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界的戰役已經全面打響了,五位古代的棋圣傾巢出動,以及率領他們所有人的黑蛇之主,尼德霍格,它的陰影如惡魔般籠罩在這座城市的上空。
現在已經是下午六點了,學校放學,公司下班,車流量達到了高峰期,流成一片星輝的海洋,許多司機都趁著堵車的時段,躺靠在座位上,看著雪花溫柔地撫摸在車窗上,同時也看著更遠的夜空......
凄厲的雷電在夜空劃過,照亮了世界陰暗面中全魔亂舞!
踩著激昂的鼓點高歌猛進,鬼魅般在這片密林與城市重疊的世界中穿梭,伺機尋找著將對手一擊斃命的機會。
目黑區的一座高檔的茶樓之中,道策正飛速地運轉著大腦,目光緊促地在棋盤上跳動,尋找一切可供發力的點。
縱覽全局,全盤出擊,這正是他所擅長的點。
他的畢生杰作不少,但主要以讓子棋為主,其中最夸張的一盤是讓四子,對手是來自琉球的第一高手。
這也是個很有梗的典故,通常情況下,琉球棋手訪日對局,會被日本的第一高手讓三顆子,而這局之所以讓四顆子是因為.....當時接待琉球棋手的大臣喝高了,腦子一上頭,在棋盤上的四角擺下了四枚黑子。
擺完后,這哥們就后悔了,覺得擺多了,但也不好意思開口少讓一顆,雖然這只是一盤棋,但也是重要外交場合,吹出去的逼,捏著鼻子也得裝完。
于是道策也只能從容不迫,又硬著頭皮地上了,頂著地獄級難度的壓力拿下了這局棋。
棋手在世,總有那么一些棋局,不得不硬著頭皮懟上去!
“10、9、8......”倒計時的聲音已然開始!快棋戰的壓力頃刻而至!
棋感的火花在他的意識中閃滅而過,再輔以不拘一格的計算之力,他瞬間落子!
從天而降,尾部長刺如毒蝎般洞向下方的黑武士!
在棋盤的中央的大龍互攻之中,一枚鋒利的點刺恰到好處地襲向了白棋的斷點,一套精妙的手筋將整塊棋攔腰截斷!
得手了!
“嗎?”玄玉生冷地開口,似乎是幫對方念出了剩下的字眼。
玄玉反手落子,刀刃至下而上斬出,邪櫻般的刀光吞沒了的肩胛。
那同樣也是一套分斷的手法,通過一枚棋子的凌空單挖,強行將對方拖入一個艱難的劫爭,為了避免這個劫爭,道策似乎也只有主動斷開自己,形成兩塊孤棋,和對方處于相同境地的對攻才行。
“納尼?”道策一愣。
在他的計劃圖中,應該是他瀟灑地將對方的大龍分斷,進行左右互攻,可沒想到對方的算力和反應似乎不弱于自己,反手將計劃圖一翻,露出干凈的一頁紙繼續作畫。
這游戲還能這么玩的?
正當他正準備進一步研究戰術時,地面突然傳來了震動。
這是其它戰場所引發的震動.....
一道龜裂在地面擴開,而后整個地面轟然塌陷,兩道矯健的身影自地面深處向上躍起,金屬的悲鳴穿透屏障!
修羅,!這倆人都打到其它的棋桌那邊去了!
二者在半空的角力瞬間中斷,借著對彼此的慣力一推向后,雙方都安穩地落在了地面上,等待著下一次短兵相接的機會。
“秀策,你沒事吧?”道策問道。
“我沒事......我本來想這么說,但想了想,還是算了。”秀策苦笑道。
數不清的刀痕刻印在了它的鱗片上,每道刀痕上都向外冒出著霧氣,像是硫酸腐蝕后的化學反應,可想而知,與他所對局的那個人,有著怎樣強大的殺傷力道,也能想象到這究竟是一盤多么精彩的殺局。
“雖然我這邊受損很嚴重,但對方那邊也不怎么好過。”重新舉起了盾牌,一道十字星的刀痕深深烙在了上面,像是被野獸猛地咬上了一口。
道策將目光望向對面,那個鬼神般的修羅渾身上下都掛著彩,明明給人一種奄奄一息的感覺,卻又異常亢奮,嗜血不減。
“這群人可真是有意思,這可能是我們來到這個時代后,所下過的最開心的棋局吧。”道策笑了笑。
秀策也冷冷一哼。
緊接著,雙方猶如形成了2V2一樣,與隊友肩并肩,并排擺出了沖鋒的架勢。
東京的雪夜持續燃燒著。
城市的另一邊,晴島鹿和一心屏息而坐,深沉的夜雪在窗外延綿而開,仿佛一切戰火都燒不到這里。
倆人雖然沒有落子,但棋盤的個星位已經被錯開的黑白占據了,這是座子規則,中古圍棋的特有產物。
“本局,第二屆女子杯決賽,三番棋,規則為中古圍棋的規則,先行方貼六目半,備用時間為一個小時,讀秒為3×30。”一心正正經經地開口,目光平視著對方。
“沒有異議,不過你還漏了一個環節。”晴島鹿也用同樣的目光回敬,從此刻開始,兩人已經是面對面的對手了,親子項目得暫且擱置一邊。
“什么環節?”一心一愣。
“參賽選手雙方的名字,你還沒有介紹。”
“啊這......總覺得念出我這個人設的名字好難為情......”
“那就由我來念吧,對局雙方,晴島鹿九段與......晴島一心九段。”晴島鹿的眼中始終沒有波動。
被念及正名的一刻,一心的瞳子忽地放大了些,隨即一抹笑意在嘴邊勾出:“你這小丫頭.....可真是越來越會玩了啊!”
幾個短暫的閉目養神式呼吸后,倆人默契地同時睜開眼睛,戰意的威壓瞬間填滿了這間教室。
白色的棋子如龍汲水般被取出,而后被一個重力擊打在棋盤上......根據中古圍棋的規則,的確是白棋先行。
其實圍棋最開始被發明出來,就是黑棋先走的,只不過在明朝時期,不知道咋回事,突然變成了白棋先走,清朝也保留了這個規則。
本局,一心的白棋。
當第一枚棋子落下之后,風暴裹著龍威席卷而來!
夜幕之下,堪稱壯麗的巨龍拔舒展開了矯健的身姿,拔地而起!
混沌的暈眩感突入了晴島鹿的大腦,像是在下墜......但她很快便在下墜中站穩了腳跟,抬頭仰視著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條銀白色的巨龍!
晴島鹿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龐然巨物,全身都籠罩在了它的圣潔與高貴之中。
它并非西式的“多拉貢”,而是中式的長龍......
真正的......龍!
“這到底是.......”
不可思議的神情寫滿了晴島鹿的面容。
他聽過科執光和星嫁共同描述過這些古人棋手,將它們形容為黑蛇,典故取至北歐神話,總之亂七八糟的一大堆......有一說一,這讓她有點小不爽,畢竟己方的團隊中就這倆人能看到那些奇怪的東西,自己卻看不到,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戰。
至于為什么她現在忽然也能看到了......可能與對方是自己的老爹有關,某種源自血緣的力量在協助她.....大概是這么個意思吧?
以及,她手中的那把“女流の第一人”之扇,這把從科執光手中嫖來的扇子,至今也在發揮神棍作用。
如是想著,晴島鹿無意識握緊了下扇子。
“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嗎,當有一天你成為了龍,你也可以看到宇宙。”一心徐然開口,她像是站在了高處,目光里帶著俯瞰的高傲。
“當然還記得,那時只覺得你又是在日常說瘋話,現在......我已經開始對你所說的宇宙好奇了。”晴島鹿仰望著對方開口,兩條馬尾如飛翼般在腦后抖開。
“那就好。”
說著,一心將目光抬向了晴島鹿的身后......那高聳威嚴的鎖龍柱,捆縛住它的只剩下最后一根鎖鏈了。
鎖龍柱上的龍猶如在睡夢中聞到了血腥味,龍瞳霍然睜開,第一眼就望見了那盤踞在密林上方的銀龍.....那是自己罕見的同類。
東京鐵塔之上,科執光也下意識轉了轉頭,望見了新宿區方向,那皎潔的銀龍與鎖龍柱上尚未顯露出自身顏色的灰龍,即將迎來的似乎是雙龍對峙的史詩。
“黃龍士,本名黃虬,虬這種東西,其實據說是一種白色的蛇,唯有千錘百煉才能化身為龍,白色的圣龍。”夜神國京的目光也落向了那邊。
科執光本來想吐槽一下憑什么其他都是黑龍,而唯獨一心是白色的,但想了想,這種破壞氣氛的小吐槽還是算了。
因為他是晴島一心,是黃龍士,是來自祖國的穿越者,是曾經得到過神明眷顧的人,特殊性不言而喻。
更何況,他是晴島鹿的老爹,每個老爹在與女兒見面時,總會把自己最帥也是最貴的行頭祭出來。
但科執光還是有想吐槽的點:“說起來,到底圍棋還是東方的藝術呀,你看看這,東方的龍都是正派,西式的龍全都被拖去當反派了。”
可惜,之前還以為一心的龍是雙頭龍來著,突然就少了好多樂趣......咳咳。
棋子的聲音回轉在空蕩蕩的教室里,再配合上窗外的雪景,會讓很多對圍棋不了解的人產生意境美好的錯覺。
而事實是廝殺已經開始!
十七手!白色的棋子悍然從右下角向外斜飛而出!
逼關制邊!
沒錯,逼關制邊就是這手棋的古稱,出處是,也只有古人們才有興致整這些聽上去很厲害的名字。
當然,日本古棋的取名更扯淡,道策曾經有一套局部治孤手法被稱為“臥龍升天”,但實際上總共也就三手棋。
銀龍矯矢向了半空,如月牙般墜擊向了鎖龍柱!
十八,擋住!
十九,尖頂!二十,下扳!
一場恢弘的戰役在右下角拉開帷幕!
絲竹、檀香、湖亭、清風,從一開始,每一手棋的落下都帶著中式的古意,仿佛倆人的對局不是在現代日本的某個小學教室里進行,而是搬到了一座唐朝時期的宮殿之中,紅幔被利劍斬開,燭火被刀光吹熄。
由于提前得知比賽的規則將以古棋進行,晴島鹿最近一直都在研究古譜。
古譜的定式與開局與現代相去甚遠,但不過時間緊迫,她也沒空花時間整花活,開創自己的套路,索性干脆就真的按照古時的開局進行。
她和一心在這一點上達成了默契的共識,開局掛角,大飛守角,星側夾逼,每一步棋都堪稱藝術,讓觀者有種穿梭時空隧道的錯覺。
說起來,晴島鹿又想起來了那個快一年前的棋界笑話——
——這也太瑰寶了吧!都快一年了,居然還不過時啊!
白二十七手,一記扳頭扼在了黑棋的正上方,也正是這個瞬間,晴島鹿的肩膀抖了抖。
每一個扳頭,都意味著一個斷點的產生.....
斷上去!
切斷的火花在棋盤上刮過,突然暴漲的高溫仿佛要融化窗外的積雪。
“過于急躁了,這樣......可無法斬開那條最后的鎖鏈啊。”一心的聲音帶上了一層虛幻,撫摸般走過晴島鹿的耳畔。
三十九手,一記出乎意料的單退從一心的指尖落下,整個局部迅速降溫!
冰瀑般的吐息從銀龍的頸喉之中呼嘯而出!
寒芒之中,冰封結繭蔓上了鎖龍柱,剛要暴起的龍爪下個瞬間就被冰焊在了石柱上。
灰色的龍抬著頭,靜靜地凝望著翱翔在半空中的銀龍,雙目中燃燒著高傲的火焰。
棋盤前方,晴島鹿已經不自覺地進入了思考狀態,瞳孔開始收束,算力開始加深,整張棋盤都是她的領域。
窗外,一道道沖天而起的火光升起或降落,大地震顫,但絲毫不影響她的思緒,甚至無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終于,長考結束,她如抽劍般抽出了棋子——
第七十六,一個新的斷點,繼續斷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