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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章 根由

  國子監所發生的事,正正與齊濮有關:在齊濮上呈了自辯奏疏之后,數百國子監生徒聚于五牌樓下,為他們的祭酒大人陳情伸冤。

  國子監生徒近千人,數百人的陳情伸冤,幾乎將五牌樓一帶都堵住了。“裴定誣吾師,必有賊心”“祭酒大人風光磊落,絕不貪腐”這樣的吼叫聲,起伏不止。

  甚至有情緒激烈者,哀鳴一句“師辱生死”,然后直接撞上了五牌樓的石柱,鮮血四濺。

  這些血氣,似乎更刺激了聚集的生徒們,他們雙眼發紅,幾乎要推倒了五牌樓的石柱,若不是京兆少尹羅以衡帶著京兆府兵及時趕到,局面會更難以收拾。

  縱羅以衡控制了局面,以絕對的府兵數量將國子監生徒震服了,但京兆府的官員仍然憂慮非常。他們很清楚,當前的平靜只是暫時的,下一次波瀾將很快就會來到。

  這么多國子監生齊聚,是為了國子祭酒齊濮,只要齊濮侵占良田之事還沒定論,國子監就不會平靜。

  那些生徒雖然被壓了下來,但是有不少人眼神桀驁,一看就知道不會輕易了事。

  國子監聚集了天下三分之一的人才,這些國子監生乃是朝廷未來的希望。希望這個東西,可大可小,前朝就發生過生徒暴動的事件,還釀過天大的災禍。

  有前朝之鑒,京兆府不得不審慎。

  書生意氣無所謂好或者壞,端看對什么事處什么態度而已。如今國子監生熱血沸騰,極力為請愿陳情一事,也說不上對或者錯,京兆府甚至不能拿這些生徒怎么辦。

  只是,這一事當中水太深,羅以衡等官員深知別有內情,斷定是有人故意挑起事端,那么事情就難辦了,他們只怕弄不好就連京兆府也會牽進其中。

  羅以衡只想安安穩穩做個京兆少尹,乍聽聞國子監生鬧事,簡直作如針氈,仿佛白頭發都多了好幾根。

  偏偏京兆尹岑有執休沐離京,將京兆府諸多事務都壓在了他身上,京兆府就只有他能夠拿主意了,他頓時覺得天都黑沉了。

  幸得幕僚提了一個極為有效的建議,他才覺得有了一絲光亮,便匆匆去找了國子司業甄瀚、徐月守,尋求他們的幫助。

  甄瀚為人嚴謹正氣,徐月守靈活變通,此兩人的官職,在國子監只在齊濮之下,甚得國子監生的尊敬,在國子監生中很有影響力,能否妥善解決這個事情,就靠他們了。

  令羅以衡寬慰的是,甄瀚和徐月守對他的到來相當熱情,表示也不想國子監生如此沖動鬧事,允諾會盡最大努力解決此事,請大人放心云云。

  聽了此兩人的保證,羅以衡一顆提到半空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之后,甄瀚和徐月守雙雙變了臉色。

  朝中官員皆知甄、徐兩人秉性不同,也知他們彼此不和,卻少有人知道他們是水火不容,若無要事,甄瀚和徐月守基本不會湊在一起。

  現在,國子監面臨重大變故,祭酒齊濮被彈劾侵占良田,為避嫌疑便申請休沐;隨后,國子監生又在五牌樓陳情,還有不少生徒流血。

  這一切,令兩個不和的人不得不湊在一起。湊在了一起,卻不代表事情能夠解決了。

  他們既為國子監官員,又為國子監生的老師,實在太清楚國子監生的本性了,才更清楚這一次事情難了。

  他們比羅以衡更清楚國子監生陳情請愿的因由。仔細說來,國子監生的確是為了齊濮而起,卻又不僅僅是為了齊濮。

  最根本的原因,乃是因為禹東學宮。說白了,是國子監生對禹東學生的強烈不滿。

  這不滿,非是一朝一夕出現的,而是長久以來的積累。這得從國子監和禹東學宮的設立說起了。

  國子監存在久遠,自古就是最高學府,大宣立國之初,國子監幾乎聚集了國朝最好的人才,每一個士子都以能進入國子監為榮。

  初時,國子監定額三百人,這三百人都是從大宣十大道精挑而來的。一旦國子監學子為官,連升遷都容易很多。

  可是,隨著禹東學宮越來越壯大、越來越聞名,國子監生也不再是一枝獨秀,到了最后甚至還被迫定額一千人,就是為了與禹東學宮爭大宣文才。

  進數十年以來,國子監和禹東學宮都出了許多風流人物,在普通百姓心中早已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教化興盛文道斐然,這對國朝來說是好事,對禹東學宮來說也是好事,但對國子監來說,這就是一種恥辱了。

  世上最令人難受的,并不是一直處于底下,而是曾經站立頂峰,最后卻與他人平起。

  因此,在許多國子監生看來,國子監早已風光不再,而他們心中最強烈的信念,乃是恢復國子監以往的榮光。

  可是,禹東學宮興盛,占了大宣三分之一的人才,國子監的榮光,又豈能那么容易恢復?況且,國朝不希望兩者相爭,一直采取平衡之策,試圖使兩者相處和平。

  國子監生心有不忿,卻無法爭、不可爭。如此經年累積,就成了對禹東學宮的強烈不滿。

  在這樣的情況下,恰好,裴定彈劾了齊濮,而裴定,來自河東!

  光是“河東”這兩個字,就已觸動了不少國子監生的心弦,再加之有人處心挑撥,國子監生不鬧事才是奇怪了!

  說到底,齊濮一事并不是根,裴定彈劾,不過是擺在明面上的理由罷了。若不解決最根本的問題,必不能真正平息這一次事件。哪怕齊濮事件最后有了定論,也是如此。

  “徐大人可有何高見?”甄瀚如此說道。他雖與徐月守不和,但知此人靈通機變,或許能有辦法解決此事。

  他所想的沒有錯,徐月守倒是有辦法。只是,這個辦法只靠國子監是不行的,也得看禹東學宮愿不愿意才行。

  不,或許禹東學宮愿意了也不行,還得看皇上的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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