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那個男人回來了
八月中下旬的蓉城還是如同大火爐一般，從車上下來，人的汗就止不住開始往外冒。
“老師再見，陳姐姐再見。”
“李老師我們回見，陳老師再見。”
云開苑南門門口的輔道上，李安陳璇二人拉著行李箱，隔著車窗揮別了季洋父女二人。
本來兩人沒尋思坐老季的車，坐徐麗的車順道多方便。
可徐麗車的后備箱塞實在不下那么多行李箱了。
要怪就只能怪王小虎走之前非得帶兩行李箱。
不說這個行李箱的事李安不來氣，早晨就是因為王小虎上車的時候少拿了一個行李箱，導致師生一行差點沒趕上登機。
不過好在后面一切順利，他們也算是有驚無險地回來了。
小區門前，李安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雖說房子是租的，可他還是有種回到家的感覺。
“趕緊。”
陳璇可顧不上感慨，八萬一個人在家估計都要急死了。
“還差這一會兒。”
李安樂呵著跟上了陳璇的腳步，其實他早就想八萬了。
也不知道這家伙最近一段瘦沒瘦，他想著瘦點也挺好，健康。
兩人剛出電梯，就聽見102室門口傳來凄慘的叫聲。
陳璇連忙掏出鑰匙開門，門一拉開，比室外更加燥熱的味道撲面而來。
只見八萬在門框內來回轉個不停，配著一聲比一聲凄慘的喊叫，真有點留守兒童的感覺。
陳璇直接連行李也不管了，直接蹲下將八萬抱起進了屋，李安拔了鑰匙跟著推箱子進了屋。
客廳的亂是兩人早已想到的，陳璇的拖鞋，李安的襪子，還有羽毛球拍套，散落在客廳的各個角落，套在沙發上的床單也被拖到了地板上，還有滿屋數不清的毛。
還好，晚上回來收拾一下就行，李安換了拖鞋洗了個手，回到客廳從陳璇接過八萬。
舉起一顛，李安發現八萬并沒有變輕，只是仔細觀察一番，他發現八萬潦草了，眼睛睜不開不說，身上的毛發到處打結。
人家流浪貓風吹日曬的也沒有這樣啊。
八萬就這么被李安舉著，也不鬧，就是叫個不停。
“好了，我們這不回來了嗎，來吃好吃的。”
放下八萬，見陳璇要開空調，李安擺手：“先把窗子都打開給屋里透透氣。”
說著他去廚房給八萬拿貓罐頭，順開了廚房的窗戶。
回到客廳李安給八萬打開罐頭，又去書房把書房的窗戶打開。
窗戶都打開了，屋子里的味道沒一會兒就散去大半，有了罐頭，八萬也不叫了。
李安簡單掃了掃客廳，回了小北媽媽的信息，等陳璇上完衛生間，兩人簡單合計了下今天的行程，稍作休息后起身來到門口又開始穿鞋。
“小北媽媽把小車送回去了。”
“那就都到了。”
“嗯。”
“晚上車琳那邊？”
“不去了，孩子生日也過了，就別搞得兩邊都麻煩了，過幾天吧，等她要開學了我再過去一趟。”
隨著一聲門響，102室內再次安靜了下來，貓爬架一旁，八萬臉埋在罐頭盒里，吃得像個三百斤的胖子。
終于吃累了似的，八萬滿屋巡視一圈，走到客廳窗邊的行李箱旁邊聞了聞，然后跳上去伸了個懶腰，接著在陽光能曬到的地方臥下，打起了盹。
十二點一刻，八樓藝考部的樓道里響起了振奮人心的致愛麗絲鋼琴曲。
每天兩次，只要響起，就意味著干飯時間到了。
所以致愛麗絲已經被大家玩壞了，正常練琴時間段內，總會有琴房里突然冒出一段致愛麗絲，或是彈的，或是吹的，隨后就有另外一間琴房給出合奏回應。
“干飯了干飯了。”
踩著致愛麗絲的鈴聲，藝考生們陸續從琴房或教室走出，快速前往前臺取盒飯。
楊雙羽幾人前腳領了盒飯還在決定去哪吃，后腳八樓電梯的大門便打開了。
一出電梯，李安就見幾人在那猶豫不決的。
“還有一個小時。”
幾人聞聲，那個男人回來了！！！
猛然集體轉頭，接著整個大廳都熱鬧起來了。
一陣笑鬧過后，李安大概是聽明白了，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大家都非常努力啊。
可他怎么覺得大家都這么輕松呢？不太像他走之前的那個狀態啊。
“很好，”說著他瞅了一圈，“高深呢？”
閔振：“高深上午沒練琴。”
李安嗯了一聲：“李錚呢。”
楊雙羽：“老師，他應該還在樓上練管，我去叫他？”
李安擺手，“你們一會誰先來？”
所有人全部指向楊雙羽，李安點點頭：“好，趙偉達你先來。”
羅霄然：“哈哈哈——”
趙偉達：“你笑啥，我完了就是你！”
羅霄然：“我又不怕！”
看著這群活力滿滿的姑娘小子，李安覺得旅途的疲憊都被減弱幾分。
許久未見，他也甚是想這群姑娘小子啊，只是這群半大不小的家伙最近是不是有點松懈了？
“行了，都趕緊去吃飯，一點半趙偉達昂。”
學生們離去，二人才顧上和王美麗打招呼。
“美麗姐。”
“王姐。”
“你倆也是，在家休息一天唄，”王美麗剛才就在觀察兩個人，臉色一個比一個差，“這趟累壞了吧。”
“累不累的嗐，在家也是閑著。”李安心說閑著也是休息啊，可這群藝考生的時間怎么耽誤得起，馬上九月了。
最近藝考部也沒什么新鮮事，倒是馬上開學了，樓上忙活得厲害，王美麗簡單和二人八卦了一下，接著便催促二人快去吃飯。
這時兩個女生從音樂廳出來，其中一人見到陳璇直接激動地叫了起來。
這一叫還把陳璇叫迷糊了，連聲笑著和兩個女生打了招呼。
“人家小陳老師現在可比你人氣高多了。”王美麗一旁打趣。
經過秦勇組織大家觀看陳璇比賽之后，這些藝考生才知道陳老師原來那么厲害，有人當場后悔自己當時來到時候怎么沒有選長笛專業呢。
再見陳老師，他們只想叫偶像。
李安樂：“行，美麗姐你也快點吃，回聊。”
回到辦公室，同樣許久未見的同事們自然是少不了一番客套。
方正被秦勇拉著去長壽招生了，王盼盼還在樓上盯琴房，兩人也沒在辦公室多待，吃完就各自去了各自的教室。
等趙偉達來上課的期間，他給魏老師發了條信息，報了聲平安。
結果緊接著老爺子電話就打來了。
這趟行程可不是電話里三兩句話哪能說完，老爺子讓他晚上去家里吃飯。
李安心里一合計去吧，他本來打算過兩天找個白天去一趟，正好明晚要和林彥吃飯，今晚有些事提前給老爺子吱一聲也對。
“飯就不吃了，您和師娘不用管我倆，下課我們就過去，我這準備上課了。”
老魏：“你不剛到家嗎。”
李安：“這不把行李放下就來機構了，馬上月考了，我得趕緊給他們聽聽。”
老魏：“那你忙吧，晚上別來了，我還尋思你今天沒安排，哪天有空再過來吧。”
李安：“沒事，我們也是溜達著玩，下課就過去了，但真不吃，我倆這兩天見了肉都怵”
老魏：“那不管你倆了。”
李安：“老師您先忙，晚上再說，學生敲門了。”
老魏啪的一聲直接把電話掛了。
“進。”
趙偉達推門進來，叫了聲老師，臉上帶著股非凡的自信。
李安望著趙偉達，心道小子狀態還不錯，樂呵呵地舉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
“來，坐。”
轉身他讓出鋼琴前的位置，趙偉達剛坐下，就聽身后：“A大調音階。”
趙偉達直接慌了，怎么會從音階開始，老師前天不是說他回來先聽曲子嗎？
這兩天他根本沒練音階啊！全在瘋狂地懟曲子！
“節拍器。”
顫抖的心，顫抖的手，顫抖地打開節拍器，顫抖地掀開琴蓋，接著趙偉達開始了顫抖的A大調音階。
“噹噹噹噹——”
一遍雙手同向三個八度的音階彈下來，趙偉達心里微微松了口氣，至少他沒錯。
可是。
“最近沒練音階是吧？”
“額，嗯。”
“你去把”
“啊？”
“算了，你坐。”
李安沉吟片刻，直接給值班的宋博文打去電話，“宋老師，麻煩你把我的學生都叫過來，讓他們帶著凳子紙筆。”
掛了電話李安又讓趙偉達彈一遍車爾尼849的第6條，趙偉達明白了，看來今天他們每個人都在劫難逃了。
估計只有楊雙羽能渡劫成功。
“老師，我錯了。”趙偉達了解老師的脾氣，坦白從寬才是他的唯一出路：“我最近沒練第六條。”
李安：“是不是覺得第六條過了，就不用練了？”
趙偉達聽不出老師的喜怒，心里更怕了，“不是。”
就在這時，敲門聲再次響起，趙偉達臉色立見血色，至少有人和他分攤火力了。
“進。”
楊雙羽幾人抱著凳子先后走進琴房，他們也不知道什么情況，宋老師一叫他們他們就趕忙過來了。
還要帶紙筆，莫不是要上大課，他們也還是第一次經歷這個場面。
見趙偉達情況不對，幾人都有點不敢大聲喘氣了。
“閔振來，你們都坐，高深把門關上。”
趙偉達聞聲連忙讓開鋼琴的位置，閔振見趙偉達也不給他使個眼色，只能硬著頭皮坐到鋼琴前。
“降E大調音階。”
李安說完就坐到了辦公桌前，頭也不抬地從左手的立架上抽出幾人的上課記錄。
閔振打開節拍器，然后開始演奏。
“噹噹噹噹——”
聽著閔振略有些磕巴的音階，墻邊的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今天這是要檢查音階.？
老師不是說直接聽曲子嗎？
可沒人敢吱聲。
閔振彈完自然大調音音階正準備彈琶音，李安叫停：“布格繆勒第六條。”
嗓子一陣發干，閔振繼續硬著頭皮彈了起來。
大家都知道，這是閔振來找老師學琴時彈的曲子，閔振彈得很不錯，遠比現在彈得這一遍要流暢。
“停，高睿錦。”
閔振如釋重負，連忙讓出了鋼琴前的位置。
高睿錦坐到鋼琴前，長出一口氣，憋住心跳。
“D大調雙手反向音階。”
直接雙手反向音階？高睿錦可沒有閔振那么好的心理素質，彈到一半左右手就對不齊了。
“停，羅霄然。”
“小奏鳴曲。”
羅霄然想說她最近有練音階，可老師為什么偏偏抽她的小奏鳴曲！
無奈的羅同學坐下定了定神，接著開始演奏。
羅霄然倒不算是硬著頭皮在彈，畢竟她的這首曲子相對比較簡單，她最近雖然練得不多，但也有在練。
還算順利地彈了下來，羅霄然等待老師的下一道指令。
“高深。”
高深顯得比前面幾個人放松許多，坐到鋼琴前還不忘挑了挑琴凳的高度。
“革命。”
高深收到指示直接抬手落指，充滿爆發力的和弦一經響起就得到了李安的點頭默許。
在周圍一圈人的震驚中彈完，高深收手，
李安最后讓楊雙羽上琴，“激流。”
楊雙羽猜到老師肯定要聽他的激流，是他疏忽了，最近他確實沒練這首曲子。
但是即便如此，作為他已經準備好的藝考曲目，他還是以相當高的完成度一遍順利彈下來。
近距離聽完楊雙羽的演奏，高深心里也是各種佩服，彈得確實太好了。
“行了。”
李安放下手中的課程記錄，就拿楊雙羽開刀吧，“是不是覺得這首曲子已經練好了，不用再練了？”
楊雙羽不敢說話。
李安起身：“我記得我走之前你還號召大家說，馬上九月了，時間不多了，我們得趁老師不在的這段時間加把勁。”
楊雙羽舔舔嘴：“是。”
李安：“怎么努力的，踏板也忘了，三個層次也變成兩個了，是我太信任你了嗎，楊雙羽，當時你怎么當著你爸的面和我保證的。”
楊雙羽此刻恨不得把頭埋在地底下，“老師對不起。”
李安：“別，你覺得你對得起你自己就行。”
話音一轉看向所有人，片刻。
“是不是覺得在我這過關的東西就不用再練了，嗯？藝考生們。”
一時間整個802教室陷入了低氣壓。
沒人見過老師這副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