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的寒冬降臨在了大地上,東京市的天空被青灰色籠罩。
在天還蒙蒙發亮的時候,一場小雨澆淋了下來,雨水拍打在街道上的聲音像是戰歌的鼓點。
這一刻終于要來臨了,誰也躲不掉這一刻,上萬顆心臟都在炙熱地跳動。
棋院內外的住宿空間里,許多棋手都準點蘇醒,呆呆地望著這青灰色的天空,像是在思考命運和未來。
窗外的天空中,電視臺的直升機盤飛在棋院的上空,鷹隼般俯瞰著正片戰場。
“今天是十二月三號,御城棋系列戰開始的日子,這場盛大的戰役將持續幾乎一整個月,不僅是東京,整個日本都將被棋界的戰火點燃,一夜夢回群雄割據的戰國年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記者激昂澎湃地解說道。
今年的冬天來得很早,不僅溫度降得快,白晝的時間也縮短了不少,唯一不變的是永不落幕的浮華與蒸汽般的泡泡。
在人們沒注意到的時候,紅楓悄然漫遍山谷,單轉眼見它們又全部凋謝。
櫥窗里的人體模特換上了冬裝,年輕的學生圍上了圍巾,討論著圣誕與假期的話題,專家們則更關心氣候反常的問題。
科執光也昏昏沉沉地醒來了,不過不是在床上,而是在自家的沙發上。
面前茶幾上是棋盤和各種零食的包裝袋,電視機的屏幕上定格在了“weiqi”的初始界面。
(5/10),這是他當前的進度。
長達兩個星期的研究,牢牢吃透與石心所對局的四張棋譜,得到的是堪比相對論的饋贈,據說愛因斯坦當年把這玩意搗鼓出來的時候,全世界都沒幾個人能看懂。
小目與二間跳,點三三之后的各種定型圖,以及小飛掛角之后的托退,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全都出現在了他的戰術面板上。
不得不說,這是一項浩大的工程,好在有零提供側面輔助,告訴科執光有哪些過往棋譜出現過類似的變化,他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將這些最新的理論圖完成。
雖然這些依然只是神的冰山一角,但已經足夠了,對于當前的棋手來說,這就是天才級的跨時代理論。
相對論的效果也的確立竿見影,短短幾天之后,他就突破了(13)的初級難度,捅入到了(46)的中級關卡里。
醒來的一刻,窗簾被唰的一下拉開了,青灰色的天光泄入這間客廳,過于黯淡的光線一時半會讓人分不清現在到底是清晨還是傍晚。
又是一個下雨天。
真像是世界末日的顏色。
在科執光的記憶中,好像每逢大賽開幕,當天必定下雨,盎然的戰意在雨水中升溫,淬出蒸騰的霧氣,意境相當濃郁。
“早上好呀,執光·愛因斯坦·科,圍棋相對論的作者,這是給你的獎勵。”零將一杯晨起的咖啡放在了桌面上。
“這.....我似乎又增加了奇怪的稱號?”
“沒事,沙皇的稱號欄可容納74個,你現在的稱號離上限還遠著呢。”零打平裙角在沙發對面左下,與科執光一同眺望這片黑云壓城般的天空。
“說起來,但逢大賽,必遇雨天啊。”科執光低估道。
“雨天是運勢最容易影響的氣候,所以每當有大型的棋戰開始時,烏云會提前到達崗位,雨水比第一枚棋子更早落下。”零順勢推開了落地窗,讓寒風泄入進來。
在寒風的刺激下,科執光整個人加速清醒。
照這個進度下去,已經可以展望一個大雪紛飛的東京了,到時候的景象一定充滿了幻滅的美感。
他來到陽臺上,深深呼吸,吸入的不僅是雨水的濕氣,還有硝煙與血腥的氣息。
今天是十二月三號,御城棋系列戰第一輪比賽開始的日子,往后的每一天都會有新的賽事啟動,高達四十多億的獎金總池支撐著這一系列賽事的運作。
同樣也正是今日,羅馬城與君士坦丁堡將正式拉開城門,派出各自的軍隊,在平原上,在峽谷里,乃至在海洋之中作戰,爭奪對世界的領導權。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科執光發聲感嘆,視線聚焦在遠方,與不知名的危險對視。
“人一旦努力認真起來,時間都會過得很快,再加上運勢可能多多少少也提供了一些心理暗示作用,讓你覺得時間流逝得更快了怎么樣?是不是很希望自己將來的工作日里,運勢也能幫你悄悄撥快時間的指針?”
科執光沒接話,平常和零的歪硌已經夠多了,到了現在這個關鍵的時間截點上,已經硌不動了。
或者說心緒已經全都在接下來將要爆發的戰斗上了,戰前狀態開始發酵。
夜神國京的宅邸里,他也在眺望這片青灰色的天空,烏云被壓得極低,像是隨時會塌陷下來。
“國京大人,我們已經全員準備就緒了。”秀策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夜神國京回過頭來,最優秀的團隊已經在辦公廳的中央就緒了,像是一隊被武裝起來的黑梟。
所有的棋手都穿上了統一定制的西裝,錚亮的衣料仿佛黑色的龍鱗。
夜神國京舉起了手邊的酒杯:“很高興這段時間能與諸位共事,雖然我們有著明確的上下級關系,但無可否認,我們也是朋友。”
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其余的人也同飲。
秀策突然開口:“我其實一直有個問題想問您您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么?”
這個問題出口的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了過來,表示出謹慎與期待。
沉默片刻之后,夜神國京說:“看樣子大家都很想知道這個問題。”
秀策點了點頭:“這是我們最大的好奇,因為在我們看來,國京大人你現在已經可謂站在了棋界的頂峰,坐擁巨大的財富,擁有數不盡的人脈,甚至掌握運勢的核心秘密我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值得您賭上一切去爭取,如果有的話那只能是永生一類的了吧。“
夜神國京的目光掃過眾人,隨即點頭:“不錯,就是永生,但不過不是你想象中的長生不老,而是更為高級的永生.”
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心上,五指像龍爪一樣合攏松開,像是在試探權柄的力量。
“生命是苦痛的,我想在座的各位應該都比我更清楚這點。”夜神國京從辦公椅上起身,巨龍的魔影拔地而起,每個音節都帶著重量。
“身體上的病痛,情緒上的折磨,對未來的恐懼與期待以及想回到過去的渴望,我們有太多東西都無法獲得了,這就是我在這個位置上待了這么久,所悟出的道理。”夜神國京的聲音回響在這個客廳里,四下鴉雀無聲。
“唯有它們唯有它們不受這一切的禁錮,我的目標,就是成為它們。”夜神國京在最后的音節上稍微提高了音量。
五指陡然發力,像是惡魔捏碎心臟。
電梯的門洞開,左右而開,足以容納數十人的空間展露在眾人眼前。
“上吧,我的戰士們,將敵人的鮮血狩獵殆盡吧。”夜神國京朝所有人撐開了五指。
猶如接收到了指令一樣,每個古人棋手的眼中都泛起了一絲紅光。
“遵命,國京大人!”
成群的黑蛇們涌入電梯,這部電梯是貨運電梯,容載量很大,能容納下整個隊伍。
電梯緩緩下降,在第一層停止,門扉開啟的一刻仿佛封印惡鬼的閘門解放,整齊的隊伍傾巢而動,群魔出籠。
寒風盤壓在棋院的上空,吹得欄桿與門窗獵獵作響。
棋院的中庭是個很神奇的地方,四季常青,即便是冬季也保持著綠油油的生機,但此刻大部分植物都枯萎了,假山突兀孤零地立在庭院中央,像是一棵歪脖子樹。
今天即將參加第一輪比賽的棋手們已經整裝待發,西裝革履,折扇穩穩地提捏在手中,他們靠在欄桿和窗戶前,靜待著開戰指令的下達。
成排的大巴車已經停在了棋院門口的廣場上,這些大巴車會將今日比賽的棋手們載往各個比賽場所。
比賽的地點不僅局限在東京,這些大巴更多地是把他們帶往車站或機場。
從北海道到沖繩,從鹿兒島到根室,棋戰的火焰將點燃整個大地!
“各位加油,如果順利的話,圣誕節之前戰爭就會結束!”星嫁穿行在訓練廳的走道之間,向眾人鼓舞道。
確實,圣誕節快到了,這對于大家來說都是個值得期待的日子,再加上她今天重新換上了巫女正裝,這么拉扯幾嗓子,確實起到了歌姬般的鼓舞士氣作用。
不過仔細一琢磨她的臺詞,感覺有點不對味了。
“喂!上一個嚷嚷著要在圣誕節之前結束戰爭的那哥們,差點連第三年圣誕節都沒能回去啊!”
“而且打了三年還沒打贏”
“嘛,細節不用在意?”星嫁吐著舌頭在腦袋上一敲,成功萌混過關。
星彩在星嫁的背后發話了:“姐姐啊,你這些梗都是從哪里來的啊?又是熊櫻和鷹美前輩那里抄來的?”
“是啊,和她們倆個相處了這么久,感覺眼界開闊了許多。”星嫁微笑著地點頭。
“不,這種無良的政治和軍事梗委實夠不上眼界這個級別。”星彩也冷呵呵地吐槽。
今日的棋院已經集體處于放假前夕狀態了,浮躁的因子流竄在空氣中,每個人都靜不下心來。
不過眾所周知,假期與考試總是結伴而行的,如果不能通過考試的話,假期里可是會挨家長板子的。
在眾人都無心練棋的情況下,只有少數幾桌人還保持著旺盛的戰斗力。
比如——
日風谷、玄玉智上、竹刀鍛那一桌。
“這個地方,開劫開得太早了,應該先造劫材才行。”日風谷剛要擺棋復盤,卻被竹刀鍛搶先一把抓過棋子。
“不!現在的時機正好,在這種局面下,就是要兵行險著出奇制勝才行!”
“問題不是出在這里,而是出在布局階段!”
三雙手在棋盤上像打架一樣,懟來懟去。
日風谷扶了扶有些血壓上涌的腦闊,但還是壓下去了。
他是十一月份來報道的,本想著憑借自己現任月天的名號,還是有點話語權的,結果立刻遭到了這倆人的圍攻。
“是是是,你們倆個說的都對,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吧。”他跟看開了一樣,雙手離開棋盤。
玄玉和竹刀鍛愣愣地對視一眼。
“不是,你好歹也是個大頭銜持有者啊,就這么慫了?”竹刀鍛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就是,如果是科執光在這里的話,肯定會欣然提出一局快棋定輸贏的解決問題辦法。”玄玉也立刻跟進。
日風谷的血壓持續上升,一口重氣從鼻子里吱了出來。
這樣的三人組簡直是當前氛圍下的一股清流。
“你們的準備,都做好了嗎?”一番沉寂之后,日風谷抬頭來,用銳利的目光指向這倆人。
停頓一刻之后,倆人同時點頭:“當然,準備好了。”
棋院的最頂層,露天的休息區,晴島鹿已經在這里坐了好久,若有所思地望著遠方。
厚實的祖傳棉被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剛好把她的身軀裹在這暖洋洋的空間里,而不是被迫找個電扇降溫。
今天她的裝束已經開至了極盛,除了早早套上棉被,鞋子也換成了雕龍刻鳳的小皮靴這都是上次出去玩時,老爹掏錢給她買的,具體審美風格.....大概是把她當成了格格一類的角色,就差頭上也戴個小紅花了。
現在回想起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可真多,但時間的流速卻又格外漫長,像是一邊做夢旅行,夢醒的時候,旅途也就到了終點。
是時候把這長達好幾個月封閉式訓練積攢下來的火氣發泄出去了!
“來吧,我已經準備好了。”她將手伸向天空說。
當情緒醞釀到極致的那一刻,棋院的鐘聲也恰到時機的敲響了其實棋院本來沒有鐘,但由于最近一段時間,淵上靜流的琴聲準點響起,大家也就把她當成鐘來用了。
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九點整,棋院的封閉解除,從現在起,大家就可以自由地活動外出了,不用在拘泥于晚上八點必須回來的要求。
“好了,該動身了。”晴島鹿拍拍裙子上的雨滴,一個嘿咻從椅子上下來。
不過聽到廣播里的琴聲時,晴島鹿愣住了。
總覺得這歡快的調子好像在哪里聽過.....
等等!這不是《貓和老鼠》的開場音樂嗎!誰特么選這首曲子作為開戰號角啊,氣氛全都毀了啊,闊拉!
毫無疑問,這首歌是科執光選的,大概是早就和淵上靜流商量好了,十二月三號的早晨九點,準時讓它響起,為壯士們踐行。
有一說一,這絕對不是碳基生物能想出的操作.
雖然背景音樂多少有些出戲,但今日即將出征的棋手們還是邁著豪氣的步伐跨出了棋院的門檻,星輝般的鏡頭閃光在門外響起。
晴島鹿理所應當地走在了第一個,像是領著騎士團前行的亞瑟王,尤其是這一身小棉被。
天空的雨勢驟然間放大了不少,整個世界都是一片水霧朦朧。
西邊的棋院,東方的夜神宅邸,雙方的斗志與戰意隔著數千米的距離相撞,仿佛連雨水的溫度都變高了。
在形而上的世界中,火焰在已經呈現起舞之勢了。
大半棵巨樹都浸沒在了焚世的通天巨炎之中,黑夜被倒映成了紅色的白晝。
巨大的枝丫被燒斷了根系,大片地脫落而下,墜向了腐爛的泥土里,開出了死亡般絢爛的火花。
棋運之木的頂端,半野軒依舊像個與世無爭的隱居老人那樣,晃動著椅子,靜靜俯瞰已經近在咫尺的烈火。
“比賽,開始吧。”他以裁判的口吻說道。
天才一秒:m.piaotian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