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敗了?
李福掏出電話找到號碼直接撥打過去，飯桌安靜下來。
免提外放三聲都，電話接通，喇叭里面有點亂。
“喂。”
接著一個小年輕的聲音傳出，“李哥。”
李福：“哎哎，關老師，忙著不這會兒。”
關老師：“吃飯著呢，沒事你說。”
李福頓了頓，“早晨我和孩子她媽商量了一下，我們決定再等等看。”
關老師：“稍等。”
片刻后，電話那頭的環境不再嘈雜，“剛才沒聽清，李哥你再說下咋了。”
昨晚李福給關老師打電話拜年，對方又提出讓他抓緊時間給李錚換樂器的事。
“那個樂器，我們打算再等等。”
“李哥，情況我都給你說的很清楚了，李錚目前這個樂器已經不適合他了，換的越晚耽誤的時間就越多。”
說著電話里的聲調不由揚起，“早點換他早點適應，咱們馬上該給他上藝考的曲子了，他現在手里那只樂器音不準，這個問題上次帶他上大師課雷教授也說過了。”
“李哥你得想清楚啊，李錚的時間耽誤不起。”
李福吞吐片刻，“這兩年生意不好做么。”
嘖嘖，這無奈的表情，這無力的語氣，一旁李安心笑應該給豁三哥評個李家村影帝。
昨晚小爹可是說豁牙去年十一剛換了輛寶馬。
隨著電話那頭也跟著連聲嘆氣，李安拿出手機編輯了起來。
關老師：“還有個樂器他也可以考慮，最近塞爾瑪又出了個新的型號，這個型號的價三萬二，也夠他考藝考用了，只不過選了這個型號，到時候他上了大學之后可能還得再換。”
李福覺得到差不多了：“哎，我們現在咋說呢，主要有點抓不住方向，不知道到底讓他考哪。”
關老師揚高音調：“首先，考哪他這個樂器都得換，其次咱們不是都說了嗎，過完年送他去雷教授那，到時候根據他的情況，雷教授會安排，咱們就把目標定在燕京音樂學院就行了。”
李安聽到這句話，迅速在手機上又編輯了一行字。
李福：“雷教授那邊...”
關老師：“哎喲，李哥你就別想那么多了，去年隔壁縣那個孩子不就是雷教授給辦進去的，上次上大師班你不還見了那個孩子嘛。”
李福被這一頓繞的有點招架不住了，都忘了自己要問什么了，聽關老師這么說他感覺又放心了不少。
就在這時，他見李安舉著手機屏幕，接著目光落到對方手指的一行字。
“額，是是是，雷教授那邊我們肯定是放心的，不放心他還能不放心你么，別那個孩子我們當時都聽到了，確實吹的好，問題是李錚才學了一年功夫，怕到時候達不到要求。”
頓了頓，他照著李安編輯的信息一字一字照讀道：“如果李錚的專業最后沒有達到燕京音樂學院的要求，是不是會安排別的學校？”
讀到括號停了下來，‘（其他學校的費用是多少）’，頓時又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關老師：“這個，得到時候根據孩子專業情況看，如果孩子實在勉強，也不排除在別的學校里面選選。”
李福接著問：“選其他學校，那具體費用的話？”
電話里沉默了一下，“這個現在都不好說，得到時候具體看雷教授怎么說。”
陳鳳霞聽到這句話好大一個白眼，又開始攪合。
“總之我們盡全力想辦法沖擊燕京院，李錚是我回國后帶的第一個從高一才開始學薩克斯的孩子，帶他這么長時間，我早把他當侄子看待了，真的希望他能考進一個音樂學院。”
李安：...得為這位同行的臉皮鼓掌。
回答問題避重就輕，關鍵問題去全部推給雷教授，然后還能打出如此令人羞恥的感情牌。
就這樣吧，他手指向屏幕里自己編輯的第一條信息。
李福點點頭回道，“謝謝關老師，那咱們就共同努力，爭取讓他考進燕京音樂學院，哎你上次給我說他是要考表演方向還是考理論方向？”
電話里安靜了兩秒，“李哥，你聽我說，我們先不著急定這個問題，不管是考哪個方向，他現在都要學這些內容，到時候讓雷老師再觀察觀察。”
李福看向李安，李安示意可以了。
“那行關老師，你快忙，我在和孩子他媽商量商量。”
關老師：“總之你們快點決定吧，我這邊好提前給他定樂器，現在進口樂器特別難買。”
李福：“好的好的。”
啪的一聲對面掛了電話，李福這邊也放下手機。
全家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李安這里，想聽聽李安怎么說。
他們打這個電話的目的就是按照李安的建議，先讓關老師給個確定的說法，結果人家到最后還是沒透底。
李福：“他還是不說。”
李安嗯了一聲，他需要稍微再整理一下。
在李福打電話前他就猜到了這個結果，只不過他還是想讓李福再確定一下，畢竟李錚已經跟這個關老師學了不短的時間，期間產生的成本想來也不低了。
不過不同于在座的其他人，在他聽來關老師其實已經說的很明確了，讓雷老師決定。
什么叫讓雷老師來決定，雷老師一個音樂學的教授，手能插進管弦系嗎？
如果可以，那決定不可能是二十萬就搞定的事情。
李錚只是一個學了一年的突擊生，和燕京音樂學院管弦系表演專業放到一起，之間的距離可以說天上地下。
所以李安現在可以肯定的說了，“李錚跟著這個雷老師走到最后，上限就是燕京音樂學院的音樂學專業。”
聽李安這個口氣，陳鳳霞心里頓時著急起來，“這個音樂學專業是不是不太好？就是我們花了錢最后也只能上這個專業嗎？”
李安搖頭：“不是只能，是最好的結果是考進燕院的音樂學專業，至于其他的結果，那就得看雷老師了。”
“不過這個結果未必對于他來講是不好的。”
李安決定還是先把音樂藝考這件事和眾人講一講，他也看出來了，對于藝考，這幾個作為家長的哥嫂們并沒有做好功課。
接著他分別從考試難度、花費、大學課程構置、就業前景等方面逐一分析了音樂學、音樂教育、以及音樂表演這三個專業。
眾人聽完之后感覺眼前開闊了不少。
李興：“我還以為表演專業就業前景最好。”
李安：“所以我剛才說，音樂學未必不是個好選擇，而且考本科的難度相對要比表演專業低不少。”
“現在回到我最開始問的那個問題，你們要和孩子商量好，定好一個方向，是考表演還是考理論。”
說著他看向陳鳳霞，“即便目的只是讓他通過音樂考個大學，那也得提前想好考學方向，這樣才能進一步制定出考學方案，藝考說起來也就那么回事，但是每一步都得走的清清楚楚才行。”
“這樣你們心里也能踏實點，對么。”
陳鳳霞用力點頭：“對著呢，真就像你說的這樣，我們之前啥也不清楚，就那個關老師說什么我們就聽什么，有時候他那個話左一句右一句，搞得我們暈頭轉向都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該往哪走。”
“那李老師你看李錚接下來應該怎么走，是考哪個專業更好一點。”
這時李福的煙已經遞了過來，李安接過放到了桌子上，“我先去聽聽李錚吹的曲子。”
一家人見狀都要跟著站起來，李安擺手，笑說你們吃，“我自己去就行了。”
李安離開后，李華讓媳婦準備準備給李安下碗面條，“估計是昨天晚上最后又喝酒了，今天難受的吃不進去東西。”
一家人都注意到了，李安從坐在飯桌上到現在只動了兩快子。
正在練曲子的李錚被敲門聲打斷，他停下就去開門。
“叔。”
李安進屋找了地方坐下，“你練你的不用管我。”
李錚重新調整好樂器，雙手擺好手型含住笛頭，吸氣間勐的吐氣，搭配著手指變化，一段小調旋律從金色的管口傳出，其中摻雜著fufu的氣聲。
李安聽了一會兒，接著拍了段小視頻發給了陳璇。
他想看看陳老師一會兒怎么說。
就他而言，已經聽了兩分鐘，李錚的聲音雖不算好聽，但好在他聽起來發音還是自然的，想來這得益于松弛的口型狀態。
聲音之外，節奏意識也還不錯。
這應該是個八六拍的變奏曲，有主題有變奏，主題到變奏之間的速度并沒有出現明顯波動，并且能把音符的時值吹到位，整體聽起來還像是段小作品的演奏。
昨天他在院落外面就察覺到李錚吹東西的有節奏。
能聽到優點大概也就這么多，畢竟他只是個鋼琴老師，關于奏法之類的一些細節問題他不好做評價，只能從拍子音準節奏上點評一下。
音準在他聽來確實存在不小的問題，高音聽起來明顯偏低，不過他還不清楚具體是因為李錚演奏本身的原因，還是因為樂器品質所致。
或許都有。
總體而言，作為一名只學了一年薩克斯的高中生，他認為自己昨天給予的評價沒有問題，的確還不錯。
但若是作為一名備戰藝考的集訓生，李錚差的就太遠了。
待到李錚這一遍吹完，李安讓對方先擦擦汗，“寒假一天能練多長時間？”說著遞過去一張衛生紙。
“謝謝叔。”
李錚接過在額頭上抹了一把，“兩個小時吧。”
李安又問：“喜歡薩克斯嗎？”
李錚靦腆道：“挺喜歡的。”
李安起身點頭：“行了，你接著練吧。”
離去前他繞到譜架前看了一眼，譜子上沒有標簡譜。
回到飯桌，李安把他聽到的大體情況說了說。
“樂感還是不錯的，看得出來這一年學了不少東西，能識譜、節奏感也好，這兩點對于一個高中集訓生來說，很關鍵。”
聽了李安的話，一家人開心不已。
陳鳳霞：“有你這個話我們就放心多了。”
李安笑：“至于專業方向，我只能給你們參考意見，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想讓孩子考學階段輕松一點就選音樂學，想拼一拼拿個表演畢業文聘就選表演，綜合考慮就業，音樂教育也不錯。”
“學校方面自然是音樂學院最好，其次綜合藝術類院校也不錯，最后就是綜合類大學的音樂系。”
“我估計只要李錚能堅持苦練到藝考，最后肯定能拿到一張有效合格證。”
“拿到一張有效合格證的意思就是，只要他明年文化課能夠過線，就必定有大學上。”
話說的差不多了，李安拿起桌上的煙，一旁李福迅速拿起火機。
李安也沒讓，抬手護了下火，讓李福幫他點了煙。
一口濃煙入喉，忽然一個念頭鉆進了他的腦海之中。
“當然了，不同的學校，不同的專業，花費差別還是很大的。”
一頓。
“二十萬上燕京音樂學院音樂學專業，我認為很值了。”
頓時間，李安持煙的右手不由地微微抖了兩下。
甚至在拿起這顆煙之前，他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時刻說出這樣的話。
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可到嘴邊的話像是已經控制不住了，“如果考表演，起碼得再加一倍。”
李興皺了皺眉：“表演那么貴呢？”
這時李華媳婦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羊肉面來到飯桌，熱情的端到李安面前，“別光顧著說，快趁熱吃點面，越不吃你越難受，這年才剛開始呢。”
“謝謝嫂子。”
“謝啥，都一家人，快吃。”
看著熱騰騰的羊肉面，李安盡可能的不讓自己去想昨天灶臺上的那兩只盛過羊肉面條的空碗。
接著便是一幕幕回家之后的畫面緊隨其后上演，就在他眼前徐徐升起的白煙中。
時間像是過去了好久，可不過一吸之間。
這次似乎敗了？
掐滅手中的煙，李安拿起快子輕笑道：“臺前總是比幕后的人要稀少。”
李福跟著笑：“所以好像還是表演專業好一點嘛。”
陳鳳霞：“那可不，遠的就不說了，看看咱們李老師就行了。”
李華含在嘴里已久的話也終于問出了口。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想讓李錚考個專業性更強的專業。
既然如此。
“安子，如果說讓他和你一樣，也考蓉城音樂學院，就你說的那個表演專業，大概得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