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突破
李安能走遠嗎？
不能夠，他得暗中關注小季周圍的環境。
鍛煉其次，安全第一。
但他是真餓了。
美食街入口買了個煎餅果子加了三個蛋，接著他掉頭又原路返回到亭子附近。
找到一坐的地兒。
就在一家烤魚店門口，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小季的一舉一動和亭子周圍來往的人群。
這兒遠比室內的書城一樓的環境要嘈雜的多，李安坐在這里基本只能聽見季洋在彈什么內容。
至于細節什么的壓根聽不出來。
不過他也不需要。
見已經有不少人停在亭子附近，李安放心的掏出手機。
沒人看他還帶季洋來這兒彈個什么勁？
季洋要是能憑一己之力讓道路圍個水泄不通那他更高興。
上午小王給李安發了五套梅莊的房子，李安還沒來得及仔細看。
正好利用這個事情他要研究研究這幾套房源。
季洋考試要緊，他的租房大計也要時刻跟進。
雙手抓，兩手都要硬。
這邊李安優哉游哉的吃著煎餅果子刷著手機，那邊小季的日子可并沒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好過。
在書城她以為自己已經找到了那種在公共場所演奏的狀態和感覺，尤其到了后半段，她覺得自己已經放開了。
那種輕松自如讓她如同置身在一個舞臺上，周圍坐著觀眾觀眾。
隨著狀態展開，她還偷偷留意了一下身后是不是已經有不少人在看自己了，發現比預想的注目還要多時，起初的緊張感漸漸化作了一種表演欲。
在這種表演欲的加持下，她意識到自己的演奏越來越好。
收手起身那一刻她差點轉身鞠了一躬。
還好控制住了情緒。
可現在，換了個新的陌生環境，她又找不到那種駕馭自如的感覺了。
在圖書館，室內空間，鋼琴正前方是一面墻，在這，流動空間，鋼琴前是一片來去人影。
小季一邊強迫讓自己的注意力放到演奏上，一邊又無法忽略視線里的動態人群。
就這么僵持著，她一首接著一首不停的彈，漸漸進入一種相對平衡的狀態。
手下的音樂可以按照自己的設想持續讓向前走，同時心里也無法徹底屏蔽來自外界環境對她的干擾。
再次彈完手下這條克拉默的練習曲，她輕輕抬頭看了一眼。
正好看見兩個上班族打扮的姐姐正站在鋼琴正前方的亭子小門邊看著她，其中一個拿著手機對著她，兩人你見她抬頭看來，都回以鼓勵的眼神，那個拿著手機的姐姐還給她伸出了一個大拇指。
這樣的情景無疑為季洋注入了一記強心針，她再次抬手。
又見月光三。
不同于在書城的慢速起手，這一次她直接拿出了考試的速度。
陰郁疾馳的鋼琴旋律一經出現，反倒是周圍的人群漸漸安靜了下來 再過一會兒，鋼琴聲像是與周圍融為一體，成為了整條巷子的一部分。
不知覺間，季洋仿佛又找回了那種在圖書館后半段演奏時的狀態。
她開始嘗試接受來自周圍那些她此刻注意不到的目光。
小王給李安發的這五套房子中有三個一樓和兩個二樓。
這五套房子小王都已咨詢過房東，可以養寵物。
經過兩輪篩選，此時李安正在和陳璇討論其中的兩套。
首先這兩套房子的鎖所在小區李安二人都實體看過，一致認為兩個小區的環境都可以。
其次是交通問題，出門都有公交地鐵站。
最后就是兩套房間的細節對比。
第一套是位于書人雙語南邊的云開苑小區的一樓精裝三室，優點是幾乎符合他們對于這次租房的所有要求，缺點是價格有些高，要4300，另外根據房子的裝修圖片來看，他不確定房東是否允許他們對其中兩個房間進行隔音改造。
盡管這個改造不會對房間的原有裝修造成任何損傷，這一點他已經找專業人士咨詢過，無需對墻面使用任何涂粘液體，純手工框架支撐隔音棉裝置，隨用隨搭，不用可立馬拆除。
第二套是位于梅莊北部的保利華庭，是一個二樓的緊湊型小四室，優點是便宜，一個月僅需3600，缺點是裝修相對較差，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如果兩個人要租這一套，那李安非得從里到外把這套房子收拾一遍，尤其是衛生間。
根據這套房子展示的室內照片來看，單說衛生間，2501簡直可以把它秒的不剩一點渣。
現在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小王微信里也和李安說了，按照李安的要求，目前整個梅莊能能找到的允許養寵物的房源就這五套。
如果這五套相不中就只能等等年后或適當的更改一下需求條件。
已經有過一次合作，李安自然相信小王的業務能力。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到了他和陳璇這里，很清晰，擺在他們眼前的房源就是這五進二的兩套。
要決定下手，這兩天就立刻抽空去看房。
要么就等年后。
李安不想等年后，年后一過來就立馬要在家上課了，所以他的想法是退而求其次不租低樓層也要在年前把房子租下來。
家可以年后慢慢搬，反正都是拎包入住的現房，年前把房子租下來頂多年后回來花兩天時間打掃一下衛生將兩間教室布置出來，接著就可以上課了。
再者就像陳璇之前說的，年后兩個人都還有工作要忙，看房子租房子本就是一件需要花費時間精力的事情。
小米：要不我們去云開苑看看吧，我覺得這個房子看著還挺亮堂的。
見陳璇這么說李安心里大概有數了，如果陳璇喜歡的話，4300這個價格可以好好講講。
八萬一：那我聯系小王咱們今晚就去看看。
小米：你晚上？
八萬一：沒問題，我心里有數。
小米：好！
李安接著給小王發了條信息問今晚能不能看房，小王秒回他現在就和那邊的門店聯系。
把和小王的聊天記錄截圖發給陳璇后，陳璇回復了一個擦牙咧嘴的小貓表情。
小米：季洋怎么樣今天？
李安抬頭瞅了一眼，又給陳璇拍了張照片發了過去。
小米：她是被包圍了嗎。
八萬一：我過去看看。
小米：嗯嗯，你快忙，小王回信第一時間告訴我啊 看來我們陳老師還挺急。
李安樂呵呵的收起手機，起身朝著人群走去，路過垃圾桶將手中煎餅果子的包裝皮扔了進去。
混跡在人群中看了一會兒，他注意到季洋的演奏狀態必經過早晨的鍛煉明顯有了顯著的提高。
離得近了，鋼琴聲的細節也再次清楚起來。
他聽得出季洋句子間的抬手呼吸相當自如。
這說明對方此刻的狀態是松弛的。
不錯不錯。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也該帶季洋吃點東西了。
趁著季洋這首曲目快彈完的時候，他拿著電話抓準時機悄悄的給季洋撥了個電話。
琴聲落下。
小亭子一瞬安靜下來，接著一陣手機鈴聲伴隨著掌聲響起。
“謝謝謝謝。”
季洋一邊向著周圍的掌聲道謝一邊拿出手機，“喂，老師，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借過一下，”邊說邊走，在眾人的注視下快速的擠出小亭子，幾秒后便消失在人流當中。
又是幾秒過去，圍在小亭子的觀眾們也隨之散去。
一切又恢復到一個小時前的模樣。
大概過了十分鐘后，有一個舉著氣球的小女孩跑到鋼琴前，按出了幾個音，接著跑掉了。
烤魚對面的港式煲仔飯。
季洋狼吞虎咽的趴著眼前的臘腸飯。
看得出，這一上午身心雙重的折騰，給孩子餓壞了。
“慢點慢點。”
李安忍不住吐道，“也馬上十八了，大姑娘了，在外面不知道注意點形象。”
季洋抬起頭，鼓囊著腮幫子，含湖不清的說了個啥李安也沒聽清楚。
“停，喝口水壓下去再說。”
眼往米粒就要從季洋嘴里飛出來，李安及時打斷對方的傾訴欲，抬手從對方的劉海上扒拉掉一顆米粒。
這飯吃的。
季洋抄起瓶子勐灌一口水。
咕嚕！
下一秒，啊————
兩個肩膀都隨著嗓子眼里的飯塌了下去。
接著露出了一個好舒服的小表情，“老師，我還能再吃一碗嗎？”
李安：“別吃了，吃太飽容易犯困。”
季洋點頭，又喝了一口水。
片刻。
“老師，我好像明白了。”
李安咧了咧嘴，“說說看。”
季洋一五一十的把她從書城到星月天地所有心里動態詳細的描述了一遍。
“其實大家好像還挺好的，嗯，就是，我之前覺得好像彈得不好就會被別人笑話怎樣，你看這個人彈得不咋地還要上去顯擺，哎呀，也不是，就是....”
季撓撓頭，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描述，擠眉抿嘴道：“老師你明白我意思么？”
李安點頭：“那現在呢？”
季洋想了想：“現在感覺其實大家都還挺友善的。”
她給李安講了剛才兩個大姐姐鼓勵她的小插曲。
接著極其認真的看著李安正色道。
“老師，我敢彈了。”
我敢彈了。
這就是李安要的。
哪怕季洋目前的“敢彈”更多的是來自于一種外部的鼓勵而非自身。
但敢，就是向前邁出的一大步。
“下一站。”
剛離開星月天地，小王的信息發來了。
‘哥，云開苑那套房子的鑰匙明天房東才能送來，您看要不咱今天先看另外一套？’
八萬一：今天算了，明天晚上吧。
回完小王李安把情況發給了陳璇。
片刻。
小米：好吧，那你下午怎么安排，你還去季洋家嗎？
八萬一：不去，六點樓下我接你，咱們回去簡單吃點，然后開始整理收拾東西 小米：愛你！
四十分鐘后。
師生二人來到鼓樓地鐵站大廳。
這次李安沒有說去吧，季洋自己主動的走上前，地鐵站里來往都是忙碌的人群，根本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里。
哪怕鋼琴響起，也不過是讓距離較近的城市旅人在乘坐電梯的時候向這邊多看兩眼。
直接月光三。
來到又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這次小季沒有用任何曲目做鋪墊，也沒有從慢速開始。
噼啪！
上來就是毫不留情的讓雙手在這架陌生的鋼琴上開始馳騁。
不再含蓄，卻依然謹慎。
這一次，李安沒有在干任何事情，自季洋開始演奏之后，他就摸摸走到季洋身后半米的位置，雙手抱于胸前，認真的看了起來。
他聽的出，也看得出，季洋是求進步的。
此刻季洋的下指是如此的絕對，超出了他的預想。
小姑娘像是扔掉一切繁文縟節，將與音樂演奏無關的事物通通舍棄一般。
這種狀態下演奏出的月光三，音色感如同染上了一層凝實的光澤。
可喜可賀。
李安沒有想到陰錯陽差之間，本是讓季洋鍛煉心態的那么一個訓練設計還意外讓對方在曲目演奏本身上又有了一個小突破。
季洋越彈越快，速度幾乎快超出了她在琴室里的極限速度。
不知不覺圍過來的人影越來越多，但沒有人往李安的身邊靠，像是感受到了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起氣場。
“當。”
“當！”
“當。”
一輕一重又一輕。
三組和弦結束，季洋完成了這遍地鐵站里的月光奏鳴曲第三樂章的演奏。
掌聲和贊美聲響起。
輕嘆一口，季洋收起雙手起身站了起來。
轉身看向李安，她的目光里還是帶著期許，但已經沒有在奶茶店門口的窘迫。
“很好。”
“下一站。”
一聲下一站讓現場進入了一種莫名的氣氛。
似乎有人透過口罩認出了李安，這一位很巧看過17號的那場在紅樓舉行的貝多芬鋼琴獨奏會。
“李安老師。”
他下意識叫出了口。
李安向聲音望去，一個他不認識的陌生人。
接著沖著對方笑著點了點頭，隨后帶著季洋離去。
傍晚六點。
觀山壹號院小區門口。
“回去好好休息。”
“謝謝老師。”
眼見今天已結束，可師生二人誰都沒有主動提一句他們今天究竟是干了什么。
但季洋清楚，老師是在為她走上復試考場上鋪最后一段路。
“您也好好休息。”
隔著出租車的車門擺了擺手，李安點頭吩咐道：“明早昱東寫字樓老時間。”
晚上二人一邊收拾一邊聊季洋今天的突破，最后總結出一個道理，突破不僅需要自身的努力，同時也需要來自不同情況下的外部環境壓力。
陳璇:“明天你們繼續？”
李安笑：“明天再多給她點壓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