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事情究竟是怎樣的?你們怎么會做下這樣的事情?”賀應棠這樣問道,話音還帶著急喘。
他一路疾馳回來,身上的鎧甲都還沒來得脫掉,一見到馮氏便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
在回來的路上,他的腦子片刻都沒有停過思慮,卻始終難以理解。
宮中的妹妹為了固寵,以致失了分寸,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并不奇怪,但是妻子呢?妻子向來審慎精明,怎么會做這么愚蠢的事情?
是的,愚蠢,除了這兩個字,他找不到更好的形容了。
馮氏聽到這明顯責怪的話語,臉容略變了變,答道:“將軍,這個事情是宮中娘娘的主意,妾身只是照辦而已。妾身這么做,也是為了賀家,沒有想到會出現弓箭刺殺這樣的事情…”
馮氏也知道自己這事有失考慮,已經超出了預計,也難怪將軍會如此生氣,可是這個事情,她也不想的。
賀應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還是無法壓抑心中的憤怒,咬牙說道:“妹妹的主意…若非你一力配合,妹妹怎么可能會想出這樣的事情?德兒是我們的女兒,你怎么可能將她送進宮中?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何不與我商量?夫人,你好糊涂!”
他實在找不到自己夫人這么做的理由,若不是她們太過糊涂做了這樣的事情,賀家今日怎么會遇到這樣的危機!
刺客在京畿衛附近消失,這很明顯是針對賀家所設的局。――賀應棠知道現在最緊急的便是想出解決的辦法,但是他不知頭尾,什么辦法都想不出來。
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在做這些十七年個的是偶,難道沒有想過可能會遇到的意外嗎?
馮氏抬頭看了看賀應棠,眼中出現了一絲怨懟,隨即開口道:“若不是…算了,將軍,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撇清賀家與刺客的關系,這的確與賀家無關,還請將軍盡快進宮面圣伸冤才是。”
賀應棠瞇起了眼,冷冷開口道:“若不是什么?現在那名刺客,在京畿衛附近消失了,這事已經指向了京畿衛,我早已往宮中遞了請求,可是皇上拒絕了。皇上拒絕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我連皇上的面都見不到,怎么伸冤?”
馮氏心中驚跳,面色大變:“刺客在京畿衛附近消失了?將軍,那么現在應該怎么辦?”
賀應棠又急又氣,冷聲說道:“怎么辦?我哪里知道這應怎么辦?你在做這事情的時候,可曾想到會有這些?都是因為你的糊涂,現在賀家遭遇滅頂之災,你滿意了?”
說罷,他冷哼了一聲,不再看向馮氏,轉而對左右吩咐道:“將二姑娘喚來,我有急事問她。”
德兒是從宮中回來的,有關宮中的事情具體還是要問得德兒才是。
賀應棠的這聲冷哼,像針一樣刺向了馮氏的心,讓她倏地疼痛非常,也像戳破了其心中某些東西,隨即所有的憂慮和憤懣似噴薄而出,她再也壓抑不住,冷冷地說道:“將軍,您不要一味地指責妾身,若非將軍隱瞞在先,妾身怎么會做這樣的事情?”
賀應棠愣了愣,不明白馮氏為何會突然說出這么一句話,什么叫他隱瞞在先?她想說什么?
他皺眉看向了馮氏,語氣還是極差:“夫人,你想說什么?我隱瞞什么了?這就是你不和我商量、自主主張的原因?”
馮氏胸口劇烈起伏,心中似乎在掙扎,嘴唇翕動著,終于吐出了一句話:“將軍,我都知道了。德兒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這一下,賀應棠更覺得莫名其妙了,她知道了什么了?這和賀家現在的災禍有什么關系?
“將軍,我都知道了。德兒不是我的女兒,對不對?德兒根本就不是賀家人,她受了賀家十幾年的寵愛和榮譽,為賀家做些事情又如何?只要她進宮了,就能為娘娘固寵,我這么想的有什么不對?誰知道會發生刺客的事情?”馮氏大聲說道,死死地看著賀應棠。
賀應棠騰地站了起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馮氏,氣息都不穩了:“不是…夫人,你…你說的這是什么話?”
許是驚愕過甚,他根本就沒有察覺到,自己話語里都帶著顫音,眼神也明顯躲避心虛。
――但是馮氏察覺到了,也從對方這個反應中,證實了自己心中一直以來的猜疑。
她眼眶漸漸紅了,仍舊一瞬不動地看著賀應棠:“將軍,妾身說得沒錯吧?德兒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兒!那么我的女兒哪里去了?將軍,您告訴我!”
聽著這一句仿佛從心底嘶吼出來的聲音,賀應棠逐漸回過神來,下意識就否認道:“夫人,你…你在胡說什么,德兒怎么不是我們的女兒,她就是…”
“將軍,時至今日,您還想瞞著妾身嗎?我都知道了,當年賀家農莊的老仆,我都一一審問過了!”馮氏打斷了賀應棠的話語,雙目赤紅。
“你…農莊的老仆,你問過了?”賀應棠重復著這句話,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連呼吸都不順暢看。
他覺得渾身冰冷,手腳似乎都無處安放,臉色漸漸變白。
她都知道了?知道了德兒不是她的女兒,才會想著將德兒送進宮中,這…這便是賀家這場禍事的起源?!
可是,可是…他的心又慌又亂,壓根就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解釋嗎?當然無須;責怪嗎?他也說不出口,那么,那么…
他嘴唇翕動,很想說些什么,卻因為慌亂惶恐,久久說不出話語來。
這時,馮氏的眼淚流了下來,她哭著說道:“將軍,我已經問過當年的老仆,當年二姑奶奶產下的孩子,并未夭折,夭折的是我的孩兒,是不是?德兒是二姑奶奶和永寧侯世子所出的女兒,是不是?”
“…”賀應棠沉默了,他那一顆原本高懸著的心,竟奇異地緩緩下落。
原來,夫人是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