簡單,視線可見之處都是木頭所做,散發著淡淡的檀木香味,墻上掛了些許字畫,風格各不相同,以水墨畫為主收集了許多的書畫大家的瀝血之作。
不得不說,祝平娘對他的暗示真的很有用,至少徐長安就想起了…李知白的房間也是這樣,先生就很喜歡名家字畫。
他進屋之后,沒有開口,因為祝平娘正在忙。
此時她仍舊穿著演曲時那一襲修身的黑色長裙,只是手中多了一條墨棒,而隨著墨棒輕輕在硯臺上摩擦,墨汁逐漸成型,她取了一只淺毫沾墨落筆。
落在紙張上時,白皙紙張上多了一道筆直的線。
黑白分明。
徐長安看著眼前的“道”,想起了李知白曾經也做過類似的事情,但是與李知白當時教育他要“知白守黑”,要對一切都保持“雖然明白,如無所見”態度不同的是,祝平娘沒有那么多大道理。
她只是認真的看著自己筆下的墨漬,一雙漆黑的眼瞳泛著水光,像極了徐長安一路走過來時所見到的黑白相映。
其中還摻雜著一些并沒有隱藏的回憶和柔情。
此時的她,沒有半點往日的嫵媚和不正經。
徐長安意識到了一件事。
秦師叔說的沒錯,他…果然成了祝前輩的嫡系。
徐長安很知趣的什么都沒有問,也移開視線。
祝平娘又寫下幾個字,簡單裝裱后揮手,平靜的說道:“掛墻上。”
徐長安接過墨字。
上面寫著八個字。
提筆莫名,坐忘玄經。
他不理解,不過聽話的將其掛在那些墨寶的中央。
不過他很快就理解了。
只見祝平娘輕輕伸了個懶腰,舒展身體曲線的同時,輕聲道:“提筆莫名,坐忘玄經,不如聽曲。”
徐長安眨眨眼。
懂了,是說修行不如聽曲。
…難道是在說,先生在山上努力修行不如她在花月樓里做鴇母快活?
徐長安總是在奇怪的地方尤其的敏銳。
正想著,徐長安忽然感覺到祝平娘的視線落在了他的面上,就好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失禮的事情。
徐長安:“…”
此時的面無表情的祝平娘…真的能給他很大的壓力。
好在,這種審視的視線沒有過去多久,祝平娘就移開視線,從抽屜中取出了一個精致的錦盒,然后…拿出來一朵白色的小花?
那是一朵葉線狹長,花瓣為純白色,花蕊淺黃的蓮花狀花朵。
“予我戴好。”祝平娘將花放在一旁,說了一句讓徐長安眼角一抽的話。
他看著在安靜妝鏡前等待自己上前的祝前輩,整個人都懵了。
“過來,幫我戴上。”
祝平娘重復了一遍,語氣平靜,像是在陳述著應該發生的事情:“以往,這事情是你先生做,她不在,就換你來。”
啊這…
不過既然是代替先生干活,那就沒問題了。
徐長安想了一下李知白給祝平娘戴頭花的樣子,走過去將純白色小花插在祝平娘的鬢角。
漆黑的頭發,純白的花朵,又是黑白配。
“好看嗎?”祝平娘問。
徐長安:“…”
看著少年人那為難的模樣,祝平娘勾起嘴角,隨著徐長安那驚愕的模樣,她終于是繃不住了,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小長安,你真是有趣,姐姐真是太喜歡你了。”
黑色的衣裳再也遮不住她的好身材,那濃郁的媚色也重歸她的眼角,風韻照人。
徐長安看著祝平娘笑出聲,心中一陣凌亂。
不過他心系云姑娘,也顧不得那么多,拱手就要開口。
“祝前…”
“停。”他的話被祝平娘噎了回去。
“小長安。”
祝平娘柳眉一橫,“想清楚了再說話,姐姐我若是不高興了…你便早些回山吧。”
看著祝平娘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掃視,徐長安只覺得…人麻了。
他這是被臺上那個祝仙子和先生好友這個身份迷了眼睛,怎么忘了…前輩這惡劣的性子。
“祝姐姐。”徐長安無奈的說道。
“倒不是個笨人。”祝平娘哼了一聲,翹起二郎腿,漆黑長裙下的繡鞋尖尖沖著墻上的墨字輕輕晃著,“要是敢喚我前輩,你便哪里涼快,哪里呆著去吧。”
“姐姐說的是。”
有求于人,還是個任性的前輩。
徐長安能有辦法嗎?
沒有辦法。
可惜了。
祝平娘看著徐長安搖搖頭,他只是李知白的學生而非是弟子,不然讓他叫自己一句師娘,回去和李知白說,她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你有什么事一會兒再講。”祝平娘身子前傾,雙手壓在腿上,問道:“方才你上來的時候,是陸丫頭引的路,沒錯吧。”
徐長安心急歸心急,卻也沒有辦法,只能順著前輩的意思,點頭。
“那就好。”祝平娘紅唇勾起:“小長安,你可真好用。”
對于祝平娘那怪異的話,徐長安不為所動。別看他好像很無奈似得,實際上…他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對祝平娘的尊敬。
這個長輩也值得他尊敬,與先生一樣都幫了他許多。
祝平娘也了解他的性子,不覺得掃興。
她又沒說錯,因為徐長安的存在,所以陸丫頭沒有像秦丫頭一樣對她升起什么不該有的心思,這樣的工具人,難道不好用嗎?
“知道姐姐我為什么讓你一個人來嗎?”祝平娘抿唇笑著。
“長安愚笨。”
“自是因為有些話不好讓云妹妹聽見。”
祝平娘偏著頭,那小白花異常的顯眼,她修長手指彎了彎,取出來一封信,同時說道:“花心的男子可不討人喜歡哦。”
徐長安:“…?”
只見祝平娘晃了晃手里的信箋,似笑非笑。
“說說吧,你和千乘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