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安抱著云淺回到住處。
屋里點了幾盞蓮花燈,真的很亮,照著云淺的影子在窗上留下婀娜的剪影。
云淺換了衣裳,她的氣息略微有些紊亂。
姑娘側躺在床邊,瞧著徐長安收拾了屋里的火盆,說道:“不是要回去忙?”
徐長安回頭看了一眼云淺的奇怪打扮,眼角微微一抽。
紅配綠的碎花裙真是很難看的搭配,不過說到底還是要看人,云淺穿上這大紅大綠的長裙,搭配上散落的長發,不免給了他一種…奇怪的呆萌感。
“這就走。”徐長安無奈。
不用問。
這衣裳一定也是他在北桑城時候給云淺“批發”的。
徐長安嗅著屋子里不甚好聞的味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走到房間正中央,舉起手后,淡藍色在指間閃現。
云淺眨了眨眼。
屋子中多了一抹水汽,隨著水汽逐漸成型,一團流動的水球出現在徐長安的掌心,只是很快就消散的干凈,化成一片片水汽彌漫了整個房間,仿佛把這里變成了云霧繚繞的浴室。
“這是什么?”云淺輕輕揮手,指尖在云霧狀的水汽里揮舞。
“我的靈力。”徐長安操控水汽在房間里掠過了一遍,然后再將其全部收起來,之后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屋里碳火殘留的異味散去了很多。
讓人想到了雨后的清新,十分的舒適。
舒適到讓云淺都打了個哈欠,隨后忍不住深吸一口氣,耳朵上起了些許的紅暈。
徐長安因為只會吐納法,所以不能對體內的靈氣進行高等的操控,只能進行最簡單的收放與凝壓劍氣,但是正如他所料想的,水屬性靈力天生就帶著凈化的作用。
“果然,靈力是有用的。”徐長安回過頭略顯得意的說道:“小姐,我厲害嗎。”
“好厲害。”云淺點頭。
“日常敷衍我,這也是小姐的溫柔。”徐長安扶額,隨后取出懷里濕潤的面紗置于掌心,靈力噴涌就像一個滾筒洗衣機,很快就將面紗上來自云淺呼吸的濕潤洗干凈。
“不錯。”
徐長安面上是按捺不住的笑意,在開源境之前,他的靈力斑駁、唯一的用途就是利用蓄元法壓縮成劍氣。
如今開源之后被附著上了水屬性,靈力就恢復了本來的神奇作用。
雖然用來洗衣服看起來很沒出息,但是這就是水屬性靈力的性能之一。
畢竟于人來說,水除了飲用,最多的就是滌污。
“洗干凈了。”徐長安將干凈的面紗遞給云淺,不過后者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坐起了一些,蹙眉道:“怎么洗干凈了?”
“就洗干凈了啊。”徐長安看著云淺平靜的眼神,忽然有些摸不著頭腦。
“先前你還說要帶回去洗的。”云淺認真說道。
“一個面紗,也不至于這么麻煩。”
云淺:“…”
看著云淺盯著自己的眼神,徐長安一怔,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如果他拿走了面紗回暮雨峰洗,那么因為要送面紗回來,所以就還有理由來天明峰看她?
洗面紗不是重點,一個回來瞧她的契機才是她想要的。
不過…
以自家云姑娘單純的心思,她能想到這一層嗎?
徐長安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云淺如果有想要讓自己常來看她的想法…一定會直接說出口,而不是這樣繞彎子。
徐長安眨了眨眼:“要不,我帶回去再洗一遍?”
“不用了。”云淺伸手接過了徐長安手里的面紗。
“還有一件事。”徐長安想了想,又說道:“我剛用小姐的玉符定了幾個火石,可以代替火盆取暖,你記得放在墻壁的燈臺上,位置我都給你空出來了。”
“知道了。”云淺點點頭,然后從榻上起身,穿上自己的繡鞋走到他面前,輕輕抱住了他。
“小姐?”徐長安感覺到面上的濕潤,眨眼的速度加快,他嘴角微微翹起,而這一抹笑容就是云淺很喜歡的東西。
“你走吧。”云淺與他分開,然后走到櫥柜前,拿起一塊酸棗糕就這么吃了起來。
屋外,雨水落地發出雜亂但并不惹人心煩的聲響,北風推著窗子發出好似心跳的聲音。
徐長安嘆氣。
云姑娘總是這樣,撩起了他心里的悸動后,就一臉無辜與平靜的松開了他的手,讓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便推門,走進了雨中。
“…”
不久之后,云淺吃下了酸棗糕,瞧著空蕩蕩的房間,嗅著空氣中殘留的靈氣氣息。
她很喜歡徐長安的味道,這與喜歡聽他說話的聲音、看他的筆跡一樣。
所以,徐長安靈力的氣息她也喜歡。
酸棗糕的味道一般,但是…就著空氣中殘留的靈力一起吃,就很不錯。
云淺優雅的擦了擦嘴角,隨后拿著被徐長安洗干凈的面紗。
上面,有著濃郁的、徐長安殘留的氣息。
云姑娘的想法一直很簡單。
徐長安看起來對她面紗有興趣,云淺將心比心,覺得這和自己喜歡他是一樣的感受,所以讓他帶回去。
不過徐長安似乎沒有理解她的意思,直接就給洗干凈了。
炫耀自己的修為,就像是個小孩子。
洗干凈就洗干凈了吧,面紗的氣息只不過是從徐長安喜歡的,變成了她喜歡的。
云淺在房間中戴上了面紗,拿起一本小說翻開。
消磨時間。
徐長安離開了北苑,然后就在樹下看見了仍舊站著發呆的秦嶺,有些疑惑她為什么還沒有走。
“師叔。”徐長安走過去。
“嗯。”
聽見了徐長安的聲音,秦嶺的視線從湖上泛舟的姑娘家里收回來,輕輕嘆息。
她也是才意識到,自己平日里沒有朋友,在這樣罕見的雨天里,即便是想找個人泛舟也是很困難的事情。
目光在徐長安的身上定了定,秦嶺咳了一聲:“照顧完你妻子,要回去了?”
“嗯。”徐長安點點頭。
很明顯的,自從他被秦嶺認為是祝平娘的“嫡系”后,秦嶺對他的態度親近了很多,說話的時候少了很多顧忌,幾乎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你們兩個很奇怪。”秦嶺看向云淺住處的方向,疑惑的說道:“我瞧著你們兩個不像是夫妻,倒更像是…兄妹?還是說塵世里的夫妻就是這樣的。”
秦嶺說話的方式算是客氣的。
實際上,從徐長安帶著云淺來辦理手續,以及之前簡單的對話相處來看…他們都不像是夫妻,她偶爾覺得徐長安就像是個老父親,云淺則是他的女兒。
“有嗎?”徐長安不太明白秦嶺的意思。
他認為自己和云淺的關系挺正常的。
“興許是你在暮雨峰做管事,養出來的習慣。”秦嶺心想徐長安就是伺候人伺候慣了,到家里也收不回來。
“…可能是吧。”徐長安眼角一顫。
事實恰好相反,他最早就是云淺的管家,和暮雨峰的人可沒有關系。
“我只是隨口一說,你回去吧。”秦嶺擺擺手,她又不懂夫妻之間的相處,想了想后,她又說道:“這幾日宗里八方迎客,天明峰會來不少的生人,不過你安心修煉,云淺那邊我會好生看著的。
“師叔…”
“謝字就別說了,多少她也喚我一聲師叔。”
秦嶺打斷了徐長安的話,身影輕輕一晃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
看到秦嶺的身影不見,徐長安搖搖頭。
秦管事果然是個好人,就和她所憧憬的祝平娘一樣。
徐長安想著,視線放在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看著泛舟飲酒取樂的姑娘們,沉思了一會兒。
秦嶺的話他沒有當真,但是也聽進去了一點點。
在面對云姑娘的時候,自己這個做夫君的,有些時候的確太過于被動。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云淺在徐長安的心里就像是一朵嬌嫩的花兒,稍有不甚就會傷著她。
于是他多數對云淺都是呵護的,很少會主動對她做什么。
所以,自己提議與她結發,她才會那么高興吧。
徐長安覺得,自己是可以主動一些,不過可能要慢慢來。
畢竟他是第一次有妻子,應該做什么、怎么做,還是過于青澀。
倒是應當感謝秦管事的無心之言。
等抽出空來,就帶著…不,邀請云姑娘去湖上玩吧。
“她說不得會喜歡泛舟。”
修煉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忽略了云淺的感受。
收起內心柔軟的心思,徐長安深吸一口氣,大步流星踏上了傳送陣,遠離了云淺所在的天明峰。
秦嶺回到了天明峰大殿,她沉吟片刻,覺得自己和徐長安說的話沒什么意義。
徐長安再怎么說也是切切實實做了丈夫的人,她一個喜歡祝平娘,對夫妻之間相處完全沒有發言權的老女人,在他面前胡說些什么?
秦嶺認為可能是因為徐長安被祝平娘喜歡,所以她才想要了解一下這個少年,看看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神奇的東西,自己能不能跟著學點。
“…”
嘆氣。
還前輩呢,那點臉都丟干凈了,也不知道她見到徐長安之后…哪來的這么多話要說。
來到工作崗位上,秦嶺準備處理瑣事,用工作來消除自己內心的奇異感。
“嗯?”
忽然發現了什么,秦嶺伸手在白玉臺上輕輕一劃,然后眨眨眼。
云淺…要火石?
再過一會兒天明峰的大陣就會自動處理云淺的要求,將火石給她傳送過去,不過秦嶺稍稍猶豫了一下,就做主劃掉了這個任務。
云淺玉符能選擇的火石等級比較低,秦嶺那兒有更好的,不僅暖和,也可以起到聚集靈力的作用,最適合云淺這種尚未修煉的姑娘用來調節身體狀態。
秦嶺對于姑娘家和男人的態度截然不同,就如同她所說的,云淺喚她一聲師叔,又拿著祝平娘給的玉符,哪怕拋開她是徐長安妻子這件事,她也會好好照顧的。
秦嶺放棄了工作,回到自己的住處取了幾顆最上品的火石,然后朝著北苑走過去。
“…”
臨近北苑的時候,天色已然昏暗。
秦嶺忽然腳步一頓。
話說,徐長安前腳才走,她后腳就這么去找云淺…合適嗎?
如果被徐長安知道了,說不得會誤會自己對她的妻子有想法。
搖搖頭,她真的不喜歡姑娘家,在她心里只有祝平娘是不一樣的那個人。
所以沒有什么不合適,她是去送火石的,然后與云淺說一下天明峰的規矩和注意事項,順便…順便問一下云淺眼里祝平娘的形象,合情合理,問心無愧。
“…”
徐長安給云淺挑的院子很偏僻,畢竟外門弟子里能有云淺住房規格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秦嶺走在青石板路上,兩側漆黑,不見一絲光亮。
她覺得徐長安考慮的不夠細致。
云淺一個姑娘家,讓她住在這么偏僻、黑暗的地方,晚上的時候,她多多少少會害怕吧。
尤其是不遠處的地方還有一片“陰森森”的竹林,風一吹便是沙沙作響。
秦嶺按照她所了解的來到了云淺的院子前,隔著墻就可以看見屋里一片漆黑。
“睡下了?”
這么早?
秦嶺看著眼前的漆木紅門,猶豫著要不要敲門。
她有修為,可以用神識去看云淺在做什么,不過她沒有這么做,因為知禮也是讓祝平娘喜歡的、重要的一環。
昏暗的房間中,見不得一絲光亮的桌子前,一身紅綠搭配、戴著面紗的云淺在看書,她嘴角彎彎的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黑暗遮掩不住的白皙皮膚襯著她的眼睛…用徐長安的話來說就是很好看。
徐長安不在的時候,這個院子興許是萬界最危險的深淵,但是秦嶺很幸運,因為云姑娘心情很好。
她起身,點亮了燈火。
門外,秦嶺發現屋里有亮光后,松了一口氣,伸手敲門。
不久后,漆木紅門打開。
秦嶺看著帶著面紗的云淺,整個人一愣。
姑娘長發散落至腰間,雖然只露出了眼眸,但是那一抹驚鴻足以讓所有人失魂落魄。
此時的云姑娘與和徐長安在一起時,完全是兩個狀態。
“你有什么事。”云淺平靜的問。
秦嶺自己都沒有發現,她被云淺看著的時候,眸子在微微顫抖。
秦嶺說道:“火石是你相公要的,我來教你用。”
相公?
“知道了。”云淺點點頭,讓開一個身位,說道:“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