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是啊,有一個家世與裴定并肩相當、才學與裴定不相上下、相貌與裴定各分秋色,但身體卻比裴定好太多的人選,為何不答應?
最終,王元鳳點了點頭。
并不是他被姜氏說服了,而是他自己也這么覺得。
過去他對裴定極為看重,對其比對外甥裴前還欣賞,可惜的是裴家三代不仕。
但隨著裴定出仕為官,這種可惜就變成了可嘆:裴家怎么會如此行事呢?
裴定在監察御史職上所做的事,在王元鳳看來實在太欠妥了。一個家族如此急進,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那時他就淡了與裴家再次結親的心思,他可不想將王家都搭進去!
他這些時日也在為昑兒考慮親事,然朝中權貴那么多,他挑來揀去都沒能定下來。
對此,永安寺的大師只是說緣分未到,他也就姑且聽著而已。
不想,葉家竟然有意結親,莫非昑兒的姻緣就在葉家?
“既然葉家有意,我看可。但昑兒是個心中有主意的,你問問她的意思。”王元鳳這樣說道。
他的孫女有玲瓏心思,是他最看重的孫兒輩,她對此親事有何看法?
王昑還能有什么看法?
她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歡喜,低聲對姜氏道:“一切聽憑祖父、祖母的意思。”
她倒不是要故意嬌羞,而是太…驚喜了!
長久以來的心愿得到滿意,她感覺好像踩在云霧里,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葉家,怎么會來提親呢?
雖則她是在永安寺做了一番安排,但正元大師已死,她還以為一切都泡湯了。
怎么會這么突然呢?
她突然想起了澹苑午宴上,葉雍看向鄭衡的眼神。
這種眼神,她太熟悉了,她無數次從鏡子中看見自己這樣的眼神,里面有深深壓抑的情意…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葉雍心儀的是別人。那為何葉家會來求娶她呢?
他那般人物,是沒有任何人能脅迫得了他吧?那么他心中也是愿意娶她的吧?
姜氏看著孫女略有不定的樣子,笑瞇瞇地道:“祖母早就說過,昑兒會有大好姻緣的,這不就是緣分到了?也就只有我們昑兒才有這樣的福分了,葉家想必也是這么想的。”
姜氏的話,奇異地撫平了王昑略焦躁的心。
祖母說得沒有錯,京兆姑娘家能勝于她的,有誰?
她是京兆明月,背后有王氏大族,有資格與他并肩站立的,一定是她!
此刻,她心心掛念的葉雍,在太始樓外停住了腳步。
躊躇良久,他還是走了進去。夜色昏沉,正好適合他這樣的人微醺一番。
太始樓內的人不多,三三兩兩坐著,或是在喝酒,或是在交談,誰也沒有理會誰。
見此,葉雍不覺心中有些輕松,便朝其中的空桌走了過去。
坐下來之后,他才發現這里正是他上次和裴定相對而坐的地方,眼眸黯了黯。
上一次,就是在這里,他選定了一條和千秋大不相同的路。
道不同則不相為謀,后來他與千秋再沒有一起坐下來過…
他搖搖頭,將心中種種繁雜的思緒丟開,開始自斟自酌起來。
他今晚只想微醺一場,什么都不用想。
裴定走下樓的時候,習慣性地環視了一眼,立刻就發現了坐在角落里的葉雍。
說實在話,葉雍實在是個不容易被忽略的人。他身姿挺拔,臉如冠玉,臉上的小酒窩十分明顯。
哪怕他在自斟自酌,世家子的氣度也沒有半分折損。
裴定想了想,還是邁步往葉雍那里走去,隨后在其對面坐下來。
“尚和,這么巧…”裴定主動開口道。
葉雍已喝了不少酒,已有了一絲醉意。他見到裴定坐下來,倒是笑了笑,招呼道:“千秋,你也在這里啊。正好,陪我喝一杯吧。”
他自顧自說著,拿過酒杯給裴定滿上,打了個酒嗝道:“我知道你不能飲酒,就喝一兩杯好了,呃…”
裴定的眉頭皺了皺,卻什么都沒說,只是端起酒一飲而盡。
葉雍眉眼彎起來,酒窩顯得更深了:“再來一杯,就不喝了。來來來,我今兒高興…”
這一下,裴定沒有端杯,而是問道:“尚和,有什么事這么高興?”
葉雍舉起酒杯,“哈哈”笑道:“我快要成親了,這不值得高興嗎?說起來,千秋你應該知道這事了吧?”
他一直帶著笑容,眼神帶了些酒醉的茫然,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郁。
裴定見他這個這樣,一點兒也看不出他有多高興。看來,王家這門親事,并不是尚和的心意?
葉家向王家求娶的事,裴定的確已經知道了。
剛知道的時候,他同樣十分愕然。尚和欲娶王昑?這事太突然,怎么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呢?
對王昑這個人,裴定談不上什么厭惡,他只是不喜歡這樣的人罷了。
但是,尚和就喜歡王昑嗎?他沒有答案,但起碼他自己沒有發現尚和的心意。
要是中間沒有出現那些分歧,裴定作為師兄,肯定會找葉雍問問具體情況的。
但…他與葉雍之間,卻有了一種深深的隔閡。
明明沒有什么割袍斷義此類的場面,卻是走著一條不同的路。
聽到了葉雍提及親事,裴定便想起了早前的一幕。
那時候,尚和拉著他來太始樓喝悶酒,還問了他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千秋,若是喜歡一個姑娘,又不能娶她為妻,那怎么辦?”這是尚和當時說的話。
尚和現在這么郁結,是與這句話有關嗎?
他肅了肅神情,開口問道:“尚和,你之前心悅的姑娘,是…是王姑娘嗎?”
葉雍喝酒的動作稍微一頓,片刻便恢復如常。他朝裴定笑了笑,幾乎不可聞地答道:
“是。”
裴定沉默了,半餉才細聲回了一句:“那便好。”
他低首垂目,誰也不知道他鳳目里的深意。
直到他離開太始樓,都沒有和葉雍說過一句話。
他走出了太始樓的時候,臉色依舊蒼白,卻無端有一種攝人的寒意。
他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而后輕輕撫了撫腰間的墨玉印。
他突然,非常非常想鄭姑娘…
此刻,鄭姑娘正在長見院里做什么呢?
他終于忍不住發出了幾聲急促的指令,而后往鄭家所在的升明大街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