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課是煉金課,當然是羅松溪最最擅長,也是最最期待的課。
煉金課教授是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帶著一副厚厚的眼鏡。脫掉眼鏡,應該跟洗衣店大媽會有幾分神似。
但這位胖胖的大媽曾經是聯邦最年輕的天才女工程師,她叫桑瑞秋,羅松溪知道她的名字,老約翰教他的第一個煉金法陣,就是由桑瑞秋主持開發的最大功率元素炮的能量轉化法陣。
據說這是目前為止,瞬間轉化能量最大的法陣。
桑教授抱著厚厚一疊試卷走進教室。
“同學們,為了摸清楚你們的煉金水平,我們今天進行一次摸底考試。”
“哦對了,誰是羅松溪?據說你是馬可·何塞主席親自推薦的煉金天才,你到我講臺邊來做,讓我看看你到底是有多天才。”
羅松溪走到講臺前,拿起試卷,第一道題就看得他傻眼了。
“一階傳導性金屬土輞金的主要特性有哪些?”
土輞金是聯邦運用得最廣的傳導性金屬,廣泛運用于各類燈具、爐具等簡單的家用設備當中。但天可憐見,羅松溪一次也沒有用過那么低級的材料。
當年老約翰教羅松溪入門的都是高階的法陣,老約翰的店里,從來沒有低階的材料。反正老約翰有錢,沒錢了就讓羅松溪去坑馬匪黑吃黑。
所以在老約翰煉金店給琳達卡姐姐修燈的時候,他都是直接用的五階風絮金,他的習慣性思維一向是,有好的,為什么要用差的。
現在居然還要他回答,土輞金的主要特性有哪些。作為一名煉金師,真的有必要知道這個嗎?羅松溪心里想。
但考試畢竟是考試,羅松溪只好去向77求助,“親愛的77,你能告訴我,土輞金的主要特性有哪些嗎?”
“親愛的主人,我能拒絕回答這么低級的問題嗎?哦,可以的,今天你的提問已經回答完畢了哦,嘻嘻。”
“今天我什么時候提過問了?”
“早上呀,當時你問,這把刀當腰帶好看嗎?77告訴你,非常好看。”
羅松溪沒轍了,他左思右想,咬爛了筆頭,終于鼓起勇氣,寫下兩個字:便宜。
接下來第二道題:“功能法陣中的最小曲率筆法,是由誰發明的?”
操蛋,羅松溪想著。最小曲率筆法,是羅松溪掌握得相當好的一種筆法,這種筆法可以大大提高法陣刻畫的效率。
但是,誰發明了這種筆法,跟我有半毛錢關系沒有?
這個時候,桑教授的目光已經看了過來。
當她看到羅松溪的考卷時,本來就以心思單純、脾氣不好著稱的桑瑞秋教授,頓時火冒三丈。
她一把搶過羅松溪的試卷,當眾訓斥道,“羅松溪同學,請你端正你的態度。即使你是何塞主席推薦的天才,到了我的課上,就是我的學生,請不要對我布置的考試,如此敷衍了事。”
“我沒有敷衍啊。”羅松溪小聲抗辯道。
“十五分鐘過去了,你只答了一道題。一階傳導性金屬土輞金的主要特性有哪些?看看你寫了什么?便宜?你不是跟我對著干是什么?”桑瑞秋教授越說越氣。
“羅松溪同學,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請你嚴肅認真地回答我,土輞金的主要特性有哪些。再跟我胡說八道,別怪我不客氣。”
“是…是傳導性能差?”羅松溪期期艾艾地說,“桑老師,我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土輞金最大的特性是定向波形傳導能量。這不是煉金學的知識,這是煉金學的常識,你居然說不知道?下面還有哪位同學不知道的?舉起手來看一下。”
一位幸災樂禍的同學舉起了手,“桑老師,我看他哪里是什么煉金天才?這個入學資格恐怕是騙來的吧。”
桑瑞秋狐疑地看了看羅松溪,問他,“那最小曲率筆法,是由誰發明的,你知不知道?”
羅松溪老老實實地回答,“不知道。”
“聯邦煉金技術標準中,能量轉化法陣最大的損耗上限是多少?”
羅松溪搖搖頭。
桑瑞秋教授憤怒地將試卷拍到講臺。
“原來你真的對煉金一無所知。我不知道何塞主席為什么會向我推薦你,但今天的情況我會如實向聯安委做出匯報。”
“現在,我希望你離開我的教室,回到你的房間收拾好你的行李,準備滾蛋回家。特訓班不需要一個騙子學生。”
羅松溪忍不住了,頂了一句,“桑老師,我認為不會回答這些問題,并不代表我不是一個真正的煉金師。相反,我認為,這些知識,只是教科書上需要我們死記硬背的內容。對一個真正的煉金師來說,這些東西完全沒有用。”
“沒有用?你說這些問題沒有用?”桑瑞秋教授咆哮了起來,“你知道聯邦一年有多少噸土輞金用于煉金?你知不知道一個成批量生產的設備,哪怕上面能把一點點二階的土皂金替換成一階的土輞金,能省下多少錢?你居然說研究土輞金的特性沒有用?”
“桑老師,他是在故意氣你。”
“桑老師,趕緊把這個騙子趕出去。”
教室里的許多同學,干脆就放下了手中的筆,專心地看羅松溪的笑話或者起哄。
駱晴明只好也跟著適時起了個哄,“桑老師,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到底會不會煉金,讓他畫個煉金法陣唄。”
桑瑞秋覺得這個主意挺好,遞過一支粉筆給羅松溪,“好,那你就給我們畫一個最基本的能量轉化法陣,再畫不出來,不管你有什么后臺,我都會把你從學校里趕走。”
羅松溪接過粉筆,在手里彈了彈,他被這個脾氣暴躁,不講道理的桑老師搞得有些惱火,被臺下那些瞎起哄、說他是騙子的同學更是搞得惱火。于是他走到林小曼的面前。
“小曼,你的圍巾,借我一下。”
林小曼有些慌張,但還是解下圍在脖子上的絲質圍巾,遞給了羅松溪。
羅松溪拿著圍巾回到黑板前,然后用圍巾蒙住眼睛,繞著腦袋圍了兩圈,在腦后打了個結系緊。
圍巾香香的,很好聞,羅松溪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握住粉筆,在黑板上刷刷刷地畫了起來。
隨著他的落筆,教室里終于安靜了下來,到后來,只剩下粉筆摩擦黑板發出的聲響,如同蠶啃桑葉,細碎不停。
一刻鐘后,一副圖案定格在了黑板上。
這是一幅無比復雜的圖案,充滿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羅松溪摘下蒙住眼睛的圍巾,對桑瑞秋教授說:
“桑老師,這就是您名氣最響亮的那個法陣,瞬間最大能量轉化法陣。我是瞎畫的,如果有什么錯誤,還請桑老師包涵。”
瞎畫的,自然不是指亂畫的意思,指的是蒙著眼睛畫的。
桑瑞秋教授盯著黑板看了片刻,點點頭,對羅松溪說,“很好,看來你確實不用參加這場考試了。你出去繞操場跑三百六十圈,跑完到辦公室來找我。”
教室里的同學們又開始聒噪起來了。
“天哪,今天他加起來要跑七百二十圈了。”
“簡直就是福里斯甘了。”
福里斯甘是文學大師卡斯特•林筆下的戲劇中一個不停奔跑的呆子形象,大家都覺得用這個形象形容羅松溪好貼切。
桑瑞秋教授敲了敲講臺,“都給我閉嘴,專心考試,誰再聒噪出去和他一起去跑。”
一天跑完七百二十圈的羅松溪,像一條溺水的狗一樣,癱坐在桑瑞秋教授辦公室的圈椅里。
“知道為什么罰你跑三百六十圈嗎?”桑瑞秋教授問他。
羅松溪有氣無力地搖搖頭。
“因為你的無知,”桑瑞秋教授說,“你以為自作聰明在我的法陣上改進了兩個地方我就會夸你?”
羅松溪確實在瞬間最大能量轉化法陣上改了兩個地方,那兩個地方是受了聚能法陣思路的影響,他覺得這兩處改進能進一步增加法陣瞬間的能量轉化量。
“你的思路確實可行,但你以為我們當初在設計法陣的時候會沒有想到?”
“思路是可行的,但是現有的所有材料,都沒有辦法承載如此大負荷的瞬時能量,換句話說,瞬間最大能量轉化法陣,現在的瓶頸是材料而不是法陣。”
“你為什么會犯這樣的錯誤?因為你的理論知識幾乎為零,你根本不了解各種各樣材料的性質。”
“這讓你可以偶爾興之所至,設計出幾個別出心裁的法陣,但你成為不了一個真正可以推動煉金學向前發展的煉金大師。”
“你就是典型的——行動的巨人,理論的矮子。所以,我說你無知,所以我要求你,必須把理論知識這塊短板補上去。”
桑瑞秋教授遞過來一張紙條。“這里有一張書單,里面的書圖書館里都有,你在一個月里把這些書讀完,每本書都寫一份讀書筆記給我。下個月我再給你開新的書單。”
“好了,回去休息吧。”桑瑞秋教授揮揮手把羅松溪趕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