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貍花貓被封印在結界中已經一整夜,所以它一被徐長安放出來就委屈的喵喵叫著,踏雪的白色小爪子沖著溫梨住處的方向指指點點。
徐長安有些無奈。
他雖然聽不明白貓語,但是小貍花是有修為、且通人性的。
看著它罵罵咧咧的語氣和眸子泛著水潤的模樣,徐長安便知道是溫梨將它封印在此的了。
“…你是不是偷湖里的魚珠子被師姐知道了?”徐長安食指掠過貍花貓的腦袋,敲了它一下:“溫師姐可不會無緣無故的欺負你,再說…也算不上欺負。”
在徐長安的視角中,這什么結界一碰就碎,所以溫梨對于貍花貓都算不上懲戒。
“喵!”
小貍花對于徐長安說話的口吻向著溫梨而不是自己這一點表示十分的不滿,它哈了一聲,嗷嗚一口咬住徐長安的拇指。
可是它張口后,便還是收了力氣,舍不得真的咬下去了。
手指節被貓兒的牙齒輕輕劃了一下,徐長安勾起嘴角:“好了,我這不是放你出來了?就別鬧別扭了。”
“喵。”貓兒蹭著徐長安的手指,情緒依舊不滿。
“我回頭見了師姐,會給你求情。”徐長安看了一眼不遠處自己住處的方向,說道:“我還接了工作,今日沒時間陪你,老樣子,你去我那兒休息,我許你摘個冰凌果吃,記得找已經成熟的,別再鬧肚子。”
貓兒被徐長安抱在懷里。
沐浴在少年溫柔、寵溺的目光中,小貍花怔怔的看了他一會兒…所有的火氣就消散的干凈,軟榻榻的應了一聲。
徐長安抓了抓它的下巴,換來的是陣陣呼嚕聲。
半晌后,貍花貓從徐長安的懷里輕輕跳到他的肩頭,絨耳在他脖頸上蹭了蹭表示親密,隨后三步一回頭的朝著他在暮雨峰的住處去了。
“這小東西…”徐長安無奈的搖頭。
整日不是惹這個,就是偷魚兒,被教訓也正常。
搖搖頭,徐長安朝著暮雨峰西方最密集、繁華的街道走過去,完成自己今日的工作。
湖邊,泛舟的船兒漾起連漪,映著午后的暖陽,少年西去成為了一幅很好的背景,宛若絕美畫卷。
遠處,一雙漆黑的眸子逐漸變成了火紅色,亦如她身邊那些纏繞著的鳳狀靈氣的顏色。
柳青蘿看著遠方徐長安離去的背影,怔怔的站在原地,指結捏的發白。
泠泠清風掠過身旁的樹木,發出細沙沙的好聽聲響,是那么的悅耳。
柳青蘿自從上山之后,美里里第一次出現了亮光,整個世界似乎都變得明朗了起來。
“公子…”
他還是這般的溫和。
對待一只貍花尚且如此。
顧千乘:“…”
看著柳青蘿駐足眺望的樣子,顧千乘不好意思的捂著臉。
柳青蘿修煉了兩刻種不到就已經開源,自然而然的覺醒了瞳術,所以隔著這么遠就可以看到徐長安。
“我還以為姐姐真的不在意他呢。”顧千乘抱著柳青蘿的手臂微微用力,將她的注意力拉扯回來:“姐姐分明就很喜歡他。”
柳青蘿此時見到了徐長安在仙門里的樣子,尚沒有完全回神。
“喜歡…這算是喜歡嗎。”
喜歡的人?
“怎么不算是喜歡。”顧千乘心想她二娘從小就告訴她,做人要敢愛敢恨。
“柳姐姐以往不是喜歡這個男人?”顧千乘問。
“以往?”
柳青蘿深吸一口氣。
她不常回憶往事,因為往事都過去了,而那放不下的始終擱在心里,早已不算是往事。
事實證明往事還真的沒有什么值得回憶的,她是青樓的姑娘,盡管是清倌人,可接待的恩客不知有多少人。
一般人,是不會詢問一個青樓出身、半生都在春風胭脂里沉浮的女人…有沒有喜歡的人的。
畢竟世人皆知,她們這些姑娘多是無情客。
下九流之人哪有資格動情。
登臺掃娥眉,下臺卸花妝,逢場作戲罷了。
可顧千乘不是一般人,她亦是高高在上的仙門。
“這算不上是對公子的喜歡。”柳青蘿認真的說道。
她這樣的人,沒有說喜歡的資格。
徐長安有著能讓他驕傲的妻子,面對徐長安,她這種人哪怕是說一句喜歡…也是侮辱了自己心里皎白的明月。
有些事情是不能說出口的。
比如她給徐長安那壇入青樓之前埋下的、用來送給贖身后未來良人的女兒紅…這就是永遠不能說出口的事情。
送給徐長安這樣一壇酒,她…就已經壞了規矩了。
哪里還有臉面再說什么喜歡?
陽光明亮,照在柳青蘿面上,那唇上胭脂泛著晶瑩,姑娘眼角的淚痣愈發明顯。
因為染上了一身風塵,所以她是守規矩的人。
可守規矩的人,也是人,有著人應當有的感情波動。
感情無法克制,行為卻可以克制。
柳青蘿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她見到了徐長安在宗門里還有逗貓兒的興致,便已經是很高興了。
“妹妹不是要帶我去什么地方?我們走吧。”柳青蘿說道。
“…姐姐為什么總是這樣自卑。”顧千乘嘆氣,指著徐長安離去的方向:“他是暮雨峰的執事,被師姐們留下,我承認他有幾分本事,之前是我不了解、小看他了…但姐姐你才修煉就開源,修為境界上已經趕上了一年半才開源的他,又極有可能是只有古籍上才出現過的仙品天賦。”
說到這里,顧千乘難掩心里的匪夷所思,隨后說道:“姐姐不該這樣自卑的。”
柳青蘿性格極好、作為花魁出身,她此時一身紅色薄裙,樣貌也極好。
顧千乘沒有要讓柳青蘿去破壞徐長安和云淺感情的意思,她只是單純的覺得…這位姐姐可以不那么卑微。
“祝姐姐的確說我有一些修行的天賦。”柳青蘿認真的說道:“這不重要。”
經過這幾日的熏陶,她對于修行、境界、暮雨峰的實力分布和徐長安在朝云宗外門執事的普通地位有所了解。
可徐公子修為不如那些人,又怎么樣?
可以直面權貴、挺直腰背的酒娘怎么會是自卑的人。
她只有面對徐長安時會這樣。
不是自卑。
是拎得清。
至于顧千乘說的她天賦一日就比上徐長安一年半,柳青蘿不知道應當說什么。
不過,她本就是要做對徐公…對世界有用的人,所以對她而言,這可以接受。
“柳姐姐的眼界還需要提升。”顧千乘咬唇,面帶無奈,心想等柳青蘿知道自己仙品天賦能給修仙界帶來什么樣的波動…應當就知道如今的自己有多么幼稚了。
“興許是吧。”柳青蘿看著遠處的湖面,看著徐長安離去的方向,認真說道:“活著真好。”
她還以為,以后再也看不見了。
顧千乘聞言一愣,應聲道。
“嗯。”
“對了,他是暮雨峰的執事,姐姐只要入了暮雨峰,便可以常見到他了。”顧千乘說著,歪了歪頭,心里有些怪異。
顧千乘是喜歡云淺的。
這樣讓柳青蘿接近云淺的丈夫…很奇怪。
想了想,她覺得是柳青蘿態度擺的很正,所以她才會肆無忌憚說這種話…仔細去想,她其實也不喜歡插足別人感情的人。
感覺很矛盾,理不清楚自己的思緒。
果然因為她還是個小孩子,不知曉喜歡是怎么樣的感情。
“暮雨峰…朝云暮雨?”柳青蘿聞言,輕輕嘆息。
她這樣出身青樓的姑娘,在聽到朝云宗和暮雨峰之后,立刻就聯想到了云雨之事。
公子那樣干凈的人,卻在這樣的地方做什么執事。
“妹妹不是鼎心峰的人嗎,怎么帶我來暮雨峰。”
“我胳膊肘往外拐嘛。”顧千乘可愛的歪了歪頭:“姐姐一日開源的事,我可是第一時間通知暮雨峰的師姐們的。”
她昨天發現柳青蘿的天賦驚人后,第一時間給還在北桑城的小姨傳信,然后祝平娘讓她瞞著她合歡宗的二娘,通知暮雨峰來搶人。
昨天夜里柳青蘿睡著的時候,暮雨峰的人就來偷偷看過她了。
顧千乘雖然年齡小,卻也知道柳青蘿這樣的人會引起怎么樣的波瀾…所以,就先帶她來暮雨峰。
如果到時候定下了真的是仙品天賦,那一定還會有爭搶,到時候只怕二娘也要插一手。
仙品天賦的人,合歡宗可不會拱手讓給暮雨峰。
不出意外…
這位柳姐姐未來一段時間一定是朝云…不,會是整個修仙界最中心的人物。
沒有任何底子、沒有服用過任何靈藥,吐納法只聽了半截…直接一日開源。
這種天賦以后的成就,顧千乘都不敢想。
“姐姐本就是桐姨手底下的姑娘,就應當入暮雨峰的。”顧千乘說道:“還通曉琴棋書畫,正適合這里。”
“是嗎…對了,原來仙門里也是有貍奴的。”柳青蘿想著徐長安抱著的貍花,心道在青樓里,也有姐妹們為了排解寂寞而養貍花。
“這一年多才來的吧,我以前沒有見過。”顧千乘歪著頭。
柳青蘿想著自己方才看到貍花貓咬了徐長安一口,不知道公子有沒有事。
還有…
那位身子羸弱的云姐姐,如今也上了仙門。
呼出一口清氣,柳青蘿跟著顧千乘去見暮雨峰的話事人。
此時,某個大殿中,一襲白衣打扮、正擦拭著手中長劍的成熟女人聽著下面溫梨說的話。
她聽完了溫梨關于云淺丹田的描述,并沒有怎么放在心上。
下丹田不能用…這根本就不礙事,百漏之體根本就不是云淺那種。
云淺嘛…
徐長安的妻子,上山的時候,她們多少都見過她了。
下丹田不能用,這不是還有中丹田、上丹田嗎?
她更在意其他的。
“阿梨,你會穿裙子了。”白衣女人饒有興趣的看著一襲黑色長裙的溫梨,掩面而笑:“這是一件好事。”
“師父。”溫梨蹙眉。
“好了,我與你去看看那云淺就是。”白衣女人搖搖頭。
溫梨正要說話,忽然一愣,她輕輕捂住嘴唇,半晌后嘆氣:“我…布下的結界…被他破了。”
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貍花被徐長安給放了出來。
還好沒有做什么太過分的事情。
“徐小子邪門的很。”白衣女人理解的說道:“護山大陣的核心結界如果不攔著他,他都能隨意進出,這早就不是秘密了。”
心境識海穩如泰山,一雙眸子同鏡破妄,所有的幻境、結界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說著,白衣女人露出一抹怪異的神色:“祝桐君…她是有什么撿人的天賦嗎?”
先是徐長安。
然后是昨天傳來的那個疑似仙品的柳青蘿。
不過,因為有仙人轉世的沖擊,所以柳青蘿的出現對于暮雨峰來說也沒有那么大的沖擊力。
畢竟她們第一時間報告了掌門…掌門卻完全不以為意,這和掌門在意徐長安的態度截然不同。
但是祝桐君已經很離譜了。
既然掌門暫時沒有表示什么態度,留還是要把人留在暮雨峰的。
白衣女人瞇著眼睛,走下來拍了拍溫梨的肩膀,說道:“接下來的會武,你…有信心能贏嗎?”
“贏?”
“第一,火靈門那個小子天賦不是仙品,也差不了多少了。”
“能。”溫梨平靜的說道。
“必須要贏。”白衣女人認真的說道。
這些可都是昨晚商議好的。
只要溫梨當了柳青蘿的引路人,自然就把柳青蘿綁在暮雨峰了,但是讓人閉嘴…就必須要她成為這一代弟子里最強的那個,拿穩最強的資格。
教云淺一個人是教,教兩個人也是教。
雖然柳青蘿已經開源,但是她知識儲備和云淺沒有分別,正適合拿給溫梨煉心。
“咳。”白衣女人說道:“走吧,去看看云淺的丹田,我晚上還有個會…時間緊湊。”
“嗯。”溫梨點頭。
“阿梨,要不要先把那只貍花和你合起來?補全你的神魂,這次會武一定就穩了。”
“師父。”溫梨盯著女人看。
分開就是分開了,永遠也不可能相合。
“…我開玩笑的。”白衣女人悻悻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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