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賽間三兩事,靈魂四連問

李安尋聲來到音樂廳后場通道，滿是學生和家長。鎍　　掃眼望去，他并沒有找到剛才那對疑似父女的二人，正巧這時徐娜娜端著一份盒飯從門內走出來。

　　徐娜娜還以為李安此刻來這兒是看看他的學生，正好里面還有幾分工作餐，「安哥你也趁休息吃吃兩口吧，里面還有。」

　　李安收回目光，「謝了，我不餓。」接著看向徐娜娜詢問道，「我剛聽這兒有個家長聲音挺大，怎么回事？」

　　徐娜娜在里面沒聽到外面的動靜，不過她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她一上午都在后臺做協調工作，剛才臺上忘譜那個小女孩，一下來就被家長罵了一頓。

　　她還在一旁勸了兩句，那名男家長在里面倒是聽了勸，還給周圍幾個孩子家長賠了不是，沒想到出來又把孩子教訓了。

　　聽完李安的描述，徐娜娜不屑地撇撇嘴，「差勁。」

李安也跟著嘆了嘆，至少在公共場合訓孩子這種行為是挺差勁的，「你們組下午幾點。」鎍　　徐娜娜：：「一點集合。」

　　李安點點頭：「你快點吃，我就過來轉轉。」

　　徐娜娜：「嗯嗯，安哥你忙。」

　　片刻。

　　李安：「這會兒誰盯著呢？」

　　徐娜娜：「老倪在里面。」

李安想了想，湊到徐娜娜耳邊小聲說了兩句。鎍　　徐娜娜邊聽邊點頭，「嗯嗯，放心吧，我剛才已經給他叮囑了，我看兩個都快了。」

　　「行，謝了，不耽誤你吃飯了。」

　　「安哥客氣。」

　　今天這個場合，李安的身份不方便再進后臺了，他想叮囑里面的人一會兒在上下場環節照顧下車琳，小北他不擔心。

　　車琳這孩子有時候愣得很。

　　回到評委席，黃娟正和吳斌聊天，李安借過打斷了二人。

他坐下之后兩個人有聊起來了，在說過兩天的舞臺技能考核，他也沒仔細聽，腦子里一會兒浮現出那個被父親訓斥的女孩，一會兒又浮現出車琳和小北上臺的場景，以至于老湯剛才給他招手他都沒有留意到。鎍　　「李老師，上周開會你怎么沒有去啊？」

　　一旁夏老頭忽然問。

　　「什么會議？」李安沒聽明白。

　　夏老頭疑惑：「音協辦公室沒給你打電話么，我看會議名單上有你的名字啊。」

　　李安一下想起來了，上周三下午確實有個自稱音協辦公室的女的給他打了電話，「不是說可以不去嗎？」

　　什么年初工作總結報告，他就是掛個名在那，又不參與具體工作，再加上他最近那么忙，哪有時間去浪費。

夏老頭心說到底還是后臺硬啊，其他新人入會巴不得多參加一些這種活動，多在領導面前露露臉，這李安倒好，接到電話都不露面。鎍　　這個電話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到的。

　　「聽說你老師戒煙了，真的假的？」

　　李安：「真的。」

　　夏老頭伸出大拇指：「他要是能把酒再戒了，隨便活到九十九。」

　　李安笑：「那不是提前要了他的命。」

　　夏老頭哈哈哈哈：「這話也就你敢說。」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說著說著夏老頭半開玩笑的發出邀請，「有空也去我們那轉轉，指導指導。」鎍　　「不敢不敢，您老這不拿我開涮么。」市藝協雖然從級別上比市音協和市鋼協要低一級，但也實打實的是蓉城文學藝術聯合會的重要組成部分。

李安知道對方和自己這么客氣主要還是因為魏老師，「上次吃飯的時候，我老師還說藝協這　　兩年做的越來越好了，說藝協去年那臺晚會辦的漂亮。」

　　說起去年那臺晚會，夏老頭笑的胡子都快打結了，「那天晚上我們還一起吃飯了。」

　　昱東寫字樓停車場。

　　徐麗停好車，王小虎和倆兒老人先下了車。

「姥姥你快點。」鎍　　王小虎一邊看手機一邊催促，群里小北剛剛回復還有四個就到車琳了。

　　他上午給車琳發消息，車琳沒有回復她。

　　小虎姥爺：「好好好，我們快點，快點。」

　　徐麗從車上下來，「你慢點，你姥爺跟不上。」

　　中午飯還沒吃好小虎就嚷嚷著要過來，徐麗知道兒子是想看看小伙伴。

　　在這一點上，她是支持的。

　　「加油車琳！」

　　「你也加油。」

　　桑萍回來的時候發現車琳正在和一個女孩說悄悄話，于是她就抱著兒子在門口又呆了一會兒，見兩個孩子都站了起來，她才湊過去，聽見了兩個孩子互相加油打氣。

　　小北看見向這邊走來的桑萍，立馬反應過來這是車琳的媽媽。

　　「阿姨好。」

　　「你好你好。」

或許是因為小南的原因，或許是因為這是車琳的弟弟，小北看到桑萍懷里的小男孩就湊了上去，她本想逗逗對方，沒想到她還沒湊近孩子就哇的一聲。鎍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小北頓時間手忙腳亂，她不是故意的。

　　這時車琳上前，兇著臉看著弟弟：「吱吱！」

　　也怪，小吱吱一看見姐姐立馬就不叫了，對著車琳伸出手，像是想要個抱抱。

　　桑萍剛要把吱吱的小手拉回來，意外的發現車琳居然伸出了手。

　　她有些不太肯定的把吱吱從自己手里送到車琳懷里，車琳從沒抱過吱吱。

車琳接過吱吱，開始沒什么感覺，就像抱著個小貓小狗，讓小北摸了摸。鎍　　小北和吱吱玩了幾下，「姐姐下次給你買好吃的。」

　　說著釘子拎著一袋子好吃的回來了，車琳把吱吱交給釘子，然后打開袋子看了一眼，從里面拿出一個肉夾饃給小北，「你還要好久，再吃點吧。」

　　最后在桑萍和釘子地勸說下，小北才接過，「謝謝阿姨，謝謝哥哥，吱吱再見，車琳加油。」

　　說完小北拿著肉夾饃離去，她覺得車琳好好，和她之前以為的一點也不一樣。

　　她從前以為車琳是冷冰冰的，不愛說話也不愛笑。

　　把與車琳的小插曲講給老爸，老爸笑著告訴她了一個道理，所以待人待事不能只看表面。

小北點頭：「明白啦！」鎍　　小北爸爸笑：「人家給你你就快吃，別等你媽了，她買回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

　　小北剛拆開肉夾饃的封口，小北爸爸悄悄從下面遞來一瓶果汁，「快點吃，你媽準備等你從臺下下來再給你的。」

　　車琳的肉夾饃，老爸老媽的果汁，小北只覺得此刻要幸福的暈過去了，再沒一點緊張。

　　她正吃著，身后遠遠的，徐麗一行四人也是抵達賽場。

　　王小虎一進門就四處打量，馬上發現了車琳的位置。

　　挨，車琳還抱著一個小孩。

小虎姥爺：「這邊有位置，我們先坐。」鎍　　隔著一條走廊，王小虎不時的看向車琳的方向，車琳還沒有注意到他，但他注意到車琳抱著小孩的樣子特別好看。

好像用好看描述也不太確切，具體哪兒不確切他也說不出來，總之是一種很美　　好的感覺。

　　車琳就是和別人不一樣。

　　小北離開后，釘子讓車琳和桑萍也吃個肉夾饃，車琳說自己吃過了，他見桑萍說要吃，就把吱吱又送到車琳懷里。

　　釘子不知道車琳在家根本就沒抱過吱吱。

這時，「A組下半場比賽開始。」鎍　　「A組023號，夏宇軒，演奏曲目，莫扎特C大調奏鳴曲。」

　　車琳心說這個曲子她熟悉，哪怕對方開頭彈得沒有一點顆粒感他她也覺得聽起來很開心，或許是因為她有第二個朋友了。

　　沒錯，她認為于小北就是她的第二個朋友，而且是比王小虎還好的那種。

　　忽然感到下巴尖爬上一只小手，她低頭，吱吱笑得像個小彌勒佛。

　　吱吱的笑聲倒是沒有引來周圍的不滿，可車琳知道比賽已經開始了。

　　再次露出「兇惡」表情，吱吱立馬又老實了。

車琳目光回到舞臺，微微緊了緊懷里的小肉蛋。鎍　　剛才她沒什么感覺，就像抱著個小貓小狗，可抱了一會兒，此刻她心里生出了一種從沒有過的感覺。

　　就好像這個小生命和自己有什么內在聯系似的。

　　想到此處，她擺正吱吱的腦袋對向舞臺方向，像是想讓吱吱也認真聽。

　　過了一會吱吱看向別出，她就又把吱吱的頭擺正。

　　桑萍一直在觀察著這一切，從剛才到現在，她慶幸今天幸好帶著吱吱一起來，不然她也沒這個機會看到車琳的這般舉動。

　　她是沒什么文化，但她會看人。

其實從進這個家門開始，她就看得出，車琳這孩子骨子里和她爸爸一樣，心地善良。鎍　　十分鐘后，距離車琳只有兩個人了。

　　車琳不慌不忙的起身，將吱吱交給桑萍的過程中出現了點小麻煩，吱吱不愿意松開車琳的裙袖，還好釘子第一時間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玩意兒，吸引了吱吱的注意力。

　　「加油。」釘子小聲說著拿出準備錄像的手機。

　　「加油。」桑萍抱著吱吱送上打氣的目光。

　　車琳輕吐一口，檢查了下脖子上的選手證，一轉身，和過道邊上的王小虎來了個靈魂對視。

　　臺上正在演奏，王小虎張大嘴，做出加油的口型。

車琳還以為王小虎下午才會來。鎍　　加油她看見了，可現在這個場景她也沒辦法和對方說什么，抿抿嘴，她轉身出了音樂廳后門，選手去往后臺的通道是在音樂廳外。

　　王小虎當然有留意到車琳的額頭上的碎發，他覺得很酷，大門口都沒人影了，他還扭著脖子夠著看。

　　車琳給徐麗的第一印象是沉默，她們一起吃過肯德基，期間就聽王小虎和于小北兩人在餐桌上說，這個孩子坐那全程不吭聲。

　　不過令她印象更深刻地是車琳的鋼琴水平。

　　上次在蓉城賽區的新海杯上，她陪兒子聽了少年專業組的比賽，這小姑娘彈得太好了。

「嘩————」鎍　　掌聲送下a026號小選手，李安起筆打分，82。

　　進行到這里，李安打分愈加得心應手。

　　下一個就到車琳了，他活動活動肩膀，不緊張，不緊張。

　　他放下筆，目光卻一刻沒有離開過后臺出口。

　　「A組a027，車琳，演奏曲目，伯格芭蕾舞曲。」

掌聲再起。鎍　　桑萍、王小虎、徐麗、王小虎姥姥姥、小北小北爸媽都伸出了手。

老湯也比　　剛才鼓掌時多用了點力氣。

　　釘子眼前的鏡頭里，木質后臺大門忽然被來開，接著一道黑色身影從中閃出。

　　車琳抬頭挺胸，目視前方，向著臺中央的鋼琴走去，步伐相對前幾名上臺的孩子要快。

　　但她得快，給人感覺是利索。

　　停到鋼琴旁，帶掌聲落下，她盯著臺下最遠處的工作人員輕鞠一躬。

落座，調整琴凳高度。鎍　　車琳的動作很細致。

　　她調完甚至還低頭側臉迎著臺光檢查了一下琴鍵上有沒有汗滴水漬之類的東西，然后掏出一塊白色棉布在幾支琴鍵上擦了擦。

　　擦鍵順序從左至右，動作井井有條。

　　看到這兒，臺下的一眾觀眾評委已經直觀的感受到這位小選手的不同之處。

　　不少孩子都會聆聽老師指導，上臺之后要干這個干那個，好像不走套流程就是業余的一樣，但多數孩子上臺之后都只是做個皮毛而已。

　　就說有的孩子調整琴凳高度吧，看著小手是在那忙活，可連琴凳旋鈕都壓根沒摸到，然后坐直還聳聳肩，一副調整好的樣子，令人啼笑皆非。

可此刻鋼琴這位小女孩給人的感覺就是她一步都是正在解決一些問題，雖然沒什么表情，但整體傳遞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字。鎍　　心態真不錯，吳復生從車琳一上臺就從對方的肢體察覺出這孩子相當松弛。

　　他不確切這孩子彈得怎么樣，拋開如此冷門的比賽曲目不談，單講這個狀態，他可以肯定這孩子的演奏一定不會差到哪。

　　金佳琪心里則是有點小小吐槽，孩子狀態不錯她當然看得出來，可問題是孩子的頭發怎么回事？

　　向來注重舞臺形象的金三爺肯定是不允許自己的學生這么走上舞臺。

　　她想...大概李安比較隨意？

李安不隨意！鎍　　孩子頭發怎么缺了一塊？

　　李安就納悶車琳父母帶車琳去哪剪的頭？

　　理發店不想干了嗎？

　　總不能是自己剪的吧？

　　評委席正中間，李安靈魂四連問。

　　舞臺上，小車已抬起雙手。

鏡頭拉近，她眉頭正微微皺起。鎍　　神情酷似某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