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之下,徐長安的靈力化作水霧圍繞在周圍,將溫度調解到了一個舒適的溫度。
他很緊張。
在云淺開口說自己不高興之后,他的情緒肉眼可見的出現了問題。
清新朦朧的漫天水霧下,徐長安眼里的云姑娘身姿是那樣的柔美纖細,似是融入了這水汽,化作一抹云煙。
徐長安從沒有想過,云姑娘會生氣這件事,畢竟眼前的人兒連著急都只有去采花的時候才能瞧見幾分。
他實在是無法想象,是什么樣的事情才能讓她生氣。
而此時,云淺重復兩遍自己不高興,徐長安能看出來,她是真的有些生氣了…但是他往前去思考了許多,實在是找不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讓她不開心。
果然不該折騰她的?
不對啊。
那是夢里的事情,算不得數的。
“是我…做錯了什么事情嗎。”徐長安小心翼翼的問。
容不得他不小心,云姑娘不是會生氣的人,但是她是會將心事埋在心里的類型,一些事情如果他不問,估計她能一直憋在心里。
“說不上是錯,只是我有些不高興。”云淺說著,想起了小說的內容,問道:“這時候…我是不是應當讓你猜…我為什么不高興?”
徐長安:“…”
錯覺嗎。
他覺得云姑娘心情明明挺好的。
“小姐,你真的生氣了嗎?”他問。
“只是不高興,算不上是惱怒。”云淺偏著頭,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徐長安,心想她若是真的惱怒了,那這什么系統不可能只刷什么天道點了。
雖然它的后手不值一提,但是還是會有些表現的。
“那你笑什么。”徐長安問:“不會是作弄我吧,我可不知曉自己這些天哪里惹小姐不開心了。”
一般而言,像是他這種發言在正常夫妻中出現,大概率就是要吵架了。
但是云淺也不是一般的姑娘,她安靜的看了他一會兒,隨后將目光挪到周圍的水汽上。
那些洶涌而來、讓人猝不及防的記憶,除了讓她對如今的未來產生擔憂的苦痛,也是有美好的東西的…就好像如今的云姑娘和徐長安的日常生活一樣,想起那些記憶,她怎么會不開心。
無知是一種幸福。
所以對于這些美好,她想要再多體驗一會兒。
云姑娘處理這些記憶、將其徹底封印…真的需要一兩日嗎。
她只是想要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只是這些事情,也不能與他說。
“…”云淺不說話。
徐長安也不說話,靜靜的看著她。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云姑娘最近眼睛越來越明亮,她似乎越來越有“人”的味道了…也許,他早些就該帶云淺出來走走,而不是一直窩在小小的北桑城。
不過,看著云淺的眼神,徐長安也意識到一點。
她并非是在開玩笑。
她的心情真的很不好。
那是一雙什么樣的眼神呢?
仿佛月光落在深沉海霧上。
仿佛火焰升騰后漸漸消散在雪地中的一抹火星。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起了明亮的光,可隨后又暗淡的消散,直到她轉過頭看見了坐在自己身邊的少年,面上這才重新出現了含蓄的笑容。
徐長安從來不是笨的人,不然也不會總被說像是細膩的姑娘。
朝夕相處間,即使他也很早就能從姑娘的身上嗅到那淡薄的、歲月的味道。
從相遇開始,他從孩童變成了少年,云姑娘的身上卻沒有留下哪怕一抹時間的軌跡。
她的過去,只怕比他想的要厚重的多。
可他很少會提起這個話題。
無知也是種幸福,徐長安這么想。
姑娘現在是想起了什么樣的記憶呢…徐長安很是好奇,但是一個合格的管家,這時候只要安靜就好了。
許久后,云淺平靜的說道:“我走神了。”
“知曉你今日沒什么力氣。”徐長安抓住云淺的手,說道:“所以,小姐是因為什么而不高興?讓我猜猜…可是今日午食做的不合你的心意。”
“我很喜歡。”云淺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飽腹感尚未散去。
“那…”徐長安語氣上揚了幾分:“是我那晚沒有隨了小姐的心意,沒有和你溫存…所以不高興?”
“開始可能有一些。”云淺不動聲色的松開徐長安的手,低下頭:“后來…也就不礙事了。”
她想要的,在夢里全都得到了,那種差點就要死掉的感覺…他不做夢的時候,自己可體會不到。
云淺心想徐長安是在做夢,她可不是。
她只要接近他,必然就是本體,不會是什么夢境身,不然也不會累得采花都沒有力氣…但是這種事情,徐長安不問,她就不說,便算不得是撒謊。
“那是什么?”徐長安有些苦惱:“我實在是找不出理由了…小姐,不會是因為先生纏著你所以不開心吧。”
“是那天的事情。”云淺肯定道。
“啊?是先生來做客的那天嗎?”徐長安一愣。
“嗯。”云淺點頭。
“小姐,你…比我想的記仇啊。”徐長安無奈的說道:“果然,我不問,你就一直不說了?”
“只有一點點不高興。”云淺說道。
“先生來的那天,發生了什么事情嗎…”徐長安懵了,隨后說道:“那天的菜太辣了?不過這也沒有辦法,也要照顧客人的口味…好吧,就是我自己想吃了。”
“不是。”云淺搖頭。
“那…”徐長安厚著臉皮的說道:“是因為我那天不小心切到手指的緣故嗎。”
說完,他還將自己的手指伸到云淺的眼前,讓她看當時的傷口早就消失了。
“也不是這個。”云淺說道。
“哦。”徐長安老臉一紅,他也有自作多情的時候啊。
說實話,他在聽說云淺那天有一件事不開心,腦子里第一個想的就是這個。
畢竟,他受傷的話,姑娘本來就是很擔心的。
“咳。”徐長安干咳了兩聲,攤手:“莫讓我再猜了。”
云淺應聲,隨后說道:“李姑娘來的那晚,飯前我小睡了一會兒,還記得嗎。”
“記得。”徐長安點頭。
那天李知白在外面賞月,他在廚房做飯,云淺則是一個人在書房看書。
不過他在去叫她吃飯的時候…卻發現云淺睡著了,而且還是坐著睡著的。
那時月光剪影穿過窗子落在云淺的身上,姑娘一手撐著側臉,眼睛上綁了一條赤紅色的緞帶的模樣…他怎么能忘記。
徐長安回憶了一下當時的細節。
那時候他解開云淺腦后的緞帶,然后和她說要是覺得火石刺眼,那就把火石熄了,不要捂著眼睛。
后來還用靈力洗了洗姑娘眼角因為小憩而滲出的些許水漬。
“所以呢,那天怎么了。”徐長安問。
“我當時與你說,我做了一個夢。”
徐長安愣了一下,然后忽然明白了什么,問道:“小姐你方才想起的什么回憶,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是,那時候就想起了一些。”云淺說著,抓住他的衣角,面色平靜的說道:“那時候…我不太高興。”
“因為什么不高興。”徐長安心想是他的問題,但是當時因為要招待李知白,所以也就沒有仔細詢問姑娘的夢。
“你說的話。”云淺說道。
“我說了什么?”徐長安問。
云淺的聲音很輕很輕,仿佛夢境里的低語。
“那時你與我說…夢該醒了。”
就這樣一句話。
她惱怒至如今。
徐長安懵了。
他現在多希望自己系統面板雙不要刷什么天道點,全刷問號好了。
這算是說錯話了嗎?
不就是日常喚姑娘起來吃晚飯嗎。
徐長安仔細回憶了一會兒,發現那天云淺再說自己做了一個夢之后,他也沒說什么過分的話啊。
就一句“夢該醒了。”
還有就是:“什么夢比填飽肚子重要。”
云淺:“…”
姑娘怔怔的看了他一會兒,那天晚上仿若月光似得夢境碎裂的干凈,她奇怪的看著徐長安:“你…笑什么?”
她在生氣呢。
“我在笑嗎?”徐長安問。
云淺點點頭,指了一下徐長安嘴角尚未收起的弧度。
“抱歉,有些忍不住了。”徐長安抓著云淺的手腕。
也沒辦法。
聽到云姑娘會因為這種小事而惱怒,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云淺進步了…所以完全沒有覺得姑娘無理取鬧,反而因為她更像是普通的女子這件事,心底有著無法抑制的欣喜。
他可真是個奇怪的人。
“小姐,秦師叔說我像是個姑娘家,現在看來我比小姐可差遠了。”徐長安笑著。
至少,他無法理解云姑娘惱怒的點。
無理取鬧,這也是女兒家的特點,他很喜歡。
“…”云淺盯著他看了一會,想要跟著笑,但是還是收了回去,略顯苦惱的說道:“我說在生氣呢。”
“小姐,生氣也不是你這種表現。”徐長安心想這更像是在撒嬌。
“是嗎…”云淺想了想,點頭:“現在是沒有再不高興了。”
“所以,原因就是因為我擾了小姐的清夢?”徐長安問。
“不是。”云淺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我不喜歡你與我說…夢該醒這樣的話。”
不僅僅是不喜歡。
簡單幾個字,卻好像是一柄鋒利、充滿了倒鉤的長矛,對于她而言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武器。
尤其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那長矛直直穿過了她的心,再強硬的拉扯出來。
云姑娘居然有厭惡的事情。
厭惡,厭惡至死。
她很喜歡做夢。
沉浸在夢里有什么不好。
在“她”的眼里,一切現實也比不上這一小會兒的夢境,所以姑娘不喜歡夢醒了這句話,尤其是再次從他口中聽見,會讓她想起一些很不好的、對于姑娘來說都是殘酷的事情。
“小姐喜歡做夢?”徐長安不知道云淺在想什么,直接的問道。
“你不喜歡嗎?”云淺看著他。
她覺得就算徐長安以后必然會討厭夢境,但是他如今至少是喜歡的。
“喜歡,怎么不喜歡。”徐長安想起了做完那荒唐的夢境,老臉一紅。
“那我也喜歡。”云淺抓住他的手腕,認真的說道:“以后不要與我說這樣的話了。”
云淺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
但是徐長安卻總有一種姑娘在懇求的感覺。
至于說那一閃而過的哀求,他只是想了一下,就將其當成錯覺拋之腦后。
用懇求都過分了,最多是云姑娘的要求。
“好,我以后不說就是了。”徐長安寵溺的看著姑娘:“小姐,心情可好些了?”
“…”云淺怔怔看了他一會兒,確認了他沒有在開玩笑之后,點頭:“好了。”
時間走了一會兒。
云淺坐在房間中,看著徐長安在準備下山、把東西一樣一樣往儲物袋里裝,她低下頭。
徐長安最不會做的事情就是自欺欺人。
但是能高興一會兒,自欺欺人也沒有什么不好。
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偏著頭,想著徐長安方才那緊張兮兮的樣子。
自己以后還是不要生氣了,他會不高興的。
接下來,徐長安準備好了一切的行李,取來面紗給云淺戴上,換了一身衣裳后說道:“小姐,咱們準備下山吧。”
出門要戴面紗也習慣了,不過徐長安還是喋喋不休。
“師叔說今日有許多人拜山,山門那里一直人來人往的…咱們還是小心一些。”徐長安上下打量著云淺婀娜的身材,眨眼。
“小姐,不然你再穿厚一些?”
最好臃腫一些,把好身材全擋住。
不然徐長安總覺得,按照一般小說的套路,云姑娘與那些修行者撞上面,怕不是就要有狗血橋段出現了。
他對于云淺的樣貌可太有信心了,就算戴著面紗,也一定會有人看上她的。
云淺看著徐長安興致勃勃的從屋里找出來兩件不好看的東襖,沉默了一會兒:“我今日的心情不太好。”
“那不穿這些了,我開玩笑的。”徐長安將花襖扔到一旁,牽著她的手出了門。
云淺:“…”
她是想說,自己心情不好,所以若是有人找麻煩。
便讓他們都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