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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手術

  羅松溪有點兒懵。

  萊昂納多與衛天成將軍的會面,非要拉著他來,他本來就有點兒莫名其妙。

  來就來吧,抱著一種學習的心態,他當了一個晚上的聽眾,琢磨著萊昂納多和衛天成在談判桌上的出牌。

  原本萊昂納多出到格蕾醫生這張牌的時候,他還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沒想到,萊昂納多的王炸居然是他。

  突然之間就被頂到杠頭上來了。

  這個時候,格蕾醫生已經接過了指甲蓋大小雕像。

  作為聯邦外科醫學的倡導者、實踐者,格蕾醫生也經常用微雕來鍛煉自己手指的靈活性。但她還是沒有見過,能夠精細到如此程度的微型雕刻。

  精細到表現出了萊昂納多每一根眼睫毛的方向,表現出了耳朵上每個褶皺的深淺。

  這是一雙什么樣的手啊。

  格蕾醫生那張仿佛永遠沒有表情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激動的神色。

  “我看行。”她朝羅松溪使勁地點點頭,說道。

  “將軍,你呢?”萊昂納多轉向衛天成。

  “前面我還說,被你的真誠打動了,現在我收回這句話,哈哈,你他媽就是個奸詐無比的小子。不僅我被你算計了,連你的朋友都被你算計了。”

  “不過…格蕾醫生都點頭了,我還真的有點小激動啊。有誰能真的不惜命?況且我確實很想重新體驗一把,無病無痛地活著,是什么樣一種感覺。”

  “來吧,年輕人。”衛天成有力地握住了羅松溪的手。

  在格蕾醫生的一點頭,衛天成的一握手間,一種深深的被信任感,在羅松溪心中激蕩起一股熱流。

  他凝視著自己的手,握緊一次又張開,有些不確定地問,“我可以嗎?”

  萊昂納多走過來,誠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的。”

  不過真正讓他心定的,是77在他心里說了一句,“你可以的。”

  早些時候,77剛剛冒了個泡,向他通報了一下又可以暫時喘口氣。

  所以今晚,77在線。

  旅館的后屋,有一間三十平米左右的房間。

  房間正中,最大功率的元素燈明晃晃地照耀著底下一張單人床。

  房間四壁,無數火元素法陣發出滾滾熱流。

  萊昂納多對格蕾醫生說,“老師,完全按照您的照明和滅菌要求設置的手術室。”

  他確實已經為這一臺手術籌謀良久。

  格蕾醫生為自己和羅松溪罩住口鼻,遮住頭發,然后用皮帶將衛天成牢牢固定在手術臺上。

  “別緊張。”格蕾醫生習慣性地對衛天成說。

  “我特別緊張。這個時候,如果一隊聯邦士兵沖進來,我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衛天成還有心思開一句玩笑。

  格蕾醫生遞給羅松溪一把標準手術刀,羅松溪卻搖頭拒絕。

  他拿出一塊傳導性金屬,用弒君三下五除二削成一把小刀的模樣,然后開刃、淬火,一氣完成。大小厚薄完全依照他送給伊薇蘭那把光年,這是他從小用得最習慣的一把刀。

  格蕾醫生點點頭,指間一指,一蓬火罩上羅松溪的小刀,仔細地炙烤了一遍。

  她又拿出一張墨水筆,仔細地在衛天成的胸口,用蠅頭小字標出了從一到十七的序號。

  “我們按序號來,由易至難下刀。我會先用冰魔法實施麻醉,然后用藍色的水元素引導你下刀,記得切口大小和深淺要嚴格依照我用元素進行的標記,拔除碎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格蕾醫生說。

  羅松溪拿過格蕾醫生繪制的那張體內影像,端詳片刻,對格蕾醫生說,“1號碎片,您先負責麻醉。下刀,我想自己試試。”

  “原來你學過解剖學啊。”格蕾醫生沉吟了一會兒,“1號碎片難度最低,也好,讓我看看你的刀法。”

  羅松溪沒有學過解剖學,77已經告訴了他,她對于人體結構的理解,像改裝車一樣,足夠可以碾壓這個位面上的所有人。而他恰好擁有一雙特別適合實踐的手。

  他已經很久沒有重溫77開掛的感覺,但無疑這種感覺,仍舊相當良好。

  他戴上手套,舉起小刀,閉起眼,深吸一口氣,再次仔細地回憶了一遍下刀的位置、取出碎片的步驟,這才朝格蕾醫生道,“1號,開始。”

  一道不起眼的冰晶在標有1號數字的皮膚底下蔓延,格蕾醫生果然是聯邦最了不起的醫生,冰凍術完美地沿施刀部位周圍施放,凍結住痛感同時令冰凍的損傷完全處于可控范圍內。

  羅松溪不再遲疑,揮手如電,一道筆直的刀口劃開了被凍結的皮膚以及底下的肌肉組織。下刀之快、之準,令切口處都幾乎沒有血滲出。

  他動作不停,飛速地放下小刀,雙手各持起一把鑷子。左手將創口撐開,右手往里一伸、一夾、一抖,動作一氣呵成。

  “叮”的一聲,一塊已經通體呈暗紅色的法器碎片,已經落入手術臺邊的托盤里。

  “止血。”他低聲道。

  格蕾醫生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可置信的神色,但原來用以麻醉的冰凍術,冰藍色的光芒收縮了一下,便附在了切口上。

  羅松溪已經放下鑷子,用鉗子夾起一根細針,在剛剛的切口上晃了兩晃,切口已經嚴絲合縫地被他縫上。

  羅松溪這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一滴汗順著眉毛滑下。

  縱然77可以通過精神力引導他下刀的位置,但無法消除他下刀時的緊張感。

  畢竟這樣的下刀,就像在生與死之間跳舞,救命與致命之間,永遠只是毫厘之差。

  同樣是用一把刀,救人要比傷人,無疑要難上太多太多。

  然而羅松溪的表現,已經驚艷到了格蕾醫生。“你這一刀的位置,比我設想的方案還要好,”一直冷冰冰的聯邦第一醫生,居然對羅松溪握了握拳頭,“加油!”

  格蕾醫生這樣動容的表情,足夠令初次握起手術刀的少年,充滿鼓舞。他重新拿起小刀,對格蕾醫生說,“2號,開始。”

  兩片、三片…法器碎片一片片地落在托盤上,羅松溪的下刀、夾鉗、縫合,開始越來越熟練,毫無滯塞之感。

  胸部縱橫交錯的各種血管極多,但偏偏羅松溪的每一次下刀都極為精準,出血量都極少,他的手套上,僅僅只有星星點點的一些小紅點。

  從第六片碎片開始,碎片已經越來越深入,與周圍組織的黏連越來越嚴重。

  但羅松溪的手指也越來越靈活,他用一把圓頭的小刀,耐心而仔細地剝離掉黏連的組織,釋放出其中的碎片,再輕輕一挑,碎片輕巧地飛進了托盤。

  第八片碎片拔出的時候,劃破了旁邊的一根血管。手術中出現了第一次較大規模的出血,羅松溪的手套上開出了一朵殷紅的血花。

  格蕾醫生有點慌神,剛想一個急凍術冰上去,卻見羅松溪依然鎮定自若,輕輕捏起血管,無比靈巧的一個打結,然后手上紅光一閃,一道火元素之力精準地命中血管尾部,將血管燒結。

  第十一片碎片,卡入肋骨深達1厘米,取出難度已經很高。

  但見羅松溪左手黃光閃動,土元素之力固定住肋骨,沒有一絲顫動,右手則穩定地發力,將碎片一毫米一毫米地從肋骨中拖出。

  迄今為止,手術的難度已經超出了格蕾醫生的預想。但她不明白,羅松溪是什么時候,將人體結構了解到這樣一種地步。更令她難以置信的是,這雙手,對發力的控制,居然能夠精準到這樣的程度。

  作為聯邦最優秀的醫生,作為外科手術的首創者,格蕾醫生發現,自己的作用,已經完全變成了羅松溪的助手。

  在他喊“開始”的時候,用冰凍術對衛天成進行麻醉,在他喊“止血”的時候,維持住魔法力場,并凍結羅松溪手術刀的切口,幫助他順利完成縫合。

  第十五片碎片,就是黏連在衛天成左邊胸膜上的那塊。

  格蕾醫生很清楚,衛天成的右邊的肺已經被扎破了十多年,早已經徹底失去功用。

  而一旦左邊胸膜也出現破損,左肺失去氣壓,他會馬上呼吸衰竭而死。

  但羅松溪握著圓頭小刀的手沒有一絲猶豫,只是水火兩系的懲戒之力,通過圓頭小刀交替噴吐。

  小刀沿著碎片表面切開一點胸膜的組織,藍色的光芒便一閃,從刀尖傳遞到胸膜上,保證胸膜不會出現破損。

  然后微紅的光芒又一閃,小刀恢復常溫,繼續下一刀的切削。

  格蕾醫生原本以為,絕對沒有人可以將厚度只有一到兩毫米的胸膜,完好無損地從黏連在一起的碎片上游離下來,但這個年輕人,居然做到了!

  隨著“叮”的一聲,衛天成的體內只剩下最后兩片碎片了。而此時,第一道手術切口冰凍麻醉的效果,居然還沒有過。

  第十六片碎片,牢牢黏連在一條主動脈的動脈壁上,這是比前一片碎片更危險的情況。

  衛天成的血管已經有些硬化發脆,一旦破裂,極難修補,所引起的瞬間大出血,會讓衛天成馬上死在手術臺上。

  少年的手出現了手術以來的第一次猶豫,但旋即,便像取出上一塊碎片時一樣,水火兩系懲戒之力交替噴吐。碎片開始輕輕離開動脈壁。

  但忽然之間,一聲微不可聞的“咔”聲。

  普通傳導性金屬制成的圓頭小刀,無法承受水火兩系元素之力的反復交煎,居然從當中一斷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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