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燃起了明亮的燭火,這一下,鄭衡總算看清了這青年的相貌。
他身材十分高大,眉毛濃黑,一雙黑眸璀璨光亮,看得出是相當俊朗的人。——除了膚色黑得令人發指。
看見這么黝黑的膚色,鄭衡印象中便出現了一個武將,也是姓陶的…
這時,青年將領憨憨笑了起來,自我介紹道:“鄭姑娘,我是京畿衛果毅都尉陶殊,這番來遲了,讓鄭姑娘受驚,是我的不是!”
說罷,青年露出了愧疚的神色,臉色看起來更黑了。
鄭衡忙回道:“陶都尉客氣了。若非陶都尉及時到來,我們主仆早已經遇難,我感激不已!”
她邊說著,邊便朝陶殊鞠了一躬,感謝其救命之恩。
盈足等四個丫鬟,也都朝陶殊行了禮,臉上都是感激。
陶簡略側了側身,然后說道:“呃…好像說的也是。若不是我及時搭了弓箭,估計鄭姑娘就受傷了。”
“…”鄭衡及幾個丫鬟僵了僵。他說得好有道理,我們竟無言以對。
不想,下一刻陶殊皺了皺眉,十分苦惱地說道:“可是,我還是來晚了。千秋肯定會怪我了…”
鄭衡調整著自己的心緒,微笑著問道:“陶都尉,請問千秋是誰?”
聽到她這么問,陶殊瞪大了眼睛,回道:“裴定裴千秋啊!他說你們會在今晚到流云渡,讓我去接應你們的。”
原來是裴定,是裴定讓陶殊來接應的。
他怎會這么清楚她的行蹤?想必是千輝樓的胖掌柜說的。幸好,幸好他讓陶殊來了,不然她兇多吉少。
可是,她記得裴家嫡枝自裴光始,表字排行乃“朝明修德”,裴定怎么會表字千秋?
裴千秋。這字略大了些…
陶殊見她不說話,已自顧自地說開了:“原本我早就來到流云渡了。只是營中有事,臨時耽擱了,只帶了幾個人來這里。正巧趕上了。”
說到這,陶殊看了看倒地的黑衣人,眼中帶著精光。
這間客棧的人都睡死過去了,很明顯是黑衣人做的手腳。他們武功甚高,在樓下將鏢局的人死死壓住。還有人去殺鄭姑娘。
這些黑衣人是誰呢?為何要來殺鄭姑娘?千秋是否知道些什么才特意讓他來接應?
這些疑問,鄭衡一無所知,她只能搖搖頭說什么都不知道。
是誰會這么清楚她的行蹤?是誰會特意在她進入京兆之前動手?——她想到了賀氏,很快便否決了。
賀氏應該沒那么大膽,這里是京畿衛的地盤,而賀氏的兄長賀應棠,乃關外衛大將軍,手不敢伸得那么長。
再說,賀氏名義上是她的母親。繼母對付原配嫡女,鄭衡隨便想都能想出百余種方法。哪里需要夜襲擊殺?
接著,陶殊繼續道:“鄭姑娘,我會好好查探一番的。若有什么線索,再來告訴鄭姑娘。”
他說罷,便招了招手,然后便進來兩個士兵,將那兩個黑衣人的尸體搬走了。
最后,陶殊這樣說道:“鄭姑娘,客棧這里的事,我會查清楚的。今晚鄭姑娘將就著歇息。明早我會護送鄭姑娘去京兆。”
他朝鄭衡拱了拱手,便想干脆轉身離開,卻被鄭衡喚住了。
她問出了剛才腦海中出現的人,道:“陶都尉。請問…你可認識陶元慶大將軍?”
聞言,陶殊咧嘴一笑,“哈哈”地說:“認識,認識!還非常熟悉,他正是我的祖父,鄭姑娘何以這么問?”
哀家只是覺得你們都太黑了。才這么問的!
想了想,鄭衡才回道:“我曾聽別人提起過陶大將軍,他現在還在江南衛嗎?”
陶殊心中覺得奇怪,一個小姑娘何以會問這個?有何圖?
隨即,他想到這小姑娘是千秋一再囑咐要好好照顧的人,那么多半不是正常人,便笑笑道:“祖父現在是京畿衛大將軍了。”
不然,他也不會半夜出現在流云渡附近了。
聽到陶殊這么說,鄭衡微微一笑,不再說話了。
原來,陶元慶從江南衛調至京畿衛了。雖則同是三品大將軍,但京畿衛的地位比江南衛重要太多了,陶元慶算是升遷了。
真好…這大概是她重活后,所知的第一個她看重、卻升官的人了。
陶元慶何以會升官呢?這些殺她的人,是誰呢?——在滿是狼藉的房間內,鄭衡想著這些問題,再也沒有合過眼。
第二天一早,天色才蒙蒙亮,鄭衡一行人便跟隨陶殊出發了。
昨晚孫鏢頭受了傷,鏢師們也都各有損傷驚嚇,這一趟護送鄭衡的行程,便到此結束了。
鄭衡鄭重謝過孫鏢頭,又令司慎額外給了鏢師們不少慰問銀兩,這才離開客棧朝京兆而去。
陶殊的精神看起來也不甚好,想必在連夜核查那些黑衣人。可惜,仍一無所得。
賀管事昨晚睡得倒好,一早起來他便聽鏢師們說了昨晚的擊殺,他只是不著痕跡地打量陶殊,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因有陶殊的護送,鄭衡等人一路上都沒有再遇到什么事了,鄭衡甚至將車簾撩了起來,看著外面的一切越來越熟悉,越來越熟悉…
鄭衡兩輩子都不能忘的京兆,快到了!
鄭衡知道再往前,便是京畿衛止步的范圍了,于是吩咐停了下來,走下馬車與陶殊道別。
即使陶殊受托于裴定,但這救命之恩,鄭衡斷不會忘記。
她朝陶殊拱手,道:“多謝陶都尉的護送,大恩不言謝!以后陶都尉有事,我定必竭盡所能幫忙!”
她的話才落,陶殊便接上了,道:“其實…陶某現在就想請鄭姑娘幫個忙。”
他似乎極不好意思,黝黑的臉竟出現了紅暈,正巴巴看著鄭衡,這種眼神,鄭衡不太懂。
她努力辨認著陶殊臉上的紅暈,再看看他的眼神,心頭恍悟:陶都尉這是…羞澀的表現?
鄭衡略有些驚嚇,陶都尉想要她幫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