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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尾聲的余波【十八】

  李安本就想讓小車和二人打個招呼。

  一來孩子確實小半年沒見陳璇了,二來方永波早晨還念叨了一聲幾個孩子期末考試的事。

  可哪承想二人還和小車聊起來了。

  聊也就罷了,咱就是說能不能別在剛剛期末考試結束之后就和孩子聊成績的問題。

  整個兩個不會聊天。

  就在這時借給小米老師拍子的妹妹又過來了,妹妹很有禮貌地詢問能不能借個人。

  視頻里的小車聽到這邊的動靜連忙閉嘴。

  陳璇余光一瞥隔壁的場子,三缺一開雙啊,接著便派出了己方的“下等馬”。

  “李安你趕緊再去動動,”方永波跟著命令的口吻說道,“我給你說,回去你得好好練球。”

  視頻里撲哧一聲。

  “好好好。”

  李安應聲起身,想讓我當陪練沒問題,但是,“姑娘,能不能把你剛才那支什么pro借我使使。”

  妹妹剛說沒問題,陳璇直接開口道,“人家新拍子你別,你喜歡回來我給你買一只。”

  “沒事的姐姐,”妹妹笑說,“拍子不就是用來打的嘛。”

  李安嘚瑟:“聽見了吧。”

  陳璇無奈一笑:“你打不動。”

  “開玩笑!”李安心笑自己好歹也是個老鍵盤手,整條胳膊從肩膀到手指哪里想發力就能哪里發力,區區一只小破拍我打不動?

  “姑娘走!別聽她的,我雖然技術不行,力量絕對沒問題。”

  說著李安就要和妹妹去隔壁場,走的時候陳璇扔給他一個新球。

  沒兩分鐘的工夫,那邊李安和三個妹妹便干得熱火朝天,李安隨便一拍毫無威脅的殺球就會引得三個妹妹不停地喊好球。

  隨之就是某人響徹半場的得意笑聲,就連視頻里的小車都能聽到。

  “老師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小車感覺是這樣。

  小米老師:“你老師估計打完得高興得晚上睡不著覺。”

  小車:“哈哈哈哈,師娘您和方伯伯快休息一會吧,我也要練琴啦。”

  “嗯嗯,”小米老師將攝像頭轉了回來,“琳琳你練琴吧,等我們后天回去哦。”

  小車:“嗯!!”

  接著陳璇又把手機湊近方永波,方永波對著鏡頭揮了揮手,“再見小琳子,假期要把握好時間。”

  小車嘿嘿一笑:“嗯吶!方伯伯您快去換個衣服吧,別感冒了。”

  方永波:“嗯嗯,謝謝你,不說了,快忙自己的事吧。”

  陳璇掛了小車的視頻,隨手將李安快沒電的手機扔進了球包,“波哥您快去換件上衣吧。”

  方永波還真得去換一下,他的上衣已經濕透兩遍了。

  “小陳你稍等,一會我得好好和你請教一下。”

  “不急波哥,等您。”

  等方永波期間,陳璇拍了個李安和三個妹妹打球的視頻發到了群里。

  接著又給家里打了個電話。

  方永波回來之后二人重新持拍上了球場。

  “小陳,我幫我看看我的正手后場的問題,就說單打的情況。”

  陳璇:“嗯嗯,波哥您說。”

  方永波:“你看就比方剛才好幾次,我步伐跟不上,后場就特別被動,我只能抽回去,但是發力又不夠,和水平差一點的打行,一旦碰到高手,嗐,我知道,高手要是真想抓我,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陳璇:“嗯嗯,確實,像您這個階段碰到的對手,回球不到位多半會被抓。”

  方永波嘆:“所以你看我怎么能改善一下。”

  陳璇:“波哥您應該是請過私教對吧。”

  方永波:“對對,不過都是好多年前了,上過不少課,但有點晚了,野球打多了吧,很多動作已經改不過來了,越學反而越不會了,索性后面我也就不學了,就靠和水平高的朋友打打,然后再自己琢磨。”

  陳璇:“您動作已經很規范了,體力也能跟上,所以我覺得如果您想繼續再提高單打水平應該再深入強化一些技戰術、”

  方永波:“哦?我也在論壇里聽人這么說過,但這不還是要靠更好的技術來實現嗎。”

  陳璇:“您的各項基本技術在業余球友里已經算的上是很扎實了,而相對于您的技術,您的戰術打法組織方面就顯得有些單薄,或者說是不系統。”

  “換句話說您并沒有充分地把您目前所掌握的技術組織運用起來。”

  就在這時李安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不行不行,我得換我剛才使的拍子,那個什么pro太難打了,一點彈性都沒有,還老打不著球。”

  方永波笑:“人家小陳剛才都告訴你了。”

  陳璇:“注意安全,別見高就殺。”

  李安:“嗯嗯嗯,我再和她們打一會昂,我感覺和她們能打起來。”

  方永波:“你打你的就是了,正好我和陳老師也好好學習一下。”

  李安拿拍離去,陳璇接著說道:“就比如說您在抓對方過渡的時候,您的球路就有些單一。”

  “在剛才的對局中,您知道我要抽壓,也抓住了啟動時機,您后面還試圖利用站位設套誘導我抽壓,這里您真的很厲害。”

  方永波老臉微熱:“過獎過獎。”

  陳璇:“但是您在這里的得分率其實并不高。”

  方永波:“對對對!我當時就一直在想戰術,該怎么發球這么回球,可明明我覺得我占據主動了,但是贏個幾分就立馬歇菜,要是再趕上我自己失誤,最后一算其實根本沒得幾分。”

  陳璇:“因為對方也會根據您的打法及時調整反制。”

  方永波:“確實,這個時候我就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變了。”

  陳璇:“但是最后一局,最后幾分您就用出了好幾種變化。”

  方永波:“嗐,最后那幾個球我就是什么都不想了,能得一分算一分。”

  一頓,“嗷,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陳璇:“所以我說您缺乏的是后臺的組織。”

  方永波:“這個詞好,后臺,就是我的戰術系統。”

  陳璇笑:“對,就說您連續抓我抽壓那幾個球,只有一拍快撥對角,其實您完全可以在主動的時候把釣魚、停頓、逼壓這些都運用上,尤其是在您主動的時候,就像您最后那幾個球。”

  “一個停頓就可以做很多事情,停頓的核心是打騙對手重心,打時間差。”

  “有好幾個球都是,如果您停頓放網,停頓勾對角,甚至是剛才那種情況下,您要是用停頓打我重復落點,我會特別難受,肯定下一拍回球更被動,到了下一拍,您不就有更好的機會一拍打死我了嗎。”

  方永波一邊聽一邊不住地點頭,真是聽君一席話,勝逛一年論壇。

  有些理論的東西他也不是不懂,可要與實踐結合他就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在球場上很少會輸球,包括一些高手都打不過他,高手都說他是高手中的高手,這讓他很苦惱。

  “小陳,那針對我這種情況,我應該怎么才能建立起一個后臺。”

  陳璇:“看職業比賽,少看男單的職業比賽,多看看女單的職業比賽,就找一局經典的反復看,都不用看整場。”

  方永波:“吃透。”

  陳璇:“吃透可能有點困難,您只用搞明白贏的人是怎么贏的,輸的人是怎么輸的就夠了。”

  方永波點點頭:“有道理。”

  陳璇:“接著就是找人多打,把每次打球的視頻錄下來,分析自己是怎么贏的怎么輸的。”

  “我倒是也想啊,”方永波苦笑,“說起來我都有快一年沒有輸過球了,所以有時候有些人叫我打球我都不想去,但圈子里來來回回就這些人。”

  “您也不容易。”

  陳璇心里跟著嘆道,就連李安今天來之前都和她反復和她說,要想辦法讓方永波贏得開心。

  “是啊,但我又不能說什么,人家貼著時間精力陪我打球,哎,所以有時候想痛痛快快打一場球真的很難。”

  方永波說著看向陳璇,“說來今天我還得好好感謝你,我打球從來不在乎輸贏,但我會盡全力去想辦法贏,這是最起碼的體育競技精神,也是對這項運動的尊重。”

  “李安知道,我沒別的愛好,除了擺弄樂譜就是運動,運動我也就只喜歡打羽毛球這一項,我有幾個朋友成天叫我去滑雪打高爾夫,他們一有時間就要去,我也去過幾次,實在沒勁,就覺得打羽毛球好玩。”

  陳璇笑:“就喜歡打羽毛球。”

  方永波:“就喜歡打羽毛球,但這東西就得有對抗,沒有對抗贏又有什么意義,不開心啊,就像前年去澳洲參加一個活動,指揮悉尼交響樂團,柴六。”

  陳璇:“悲愴。”

  方永波:“悲愴,多大的曲子,我也算是畢業的老指揮了,揮過不下二十場,但我還是又準備了半個月。”

  “結果被人掛了空擋。”

  掛空擋的意思簡單來說是樂團不搭理指揮,自己玩自己的。

  陳璇:“啊?!”

  方永波笑:“無所謂,人家主辦方就這么安排的咱們也沒有辦法,還省事了呢,當天演出很成功,當地媒體還給我做了個專訪,真是沒勁,虛頭巴腦這一套,他們比咱們有過之無不及。”

  一頓,“但是小陳,你在法國那邊有機會參加各種樂團活動就要多參加,在國外的樂團確實能學到很多東西。”

  陳璇:“嗯!”

  方永波:“音樂,風格,很多,包括指法。”

  陳璇皺眉:“指法?”

  方永波:“很多時候,在國外樂團排練,你會發現指揮說得和你在學校里聽教授講的東西壓根不一樣,甚至有時候他是反過來的。”

  陳璇驚:“啊?!”

  方永波:“不用驚訝,對了,李安說你曾經一度有過考團的想法。”

  陳璇點頭:“是,其實比起獨奏,我更喜歡坐在樂團里,我喜歡那種感覺,怎么說,就是任何時候,耳邊都在環繞高品質360度零距離的音樂。”

  方永波輕笑:“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長笛演奏員。”

  陳璇:“謝謝您!我會努力學習!”

  片刻,方永波伸出三根手指:“小陳,三點。”

  “第一,作為一名初入樂團的樂手,首先要學會把已知的東西格式化,在國外的樂團更要如此。”

  陳璇疑惑著嗯了一聲,“大概能明白您的意思。”

  方永波:“我們國內的藝術生,許多對于音樂的觀點都是不夠合理的,這個不夠合理在學生階段上升不到錯誤,可一旦進入樂團,那就有可能引發致命的錯誤,你也在法國待了一段時間了,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陳璇:“嗯。”

  方永波:“第二,樂手是一份職業,在音樂的部分,你也要遵循職場這一套,要絕對服從指揮的指示,你不能把自己當作一個有思想的演奏者,你只能把自己當成一個可以隨時變換長短的螺絲釘。”

  “或許你會質疑我這樣的說法,你說音樂怎么可能是這副面貌?”

  “記住了,交響樂只能是指揮的音樂,指揮有時可能是站在指揮臺上的人,有時也可能是坐在首席聲部上的某個人,除了他們,任何人都是螺絲釘。”

  “因為交響樂的形式注定了它只能被一個人所驅動,想成為一名優秀的演奏員,先把這兩點做到了。”

  “謝謝方指指點,”陳璇心里深嘆一口,得說她對于樂手這一職業的許多觀念都被顛覆了,她得稍微消化消化。

  方永波笑:“結合這兩個我給你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的教授告訴你這個音要吹一拍,就算你的教授沒有說,從你學習音樂到現在的已知經驗里直接提取,你也認為這個音要吹一拍,可到了樂團里,還是這個音,你的指揮要求你吹兩拍,怎么辦?”

  陳璇:“吹兩拍。”

  方永波:“然后要做什么?”

  陳璇想了想:“思考為什么吹兩拍。”

  方永波搖頭:“你要迅速找到后面所有出現這個音符的樂句,并快速做出標記,保證指揮不會在下一次遇到這個音的時候再提醒你。”

  陳璇恍然間像是一下抓住了什么。

  緊接著方永波又問:“可排練間沒有休息,你哪有時間確定后面哪里還有這個樂句?”

  陳璇:“提前背譜。”

  方永波露出滿意笑容:“第三,參加排練前一定要背譜,至少做到能應付這樣的場面。”

  忽地,“好球!”李安的聲音再次傳來。

  二人聞聲同時望去,小米老師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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