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幾分鐘前。
羅松溪回手摸到一片高濃度元素晶,他立即醒悟這些元素晶是干什么用的了。
元素晶由元素礦提純而來,是這個位面上唯一的高效能源。
元素晶轉化為元素能量,再通過通過煉金師刻畫在金屬陣盤上的法陣釋放出基礎的元素魔法,驅動各種機械工作,從而形成提亞那位面上基于煉金學的工業文明。
比如馬匪們用的元素火槍,就是將元素能量通過火球術法陣形成小火球,然后激發出去。
鐵軌上跑的慢吞吞的元素列車,就是將元素能量通過颶風術法陣形成強勁的氣流噴射,推動車輪轉動。
元素晶驅動一切,元素晶是這個位面上最寶貴的戰略物資,沒有之一。
一般來說,當元素晶的元素能量濃度在60%以下的時候,元素晶的特性相當穩定,不通過元素能量轉化法陣的轉化,不會析出元素能量,更不會發生燃爆等現象。
但一旦濃度超過60%,元素晶就容易發生能量失控,比如遇到高溫,就會產生劇烈的爆炸。
所以一般工業用途的元素晶,都會將濃度嚴格控制在60%以下。
但也有通過特殊手段提純的高濃度元素晶,這些元素晶的用途往往只有一個,就是進行爆破。
只是元素晶的提純成本非常高,每一場高濃度元素晶的爆破,都無異于燒錢。
這一塊元素晶,大一點兒的就是五位數的成本。
剛剛羅松溪在尋找躲避點的時候,就發現洞窟的周圍有不少這樣的凹坑,應該都是用來堆放高濃度元素晶的。
結合這伙人卓絕的修為,詭秘的形式方式,羅松溪不難判斷出他們正在籌劃一件秘密的大事,而這些奢侈的高濃度元素晶,則應該是他們布置了作為出現緊急情況時,用來埋葬掉這里所有秘密的。
那現在就提前全部埋葬掉吧,羅松溪微微瞇起眼睛,這些元素晶值再多錢跟他也沒關系,他的黑色眼眸里閃出一股狠厲。
他仍舊蜷曲著身子,但手里已經多了一塊金屬陣盤,和一把法陣刻筆。
直接點火不可行,從點火到溫度升高到引爆元素晶,需要一定的時間,而亮光勢必會引起灰色夾克男子的注意。只需短短幾秒鐘,圣域大魔法師就能夠阻止他并將他擊殺。
所以他必須制作一個引爆裝置。
凹坑里漆黑一片,羅松溪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但他的手指靈巧無比,刻筆在金屬陣盤上飛速的滑動,留下無比繁復的刻線,同時中空的筆尖里流出的活性金屬,恰到好處地流進刻線并迅速凝固。
不到兩分鐘,一個基礎的元素能量轉換法陣已經完成,而這個時候,查拉斯特剛剛開始下令讓手下搜索洞窟。也不知道羅松溪有沒有聽到查拉斯特的命令,他已經沉浸在手里的工作里。
羅松溪把手里的金屬陣盤翻了個面,這個時候三名灰色夾克男子開始舉燈向他的位置逼近。他手中刻筆不停,開始繼續在黑暗中刻畫更為復雜的功能法陣。
這個法陣其實他刻過很多次,他那小陶罐的金屬蓋子上刻的就是這種炎爆法陣,只不過要小上好幾號。
手指如行云流水地動作,每次刻畫法陣時,羅松溪心里總是一種無比放松的感覺,甚至暫時壓過了他身處巨大危機的緊張感。
如果沒有七歲時那場家破人亡的災難,如果沒有退學,憑他的煉金和機械天賦,他完全可以通過聯邦的各級考試,最終考取一所不錯的工科大學,然后成為一名了不起的工程師,去首都圣約翰堡工作…
而不是整天在荒原上摸爬滾打。
不過現在這樣也不錯,學校里教的東西也不見得有老約翰教的好,羅松溪的手里不停,腦海里卻流過最早跟著老約翰學機械和煉金的畫面:
八歲那年,他開始跟老約翰學機械,他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學完基礎理論知識之后,老約翰教他的第一個完整的機械裝置是復合齒輪傳動裝置。
老約翰自稱以前是聯邦軍隊里的機修工,退役以后靠軍隊里學的手藝開了這么一家煉金店。可他教給羅松溪的東西,卻從來都不像是一名普通軍人會的尋常貨。
羅松溪不知道這個復合齒輪傳動裝置,其實是聯邦制式軍用運兵飛艇的傳動裝置,通過18根傳動臂和無數大大小小的齒輪實現目前為止最完美的穩定和效率傳動比。
羅松溪做不出來,老約翰就罵他笨,這么基本的機械裝置都做不來。羅松溪的執拗勁犯了,沒日沒夜地泡在零件堆里,結果有一天疲勞過度,一頭栽倒在一堆零件堆里,然后衣冠不整在機械臂的擁抱和撫摸中睡了一天一夜。
煉金店左隔壁的洗衣店大媽正好來收衣服,看到這一幕大驚失色。洗衣店大媽是個大嘴巴,于是過不了多久全鎮都知道老約翰煉金店的那個孩子不喜歡女人,也不喜歡男人,喜歡機器人。
這在羅松溪最糟糕的100天里排行第十九。
不過三個月之后,他終于把復合齒輪傳動裝置組裝了出來。
當時他不知道,這是聯邦第一軍事學院機械系的大學生,入學后學的第一個裝置。而即使最優秀的學生,能親手動手組裝這款裝置,起碼也是在大學三年級以后。
而他只花了三個月。
九歲半開始,羅松溪又增加了煉金的科目。
老約翰教他的第一個法陣是元素能量轉化法陣。
元素能量轉化法陣的作用就是把元素晶轉化成元素能量,是最基礎的煉金法陣。可問題是老約翰教羅松溪的,是軍用最大功率火炮中用的元素能量轉化法陣。
羅松溪刻不出來,老約翰照樣罵他笨。羅松溪執拗勁又犯了,兩個月之后,終于把這個繁復無比、充滿著暴力美感的法陣,鐫刻到了老約翰的高壓鍋上。
老約翰用這個高壓鍋燉了一鍋雞湯,洶涌噴薄的火能量只花了半分鐘就把一只老母雞燉得稀爛。老約翰舀了一勺雞湯,贊了一聲,鮮。
在機械和煉金方面,羅松溪毫無疑問是個不世出的天才。在荒原上與那些馬匪廝殺,是他走出幼時陰影的憑借,而擺弄這些零件和法陣,是他真正最喜歡的東西。
但沉迷的代價就是氪金,他學的又都是些高級玩意兒,一不小心刻廢一塊陣盤就等于攪碎一堆聯邦幣。
所以老約翰讓他去搞那些賊贓,除了讓羅松溪報仇,另外一大原因就是家底早被羅松溪掏空了,需要新的經濟來源來負擔羅松溪的氪金。
他知道老約翰看上去貪,搶來的那些錢大部分還是花在了他的身上。想到老約翰,羅松溪的心里還是泛起一股暖意。
不過還是機械窮三代,煉金毀一生啊。要不是貪這些賊贓,他怎么會落到今天這等險地?
腦子里天馬行動地想著,手中的刻筆已經畫下最后一筆,根本不用看他也知道,用來引爆的小型炎爆法陣渾然天成,毫無瑕疵。
只是他奇怪為什么在這樣的境地里,為什么涌起那么多回憶?據說一個人在臨死之前腦子里會像放電影一樣把一生重新放一遍,難道說今天自己難逃一劫?
呸呸呸,羅松溪將所有的情緒從腦海里排遣出去。他估計了一下,引爆高濃度元素晶,然后成功避開大爆炸,這樣的幾率大約在兩成左右。
兩成可能可以生還,幾率已經不低了。那就賭吧,要在這片荒原上活下去,誰不是三天兩頭在賭命?
灰色夾克男子已經近在咫尺,手里的礦燈已經幾乎照到了他所在那個凹坑。羅松溪伸手摸了一小塊元素晶,按向陣盤正中間的凹槽里。
然而他摸出的那一小塊元素晶,還是比凹槽略大,他一按之下,居然沒有按進去,元素晶滑落到地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羅松溪已經可以看到最近的那名灰色夾克男子在礦燈后的面目,他再要挑出一塊合適的元素晶去激活炎爆法陣,眼看就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遠端一名灰色夾克男子手里的元素礦燈看似是能源耗盡,忽然閃爍了一下,熄滅了。
羅松溪用牙齒咬住陣盤,飛速蜷身撿起那塊元素晶,另外一只手已經多了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只一刀,就把元素晶削下一小塊。
他嘴里吐出陣盤,將小刀插回腰里,翻手接住陣盤,一把將元素晶塞進了陣盤上的凹槽里。
絕境已經逼出羅松溪最大的潛力,一套動作在間不容發間完成,他已經舉起了手里的炎爆法陣,手指扣在陣盤中間的簧針上。
那名灰衣夾克男子正一頓忙亂地從口袋里摸索著元素晶,想要趕緊更換能源。
羅松溪的手指已經毫不猶豫地扣下了簧針,將手里的炎爆法陣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