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可惡又被他裝到了

　　升華一下畫面。

　　李老師磁性的嗓音充滿知性力量，配上眼神中的星星點點，似皺非皺的眉毛，似揚非揚的嘴角，以及獨特的斷句節奏，非上課式的頓挫語調，尾音還帶點沙啞。

　　他說，來孩子，把頭抬起來，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向失敗低頭。

　　多么鼓舞人心的畫面。

　　反正陳璇是相當吃這一套，她喜歡李安這種散漫自然的鼻腔，更重要是的內容部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把這句話講出這種味道，從不向生活低頭的李老師，根本無需刻意，仔細看他的眼神，里面并沒有藏著一種勝券在握，但你可以從中看到他被擊倒后從容爬起的畫面。

　　陳璇等待李安接下來要說什么，她想看看李安會如何幫這個小姑娘重建自信。

　　和李安一樣，關于小舞這個孩子的情況，她也聽季洋說了許多，性格過于內向，本身專業還是不錯的，但一走上考場腿就開始發抖。

　　老季胡蓉夫婦二人絕對不介意李安把話題引到小舞身上，盡管今天的主角是季洋，對于小舞今年的考學失利，他們也難受，前天晚上老季和小舞爸爸，他的舊時鄰居又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里小舞爸爸唉聲嘆氣，他支持女兒圓夢，再考一年沖擊金陵藝術學院，小舞媽媽則希望小舞去華師的音樂系，夫妻二人各持己見爭論到二模來臨，最后決定把選擇權交給小舞，實際上這變向等于小舞媽妥協了，周圍的人都知道，小舞的夢想就是去金陵藝術學院讀大學。

　　可這也是小舞爸如今難受的地方，小舞這次沉默了。

　　小舞爸不知道小舞現在究竟是怎么想的，老季想想說正好洋洋的輔導班放假幾天，讓兩個孩子出去玩玩散散心，讓洋洋問問小舞現在的想法.

　　老季非常能理解，二模就在眼前，眼下沒有什么比孩子狀態更重要。

　　于是就有了今天下午季洋接到李安臨時上課通知那一幕，如果換做平時任何一個時間，她接到李安的上課通知，必定第一時間放下電話火速來上課。

　　小季今天要陪她的好朋友，甚至她希望晚上要是能把小舞帶上一起吃飯就好了，她覺的老師肯定有辦法引導小舞，小舞本來都決心復讀再考金陵，可就是因為前段時間爸爸媽媽的爭吵，讓小舞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小舞不想看到爸爸一個人在樓下抽悶煙的背影，也不想看到媽媽失望的表情。

　　于是也就有了接下來的那一幕，當李安問小舞晚上有沒有時間，她激動道「有有有，太有了！」

　　順其自然也就有了剛才那一幕，當李安那么赤裸的點出小舞缺席她的十八歲生日宴，最后還沒拿到合格證，季洋作為小舞的小姐妹，臉上的難堪是裝不出來的。

　　她沒想到老師從這個角度切入這個問題，但緊接著老師給她的目光又讓她心安。

　　果然。

　　「來孩子，把頭抬起來，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向失敗低頭。」

　　熟悉的口氣，熟悉的配方，季洋的心一下就放下了，并祈禱小舞今晚走出這間包間的時候會明確自己的想法，作為好朋友她希望小舞堅持自己的想法。

　　而同樣的話落到小舞耳中又是另外一番感覺，她第一次見李老師，這位她仰慕許久的老師，從小洋口中，她聽了太多這位李老師的傳說，也有幸拿到過對方音樂會的門票，那是一場一度讓她誤解李安老師應該是一位鋼琴演奏家的音樂會。

　　音樂會結尾如真似幻的短片讓自幼就帶著一絲文學幻想的小舞在心里活生生的捏出了一個多姿多彩的故事人物。

　　就是這樣一位老師，此時此刻，活生生的出現在她面前，讓她抬起頭，略帶調侃的告訴她：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向失敗低頭。

　　她垂在腿邊的雙手都在發抖，她依然恨自己為什么今年這么不爭氣，如果她能克服上臺緊張，或許今天一切都不一樣了。

　　但她沒有理由低下頭，是啊，她心底還有未完成的心愿，夢想的星光還在遙遠的夜空中零星閃爍，她怎能低頭。

　　在眾人關心的目光下，宛若成為今天的主角人物，小舞緩緩抬起頭，普普通通的小圓臉上沒有透著大徹大悟的神采，只有一點小女生的窘迫。

　　的確，懼怕被人圍觀的小舞真的很難適應這種場面，可在一種力量的支撐下，她不但抬起了頭，還敢直視李安的目光。

　　盡管她的面色窘迫，她感覺李老師還有話會對她講，她想看著李老師聆聽接下來的教誨。

　　不止小舞，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等待著李安接下來的話。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又集中到李安臉上。

　　最終的最終，李安果然還是沒有人讓大家失望。

　　他摸摸鼻子，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先教你一招，做事前，先吃飽。」

　　全場一愣，他已舉起杯。

　　「說的好！」老季和胡蓉立馬跟著起身舉杯。

　　接著是陳璇和小季，「餓死了餓死了。」

　　最后所有的目光又落回到小舞臉上。

　　這一次，圓臉姑娘的臉少停了那么一秒，接著肉眼可見，她臉上的窘迫被笑容取代，她拿起手邊的葡萄汁站了起來，靦腆的胳膊彎彎著，伸得不算直，但這不妨礙季洋和李老師一同撞到她的杯子上。

　　所有人：「干杯！」

　　這時服務員端敲門端上來了今晚的第一個熱菜，吉祥如意。

　　季洋：「哇咔咔，開動！」

　　此時像是已經沒有了今天的主題，或許歡聲笑語和碗筷的碰撞聲才是今天的主旋律。

　　菜一道道上，飲品一杯杯下肚，這樣七口人怎么能有說得完的話題。

　　當然，今天的主角是兩個小朋友，后面的話題基本都圍繞在兩個小朋友身上，在胡蓉和老季的引導下，李安也基本清楚了小舞的具體情況。

　　和他觀察的差不多，一個內向的孩子，從進門到開飯前與季洋的種種互動，都在說明這個孩子在生活中是怎樣的內向。

　　和季洋一家都如此靦腆，可想而知在外面與人與事。

　　不過另一件事也體現了這個孩子強大內心的一面，小舞要求自己獨自一人去往金陵參加考試，雖然結果不理想，但她做到了。

　　「小舞，你之前在蓉城和哪兒的老師學琴？」李安插了一句。

　　小舞：「蓉城師范大學的林越老師，不知道您認不認識。」

　　前有俞教授，后有馬教授，李安現在一聽蓉師的老師頭就大，他看向老季，心說不會是你通過俞教授給推薦的吧。

　　陳璇搖搖頭：「不認識，那么想考金陵為什么沒有提前聯系聯系金陵那邊的老師。」

　　胡蓉插話：「當時也考慮了，一來是她父母工作太忙，沒辦法陪她去，再者那邊的老師也不好聯系，去年五月份我就找俞教授幫忙聯系聯系那邊的老師，想著先了解了解那邊的情況，最后俞教授說直接去找不合適，然后給小舞推薦了一個他的同事，讓小舞先跟著上一段時間，后來小舞覺得新老師不錯，就一直跟著學下去了，也沒再尋思帶她出去找老師。」

　　李安輕嘆，他不能說家長的做法不對，但考學這事，不是誰都有季洋這樣的運氣。

　　有些事還得回到流程，按照小舞的自身情況及家庭條件，參照國內基本行情，小舞如果去年五月出去了，今年基本不會出現意外。

　　「現在找個老師不難。」

李安想了　　想還是沒當孩子面把話點透，「來季哥，你別喝了，酒我喝，你喝茶，晚上你們還送人孩子回去呢。」

　　老季會意，拿起茶壺倒了一圈茶，最后倒到小舞那，「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心里有什么困惑和我們說不通，你多問問你李老師和陳老師，他們經驗豐富，能幫你整理整理思路。」

　　季洋跟著鼓勵道：「就是，你得做決定了，馬上就要高考了。」

　　小舞正為難，只聽李安又開口：

　　「這有什么著急的，小舞文化課成績比你強，手里有兩張有效合格證，父母也支持復讀，所以現在一時決定不了根本無所謂，高考結束之后她可以選擇報那兩所的其中一所，也可以選擇不報復讀，報了錄取通知書下來了她還可以選擇上或者不上，上了之后她還可以根據一段時間的大學觀察體驗選擇是否要退學再考，我想當她決定再考的時候，她一定沒有任何問題。」

　　陳璇補充：「我們學校有很多人連考了好多年才考上，學藝術年齡確實不是問題。」

　　季洋一聽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轉頭看向小舞，「對啊，你好像確實不用著急。」

　　小舞不來也不著急，可就是周圍的人都很著急，所以她也跟著著急起來，可她還沒有把一些問題想清楚，短時間內又做不出決定，她越做不出決定，周圍的人就越著急，她也就越著急，越做不出決定，如此惡性循環，就導致她漸漸的選擇了沉默。

　　「謝謝李老師，謝謝陳老師，我想復讀，可我知道我媽心里不想讓我再復讀了。」

　　李安抬斷小舞，「孩子，時間還有，再想想，再觀察觀察自己，觀察觀察你媽媽，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復讀，看看你媽媽是不是真的不想讓你再復讀了。」

　　小舞沉默片刻，「謝謝李老師，我知道了。」

　　李安笑笑：「但前提是先要做到吃飽睡好，這樣才有精力和體力應對任何情況。」

　　小舞點點頭，她記住了。

　　對于性格內向的孩子，他們更多的需要從內心汲取能量，需要同自己的思想認知情感溝通，而不是外界的鼓勵或肯定，當他們明確了內心，自然而然的就會達成一種自身的平衡，變得有主見且強大，而在這個過程中，作為長者或老師，李安認為自己只需稍加引導便可，說多了或強加了，反而會干擾。

　　該說的他已經正面或側面的表達了，剩下的就交給這兩家人了，如果后續有需要，老師的問題他愿意出把力。

　　「來來來，趕緊吃，季洋你快點的，別老給小舞夾菜，你自己也吃，瘦的跟猴似的。」李安說著自己也納悶，「我看你們集訓班的伙食也不錯，怎么兩個月了越吃還越瘦了呢。」

　　季洋委屈啊：「老師啊，我又不是小舞，背東西快，最近我快死了，早晨背的東西中午吃頓飯的功夫就忘了！」

　　一旁小舞嘆：「我還羨慕你吃不胖呢，你就是不愿意動筆，老想著看幾眼就記住了。」

　　「聽見了么，」胡蓉直搖頭，「從小到大，多動一下筆都能把你累壞了似的。」

　　季洋撇嘴，「我的錯，我自罰一杯。」

　　小季仰頭干了杯中的飲料，放下杯子，她說，「從明天開始，我要改過自新！」

　　哈哈哈——

　　飯桌上的氣氛終于回到了真.輕松愉快的節奏。

　　「哎老師，我上午還想問您來著，您是在哪給小北他們找到比賽曲目，簡單不說，關鍵是都好好聽啊，我小時候都沒見過。」

　　李安挑眉：「咦？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季洋哈哈笑，起身掏出手機跑來李安人后，找出今天上午群里的聊天記錄，「老師您看。」

李安接過一看，皺著眉的臉　　上卻忍不住露出笑容，「這個什么八倍鏡和98k肯定是王小虎和劉豐瑞，兩人愛打游戲，豁，車琳這名字和車爾尼練習曲是的，還543，這個童童小丸子是小北吧，馬可不愛吃菠蘿，馬可，可以可以。」

　　他沒想到原來幾個小東西私下還有個群，還討論學習，每個人都把他布置的比賽曲目拍照發到了你群里，還知道共享交流。

　　王小虎這個群主值得表揚，建了個這么個群聊。

　　「不錯不錯，你又是怎么加進來的。」李安不解。

　　季洋解釋：「上次看音樂會我們坐在一起，王小虎問我要q號，然后他就把我加進來了。」

　　目光落到季洋大師姐這五個字，李安伸出大拇指。

　　「季洋大師姐：趕緊去寫作業，不許再聊天了」

　　「對，以后你沒事就監督監督他們，看看他們有沒有什么小動作，有問題隨時給我回報，尤其是王小虎。」

　　季洋嘶：「老師，怎么有種小時候給班主任打小報告的趕腳？」

　　李安笑：「不瞞你說季洋，我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那個神情，特別像我高中時候的那個班委，她成天給我們班主任告狀，哪個女生和男生又轉紙條了，哪個同學上歷史課睡覺了，成天就干這事。」

　　哈哈哈哈。

　　季洋：「...額，哎老師別別別。」

　　見李安要往上翻群聊記錄，季洋趕忙出言制止。

　　李安停下，挑眉道：「怎么著，莫非有人說我壞話？」

　　季洋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笑瞇瞇的想從李安手里拿回手機：「怎么可能，他們超愛您老人家的，不過您也得尊重他們的隱私呀。」

　　見狀李安把手機還給了季洋，樂道：「好好，但是有情況你一定要匯報昂，大師姐可不是白當的。」

　　季洋立正：「明白！保證完成」

　　就在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李安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接著站起來，「你們先聊。」

　　說著便往包間內的衛生間走去，魏老師這個時間給他打電話，那必定是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