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張云舒的八百塊掌聲請響起
昨天下午張云舒忽然接到作曲系郭教授的電話。
電話里郭教授說市少年宮今年要成立一個青少年交響樂團，到時候需要技能全面的專業老師。
郭教授的問法很講究，他沒有問張云舒有沒有時間來代課，而是問張云舒畢業之后有什么打算。
張云舒第一時間便聽出了這話里的意思，這是在給她推薦工作。
接著她便想到這個電話是不是裴老師讓郭教授打的。
張云舒沒猜錯，這個電話的背后就是她的裴老師。
為什么張云舒一猜就是裴老師？
這還得從去年五二零說起。
去年五二零驚喜之夜在變成恐怖之夜過后，張云舒像是忽然清醒了一般，決心要從這片感情的泥潭里拔出來。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白大叔對她的感情游戲大于真心，只是那時她真的很喜歡白大叔，那時的她，喜歡大于一切。
于是五二零之后，她直接把白大叔拉黑了，連支付寶都拉黑了。
無論對方再怎么想方設法地聯系到她，她就是一個字，滾，接著繼續拉黑。
說來也有趣，在那之前她和白大叔之間，白大叔可是絕對的主導方，她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那之后的一段時間里，她簡直不要太快活。
直到她生日那天早晨，又有一個陌生微信加她，驗證信息是彤彤生日快樂。
彤彤是她在家里的小名，連大學七年的舍友都不知道她這個小名，但白大叔知道。
直覺告訴她不可能是別人，也可能那一瞬間她又想起了兩人曾經的甜蜜時光，她通過了驗證。
就當是打發時間了。
許久沒有和白大叔聊天了，聊了一上午她才后知后覺地感覺到，白大叔從來沒有這么正經地和她聊過天，從前說到工作就是一個忙字，現在居然和她聊什么財務報表的問題，還給她講理財知識。
多么可笑，張云舒幾乎可以下意識斷定，白大叔又開始打造人設了。
到了下午白大叔非常禮貌地問她晚上有什么安排，她說沒有，確實也沒有什么安排，因為晚上要排練。
白大叔說晚上請她吃飯，作為一個正式的道歉。
她就知道接下來肯定是這一幕，想道歉是吧，好啊。
于是她帶著強烈的報復心理，精心打扮一番赴了這一局。
她本打算在吃飯的地方狠狠地羞辱一番白大叔，可她的算盤落空了。
幾個月未見的白大叔還是那么的衣著得體，還是那副成功人士的模樣。
但是一開口的笑容卻給她一種她爸的慈祥感，短短幾個月不見，怎么變成這樣了，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吃飯的過程中，白大叔和她說了許多，有道歉，有小道理，也有大道理。
說著說著她也放下了一點防備，在說到人生規劃的時候，她當時確實正被一個問題所困擾。
要不要繼續出國留學。
白大叔三個問題點醒了她。
出國留學的目的是什么？
有沒有更高效的渠道達成目的？
你還有音樂夢想嗎？
張云舒沒有什么音樂夢想了，出國的目的就是為了拿到一個更高的學歷，以便回來能找到一份相對更加體面穩定的工作。
白大叔并沒有勸她放棄出國，只是讓她仔細考慮清楚，多和老師家人商量。
并告訴她學歷在她這個行業并沒有那么重要，人脈時間經驗才是關鍵。
她覺得有道理，雖然這個道理她一直都懂，可白大叔嘴里出來就有一種莫名的權威感。
晚飯結束，白大叔拿出一只包要送給她，說是生日禮物，也算是道別的禮物。
她下意識問了一句對方要去哪？
白大叔說他要調到深市去工作，未來應該就定居深市了。
她祝白大叔順利。
最后她主動結了晚飯，掃碼的時候心都在滴血。
不是因為白大叔的遠行，而是這頓價值八百塊的晚飯她總共就吃了不到五口。
唉，走之前還傷害我一次。
“刪好友了。”
“把握好時間。”
這是二人最后的對話。
刪了白子君的好友，打車回家的路上，張云舒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也算是一種好聚好散吧，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接下來該怎么辦。
她已經迫切地想要做點什么了。
如果不出國，她即將面臨的就是步入社會，她能干什么？
張云舒發現自己除了拉琴什么也不會啊。
就先從最基本的代課開始吧，她需要先讓自己邁出校園。
這不上學期看到管線群里有人找兼職小提琴老師，她直接就在群里回復了。
搞得舍周圍的人都很莫名其妙，張云舒要出去代課？！
代課有什么問題？你們不都在外面帶了好幾年的課。
張云舒不在乎周圍的人怎么看待自己，但她不能無視裴老師。
裴老師得知她出去代課很是生氣地給她打了個電話，讓她把這個工作退了。
從小一直對裴老師言聽計從的張云舒同學，這次并沒有選擇聽話。
做通了父母的思想工作，接著她就給裴老師做思想工作。
父母的工作好做，裴老師的工作可不好做。
張云舒知道裴老師一心想把她培養到國外繼續學習，這也是師生二人之前定下的目標。
但她現在已經下定決心，態度很明確，這個國她不出了。
尤其是走出校門，和周圍的同學聊得越多，她就越覺得不出國是正確的。
一開始老裴氣的都不搭理她，沒關系，慢慢哄唄。
小時候老師哄她，現在她長大了，反過來哄老師也是應該的。
她告訴了老師她的真實想法，在小提琴上她真沒有太多熱情了，就算真的出國未來也不會再取得什么成績。
老裴反問她那你打算將來干什么，她說不知道，她確實還不知道。
就這么經過了兩個月，老裴算是順過了氣，但是對她還是有點不冷不淡。
十五那天張云舒和幾個師兄弟姐妹又去老裴家看望了一趟老裴，老裴還是沒怎么過問她。
是飯后離開老裴家，一個師姐告訴她說，老師剛剛還問我你的畢業音樂會曲目準備得怎么樣了。
對此張云舒并不意外，她了解的老師從來都是這樣，嘴硬心軟。
所以張云舒在昨天接到郭教授電話的第一時間想到了老師。
表面上好像不關心她，但有好機會總是第一個想到她。
她本打算今天再去看看老師，因為她聽說老師這兩天心情不太好。
前天蓉愛招聘，兩個師姐都沒發揮好。
其中一個師姐還是剛才意大利回來的。
其實張云舒當時在群里看到招聘信息的時候也動了下心思想去試試，但緊接著就作罷了，在學校她專業確實是最好的，可出了校門，比她厲害的人多了去了，她心里有數。
蓉愛那是什么樣的人才能進去啊！
她也想勸勸老師想開點，順便問問老師少年宮的工作問題。
帶了一學期的課，她發現自己還挺喜歡教小孩的。
之前她總覺得教小孩很煩，但實際經歷過之后，她才體會到其中的快樂。
雖然有些小朋友真的很“慢”！！
李安師哥：師妹打攪，有興趣下學期來我做長期兼職嗎，也是社團課，方便的話我們電話聊聊。
長期兼職和兼職是兩個概念。
如果是短期兼職她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但是長期兼職她就不得不仔細考慮清楚。
如果畢業之后她要去少年宮工作，自然就沒法繼續做李安師哥這邊的兼職。
她不能在明知道自己有可能隨時就要走的情況下答應，李安師哥已經說得很直接了，要長期兼職。
可另一方面她又覺得這是一個和李安師哥搭上關系的好機會。
這種機會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遇到的，用白大叔的話說，李安師哥就是人脈啊。
怎么給李安師哥回信息呢？
打電話要說點什么呢。
張云舒有點不會了。
琢磨片刻，她放下面包給裴老師去了電話。
老裴那邊一聽這事連裝都懶得裝了，坦白了少年宮的事，并問張云舒接下來有什么計劃。
張云舒：“也沒什么明確的計劃，就是想趕緊工作，有課就先上著，我沒想好到底要不要考教編，老師，如果去少年宮是不是就有編制。”
老裴：“你先進去，編制那是后面的話。”
張云舒心說和她爸說的一樣，“那進去之后是不是就不能在其他地方做兼職了。”
老裴：“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周內得坐班，李安那邊你給他回個電話問問，看他具體怎么說，少年宮這邊暫時沒那么不著急，樂團一時半會還建不起來，但是這個樂團肯定是要建的，我稍微給你透露一點，是和蓉城愛樂合作。”
張云舒：“啊？和蓉愛合作建團啊？”
老裴：“這是蓉愛今年的品牌項目，好像叫什么手牽手，所以我覺得從這方面來講，對你也是個不錯的機會。”
一頓，“李安那邊要是最近需要幫忙，你就積極一點，你不要提費用，你可以給他說清楚你這邊的情況，他肯定能理解，另外你再問問他還需要什么老師。”
張云舒：“好的老師，我明白了。”
老裴：“你給他回電話吧，完了你再給我回個電話。”
張云舒：“老師我晚上想去你家吃飯。”
老裴：“想來來唄，你又不是不認路。”
張云舒：“哈哈，老師晚上見。”
老裴：“趕緊回電話。”
掛了老裴的電話，張云舒整理了一下思路，接著通訊錄一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李安師哥的電話。
于是她趕忙又找老師要來了李安的電話。
電話是有了，可這么直接撥過去是不是有點不禮貌。
畢竟都過了半個小時了，先回條信息吧。
片刻：師哥早，我給你打過去？
看著對話框里的對話，她覺得自己有股傻氣。
傻就傻吧，本來就不聰明。
接著就是一段漫長的等待，直到二十分鐘后，手機消息一閃，她連忙點開。
李安師哥：抱歉師妹，我這會手里有點工作，下午五點左右吧，可以嗎？
‘可以可以，師哥你忙，我隨時都有時間’
張云舒火速編輯點擊發送，今天中午不午休了！
蓉愛歌劇廳，燈光一片明媚。
現場還算安靜，孩子們安安靜靜地坐在觀眾席，舞臺上一眾大人和老師還在走來走去。
王小虎一個勁地往樂池里掉眼睛，他數了數，算上打擊樂一共只有十二位演奏員老師。
連一管編都算不上。
舞臺上，李安給張云舒回復了一個ok便接著手機裝起。
“方指，咱們差不多可以開始了吧。”
“開始吧。”
李安轉身看向觀眾席：“各組老師帶領各組成員有序登臺，注意腳下安全。”
一瞬孩子們都動了起來，陳璇也帶著幾個聲部首席來到舞臺。
每個孩子都要有自己的位置，只有小北目前還沒有。
“小北安排在哪？”陳璇問。
因為小北的鋼片琴開場是后加的，如果不作為出場演員，到時候就只能安排在樂池了。
李安：“小北，先把你放在樂池里跟著齊老師學習一下。”
小北：“嗯！”
隨著小北走進樂池，所有舞臺參演人員都已就位。
李安走到被裝點成花叢的鋼琴旁，彎腰小聲對著小車指了指舞臺上的譜子。
小車點了點頭。
接著李安讓出舞臺中心位置，“方指接下來就交給您了。”
方永波點點頭，走到指揮席前坐下。
環視一圈。
“各位同學上午好，我叫方永波，是這個舞臺的負責人，我很開心能參與到這個節目里，當時你們在學校首演的時候我就坐在臺下，看完我感到震驚，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么優秀的節目了，謝謝你們。”
幾位老師帶頭鼓起掌。
待到掌聲落下，方永波又帶頭鼓起一陣掌聲：“為了你們的出色表現。”
待到掌聲再次落下，方永波繼續認真道：“很榮幸通過李安老師把你們邀請到這個舞臺，你們看這個舞臺大不大？”
孩子們齊聲：“大！”
方永波：“觀眾席多不多？”
孩子們齊聲：“多！”
方永波：“你們想不想在這個舞臺上表演你們的節目？”
孩子們齊聲：“想！”
方永波：“所以我們是不是得讓這個節目變得更加精彩？”
孩子們齊聲：“是！”
方永波：“那就讓我們共同努力，到時候讓所有觀眾都為我們喝彩，好不好？”
孩子們齊聲：“好！”
“好！”
方永波接過話，拿起指揮棒。
“那我們現在進入正式排練，第一遍不需要動作，我們先過過音樂，各聲部的小首席們，你們這一遍可以選擇吹，也可以選擇不吹，但要仔細看著我，仔細聽。”
樂池里，林清風幾位演奏員拿起樂器開始對音。
也就不到十秒鐘的功夫，然而只是這一點點動靜，立馬讓整個舞臺的氣氛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