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要優雅送上門的老裴
哥德堡變奏曲一共有三十個變奏，李安能直接說出每個變奏是因為他把這首曲子都快聽爛了。
小車憑什么？
小車什么時候聽過這首曲子？
這首曲子動輒就是七十分鐘開外，完整聽一遍不亞于看一部電影。
還要記住其中的每一個情節？
比起記電影情節，記這首曲子的變奏要難得多。
“你等等。”
李安必須得搞清楚怎么回事，說著拿出手機隨便播放了一個版本。
車廂里本就放著鋼琴旋律，再加上李安手機放的，一時間小孫根本聽不清什么是什么。
“這是第幾變奏。”李安隨手拉了下進度條。
兩秒后，小車答：“第十七變奏。”
“現在呢？”李安往回拉了拉進度條。
兩秒后，小車再答：“第十一變奏。”
“繼續。”李安不甘心地直接拉到了最后。
三秒后，小車繼續答：“第二十八變奏。”
李安只覺得眼前一黑，第一次，他覺得小車就是個怪物。
小孫像是看明白了怎么回事，“額，不好意思安哥，我還有必要把車里的音樂關掉嗎？”
“哎，”李安輕嘆，“好像沒什么必要了。”
小孫：“我也覺得。”
李安搖頭一笑，“車琳，你完整地聽過幾遍？”
小車：“兩遍。”
即便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可當親耳聽到小車的回答，李安還是沒蚌住。
片刻，“你，看書吧。”
李安想靜靜，“志恒我睡會。”
“安哥你快睡，早就看你困了。”
不知過去多久，當李安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車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車子行駛在山林的道路間，一會像是上山，一會又像是下山。
接著他就聽到小車和孫志恒間的小聲對話，不知道一大一小兩個人什么時候小聲聊了起來。
他假裝繼續睡覺。
小車：“也不是，作業多的時候就沒有多少時間練琴。”
小孫：“哦哦，那你早晨會起很早練琴嗎？”
小車：“只有周末的早晨我才能練琴，平時要上學。”
聽小車的口氣中帶著點“怨念”，小孫打趣問：“那你是更喜歡彈鋼琴還是更喜歡上學。”
小車沉默片刻，“都喜歡。”
小孫又問：“那如果只能選一個呢。”
小車嘿嘿一笑：“小孩子全都要。”
李安：傻了吧，她孫叔叔。
小孫真是沒想到小車會給他這么一句，這不就是把那個破梗反過來了么，可細細一品，這話還挺有意思。
尤其是從一個孩子嘴里出來，接著嘆了嘆：“說得好啊，小孩子才有的選，車琳，晚上給我們彈一段聽聽吧，我現在就特別好奇你能彈出什么音樂。”
小車：“啊？晚上有鋼琴嗎？”…。。
小孫：“有啊，你不知道嗎？”
小車搖頭。
小孫：“你知道咱們現在要去哪嗎？”
小車繼續搖頭。
小孫笑了笑：“看來你老師什么都沒告訴你啊。”
小車：“孫叔叔，晚上真的有鋼琴嗎？”
小孫：“有啊，有一架特別漂亮的鋼琴。”
小車不敢大聲，但欣喜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yeah。”
小孫笑：“這么開心啊？”
小車當然開心：“又能看老師現場彈琴咯。”
小孫：“.”
合著是這么回事？
就在這時，李安從“睡夢”中醒來。
小車第一時間從包里拿出一瓶水遞過來，“老師。”
李安接過喝了一口：“志恒，我們快到了吧。”
小孫：“馬上就到。”
說著車子拐過一個彎，燈火闌珊下，一座秀麗的莊園出現在山腳下。
“哇！老師這是哪里呀。”
李安：“你傅天鳴叔叔明天在這舉辦婚禮。”
小車：“！”
就在這時，車內的音樂切到了下一首。
聽到這歡樂的旋律，師生二人默契地露出相同笑容。
“車琳，這首又是什么曲子？”小孫將車停下。
“小狗圓舞曲！肖邦噠！”
伴著歡脫無比的旋律，小車小心翼翼下了車，身體像是重獲自由，她開心地轉了一個圈，身后的書包叮鈴作響。
李安也從后備廂拿出了自己的行李，乍一眼望去，師生二人的造型出奇的一致。
身后一個大書包，手里一個大盒子。
“來來來，就這個角度，你們師生二人先合個影。”
小孫架起照相機，師生二人并排站好，遠處的暮色青山將師生二人的身影籠罩。
“茄子！”
鏡頭下，小車笑得像一只快樂的小狗。
“你孫叔叔是職業攝影師，你好好表現，讓你孫叔叔這兩天多給你拍兩張。”
“啊？”
“啊什么啊，還不趕緊謝謝你孫叔叔！”
“謝謝孫叔叔！”
“不客氣不客氣。”小孫只覺得自己快被這對師徒玩壞了。
不過有一說一，他真的很喜歡和這對師徒泡在一起。
可以說是各種有趣。
“車琳。”
小車聞聲回頭，她身后拿著照相機的小孫叔叔咔的一聲又按下了一次快門。
鏡頭里除了一張疑惑的小表情，還有一排好車。
至少李安覺得都是好車，是不是豪車他也不懂，反正能有其中一輛他就覺得相當到位了。
夜晚的莊園比起白天更漂亮。
吹著山風看著夜景，再次走進云生莊園，李安還真有種周末度假的感覺。
孩子們的舞臺順利落幕，他個人年底演出更是有了新的期待和展望。
此一時非彼一時，可以說他的心境已經完全不同了。
高興。
“安哥，你是和車琳先去休息一下，還是咱們直接過去吃點飯。”…。。
李安想先去上個廁所，便說他們一會兒自己過去。
酒店門口，三人分別。
“孫叔叔再見！”
“誒誒，車琳再見，安哥你們要是想多休息一會兒就直接叫餐，會有人給你們送過去，我估計今天排練也得晚上了。”
小車：哦豁～
隨后師生二人直接上了樓，電梯里四面都是鏡子，小車左邊照照，右邊照照，抬頭頭頂還是鏡子，那就再照照。
一時間感覺整個電梯里全是自己，小車嘿嘿地笑了起來。
“好玩嗎？”
“好玩。”
“琳琳，你從什么時候發現自己能記住旋律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聽過的音樂再聽我就能知道。”
這算不算是另一種最強大腦呢？
李安覺得這和絕對音感沒有什么關系，完全是記憶力的問題。
“那你背課文為什么不能像記音樂一樣？”
“唔。”思考片刻，小車露出苦惱表情，“老師，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大概音符少好記？”
李安：“有可能，在車上復習了幾個單詞啊。”
小車：“兩個單元。”
李安：“行。”
說著師生二人走出電梯，李安掏出房卡。
走廊里許多門都是開著的，小車忍不住左右偷偷看看，李安小聲提醒：“別亂瞅，注意優雅。”
“哦！”
對于優雅，小車的理解是要像師娘那樣走路，于是她調整身姿步伐。
挺胸抬頭，肩膀和手臂相互配合！
“你干嘛？”李安不解。
小車疑惑：“老師你說要優雅。”
李安：“.齊步走確實很優雅。”
小車沒接話：“老師咱們的房間號是多少呢？”
李安：“走到頭。”
接著小車噠噠噠地沖著樓道盡頭跑去。
李安望著小車的背影樂了起來，這是不好意思了？
“滴。”
套房有兩張床，一張在外面，一張在里面。
當小車得知自己的房間被老師安排在里面，她第一時間是拒絕的，可是拒絕無效。
“你就睡里面。”
里面的房間不但有床，還有一個單獨的衛生間，衛生間里還有一個浴缸。
“不過浴缸可不能用。”
誰知道這浴缸是不是曾經的戰場，至少床單還能換新的呢。
“好的老師！”
讓小車先在內屋收拾一下行李，李安出去給傅天鳴撥去電話。
對于排練這件事，他始終保持職業態度。
不打電話不知道，一打他才知道目前就位的演員只有他和小孫！
傅天鳴和文曉還在陪外地趕來的同學吃飯，三個伴娘兩個在補覺，一個伴郎還在接人的路上，另一個伴郎在趕來的路上。
按照這個情況，恐怕排練得十點之后了。
行吧。
掛了電話剛要回房間，身后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回頭一看，“裴老師！”
“您老人家怎么也提前來了。”李安忙上前問好。…。。
“哈哈，你什么時候到的啊？”
臨近藝考，老裴最近快被雜七雜八的事情折騰死，好不容易逮住個能放松的周末，他是一秒鐘都不想在家里待著，這不中午就自己個兒開車過來了。
“你是不知道，最近糟心事太多了。”老裴吐槽著嘆了嘆，“還是你老師自在啊，馬上退了，什么事都不用管了。”
李安心思一動，笑道：“那能一樣嗎，我們系才幾個專業。”
老裴擺手：“可別了，我現在就盼著趕緊退休，一了百了。”
一頓，“魏老頭給你說了嗎？”
李安心里疑惑了一下：“我下午一直忙著上課手機沒開機，這也才剛過來。”
接著問道，“有什么吩咐您說就是，您說和他說有啥區別啊。”
老裴哈哈一笑，“來屋里說。”
二人來到老裴的房間。
“是這么回事，我有個老朋友，孩子學鋼琴的，高三了，本來家里沒打算讓孩子走音樂，可孩子喜歡音樂，就想走這條路，最近我這個朋友啊，天天給我打電話，問我怎么辦。”
“我能說什么，孩子那么執著，那就試試吧，他家也不差錢，好歹給孩子一個機會，省得孩子長大之后抱怨，你說是不是。”
李安：“嗯嗯，確實。”
老裴接著說道：“我朋友就和孩子商量考哪，孩子說想沖一下咱們鋼琴系，要說他專業其實也還行，但是你也知道咱們的表演專業對學生的綜合素質要求比較高，我的宗旨就是給孩子一個機會。”
“我想了想下午就給你老師打了個電話，讓他聽了聽這個孩子的視頻，聽完他就讓我找你。”
“我一聽這話心里就有數了，找你找他不都一樣嗎。”
說著老裴自己也笑了笑，“既然孩子有機會，那我尋思咱們就試試，接下來這一段我就把他交給你，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你就盡量給他安排時間多上課，一次兩節三節只要你有時間，多盯盯他，課時費就按你老師的來。”
“別別，這不行..”李安還沒把話講完，就被老裴打斷，“我是希望他能考進來，哪怕上個音樂學也不是不可以，再往后說，他以后不都得跟著你上課，都是小事，我們再說，你看還有四十來天，你時間上？”
李安能有什么問題，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可不是年年都能有，別的不說，就魏老師這一塊，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感激。
這個孩子的情況他聽明白了，雖然還沒聽這個孩子的水平，但他心里大差不差的也有數，肯定不像老裴說得也還可以。
魏老師什么性格他太清楚了，可魏老師還是把自己推到了前面。
換句話說，魏老師是給他送了一場及時雨。
魏老師一直都知道李錚的存在，但一直都沒有和他提過什么。
鑒于這一點，李安也是一拖再拖，直到今天和李錚吃完飯，他才下定決心要行動了。
“裴老師，您什么都不用說了，我一定盡全力。”
說著李安一嘆，“孩子的心情我能理解，家長的心情我更能理解，我最近也為這事愁著呢。”
老裴剛松了一口氣，一聽后面這話，關心問道：“怎么了呢？”
李安：“我這也有個孩子，吹薩克斯的，也是特別喜歡音樂，就是學的有點晚，孩子天賦特別好，能練管，一練就是一天，那嘴角都吹裂開了，不行，第二天還要練。”
老裴：“哎喲，這還能再吹啊？”
李安：“說他不聽，家里也沒指望他考什么音樂學院，可孩子他要強啊，我今天問他想考哪，他說能考到哪就考到哪，他說他能做的只有努力把握好每天的時間。”
五分鐘后。
老裴拿著李安的手機，看著李錚上一次的月考視頻不住地點頭道：“這孩子音色感覺真不錯。”
老裴表情認真，神色間滿滿的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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