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科執光捕捉到了這個用詞。
按理來說,這種情況難道不是該用“研究出”或者“計算出”這種偏向修煉一類的詞匯嗎?
“凡人是絕不會想著將棋子落在這個地方的。”石心似乎看出了科執光的疑慮,沉沉地開口。
此番話出口的同時,散落在這間屋子的流光動了動像是活著的一樣。。
這句話已經明示了,只有量子力學一族的神明才會這樣行棋。
“你,也同樣得到了神明的恩賜。”石心以陳述的語氣開口。
科執光點了點頭:“是的,她告訴我這里有棋,不過她沒告訴我后續的變化。”
“她?神明為女性?”
“沒錯,她的名字叫零,是個頭上頂著犬耳的內閣秘書呸,英國女仆。”科執光回答道,棋盤上的第六手棋遲遲落不下來。
話說,這樣和他玩梗,這人能聽懂嗎?
“她是人?”石心的表情始終不動,猶如禮佛。
“那當然”
這個回答剛脫口而出,科執光就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由于零的原因,所以科執光自然覺得量子力學神明一族應該都和她一樣,是人的形態,頭上還頂著獸耳。
不過石心特意強調“人”這個字,也就是說明它們還真不一定就是人形。
“那石心法師你那邊的神明,是什么樣子的呢?”科執光問。
“它一直都在此處。”石心說。
“嗯,我知道它一直都在,能不能讓它稍微現身一下,我想與它見一見,作為交換,我也會把我家那個拖出來遛一遛。”
講道理,零都把犬屬性寫在了頭上,應該能用遛這個字吧?
“在下的意思是,它一直都在你肉眼可及的范圍之中。”
石心的話讓科執光愣了愣,他隨即更加仔細地四處張望,看看有沒有什么奇怪的東西躲在陰暗的角落里。
并沒發現這樣的存在,充沛的月光流淌在這個房間里,將周圍照得一清二楚。
但很快科執光便意識到了什么不對。
這個屋子唯一的光源.....月光。
科執光放眼望向了閣樓的陽臺之外——月亮。
看著那過于妖嬈璀璨的圓月,科執光睜大了眼睛。
是啊,這玩意才是這里最明亮的光源,就像零走到哪里都帶著光輝。
這也能叫量子力學之神一族?
這一刻,科執光有種與巨大眼瞳對視的感覺。
“沒錯,它就與我相伴的神明,哪怕外界大雨滔天,這里也同樣是寧靜祥和的夜晚,它的月光始終守護著這里,其名為星陣。”
“星陣?”
星陣,這同樣是個與圍棋有梗的名字。
它是圍棋的別稱之一,大意就是指每顆棋子落在棋盤上,象征星星在周天排列陣勢。
溫庭筠的詩句說“紋楸方卦花參差,星陣未成月映池”,意思說是一局棋未終,已到夜晚時分了。
“雖然名字中帶星,但外形卻是月亮啊”科執光看著遠方的月亮說,不知道該不該上去打個招呼之類的。
石心無言地看著遠方的明月,面容被月光鍍上一層銀光。
科執光也在一旁研究著石心的表情,猜想他和星陣的關系。
根據零的說法,石心因為觸犯了不得與神明對局的禁忌,因而受到了運勢的懲戒,別人不會記得與他對局的內容,他自己也無法記得與他人對局的內容。
對于一個棋手而言,這樣的懲戒無疑是很重的,這等同于將自己與其他棋手的聯系切斷,將自己隔絕出這個世界。
這樣的唯一好處就是能無限地與神明對局,獲得實力上的飛升,更好地參悟圍棋的奧秘。
這顯然不是等價交換,除非那個棋手是個愿意終身奉行于棋道的瘋子。
科執光也是這么認為的,石心是個瘋子,愿意交換這一切。
不過看著此刻的石心,科執光忽然覺得可能不是這樣的,有所改觀了起來。
搞不好,這人.....是愛上了對方,所以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科執光想到了越川龍己,他只因為在深海中瞥見到了那極致之光的一角,就奮不顧身地踏上了出海之路。
科執光也想到了半野老師,半野老師談到自己年輕時也是一名優秀的執行者時,表情充滿了懷念與光榮,但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惋惜,仿佛錯過了什么重要的事物。
因為神明永遠地離開了他,他也失去了與神明相處的記憶,所以才哀傷惋惜的吧。
如此一來,石心選擇犯戒與神明對局,也就還有一層目的了將對方永遠留在身邊。
雖然這月亮在科執光看來只是一個景物,但石心的話應該擁有與其直接溝通的能力。
它的力量終日守護著這座寺院,也守護著石心也許是這樣的吧?
科執光有些悵然,通過自己的腦補推出一個多情傷感的故事,遠遠比直接閱讀這樣的故事來得更沉醉。
不過很快科執光又腦補出了新的東西。
如果石心對應的是佛,那這月亮對應的是不是觀音?
艸!聽上去好獵奇,味好沖!
石心的視線重新落回在棋盤上,將第六手棋下了出來。
理所應當地擋在了三三的一側上。
“結果還是按照正常定式運行啊。”科執光嘆了嘆氣,從這一手開始,對局繼續回到正軌。
“很快你就會發現其中奧妙了但只是暫時發現。”
因為一旦這局過后,記憶該消失的還是得消失,發現寶藏的喜悅只能停留片刻。
石心如是而道著,輕捻將棋子翻拍而下,朵朵佛蓮在棋盤上盛開而出。
對局在明月的守候之下進行,周圍安靜得像是山澗,水聲回轉在棋盤之上,任何外在力量干擾不到這張棋盤。
圣佛靜立在天地之間,石色的肩膀被月光鍍成銀白。
遠在中央區的高樓中,夜神國京也在遠望著這一幕。
“看樣子,科執光也終于發現了,石心將成為他最強力的伙伴。”夜神國京說。
今天辦公廳的人很多,都是被精挑細選出來的種子選手,有資格踏入這個地方,接受夜神國京的直接指導。
古棋手們面色惶恐地看著遠方那龐然到過分的佛像,相互之間緊緊抱在了一起。
“你讓我們和這玩意對打?不行!加錢,必須要加錢!”
“我聽說之前生死之門剛剛打開的時候,有七個不長眼的同行去找那尊佛像了,結果被拍得一個比一個慘。”
“而且還是一起上的.”
“能一口氣拍死七個?擱這用電蚊拍拍蚊子呢!”
夜神國京發聲而道:“諸位大可放心,石心不會成為你們的對手。”
仿佛是為了回應夜神國京的話一樣,兩個異口同聲的聲音從電梯里傳來:“而是我們倆個的共同對手。”
兩名雙胞胎一樣的年輕人從電梯里踏出,每一個腳印都讓地板在顫抖,古棋手們自覺地左右分開,讓他們徑直來到夜神國京面前。
“范西屏,施襄夏,歡迎來到這個世界至此,我們的力量已經集結完畢,開始我們最后的修行吧。”夜神國京面朝眾人宣布。
黑蛇們的氣焰也漲至了最高,這座樓宇像是火柱一樣聳立在了這片繁華而腐朽的大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科執光的意識才從棋盤中抽出。
棋盤已經被清空了,上面泛著皎潔的月痕。
“一勝一負,這就是我與你剛才的戰績。”石心說。
沒錯,其實剛才他們下了兩盤棋。
“聽上去,我似乎已經有了和夜神國京對等的五五開數據啊。”科執光姿勢松了下來,閑坐在了墊子上。
經過最近的游戲機副本洗禮,他已經習慣了這種記憶消失,意識逐漸清晰,沸騰的血液逐漸冷卻下來的感覺。
顯然,他剛才又見到了驚為天人的棋技。
“切莫大意,依在下之見,你現在依舊與夜神國京有著細微的差距。”石心說。
“你這么說,是已經同意了這次協助我作戰嗎?”科執光問。
“已經同意,到時候就交由在下共同應對范西屏與施襄夏倆位當之無愧的中古棋圣。”
說這番話的時候,石心的語氣非常平和,仿佛一切理所當然。
這可真是,不論什么時候看下來,都覺得這人好霸氣,真的就跟法海一樣。
“那么,我這里就先告辭了。”科執光起身離席。
本來還想試著與對方找找共同話題什么的,但仔細一想,自己與對方還真是沒啥共同話題。
總不能聊聊你家月亮上有沒有犬耳之類的吧?
退出房間,穿過走廊和臺階,原路返回,月光守望天邊。
而當科執光踏出院門的一刻,世界則忽然切換,變回了普通的東京夜空。
陰沉黯淡,無星無月,最近的東京夜空總是這樣。
危險的氣息又彌漫了過來,像是走入了一片瘴氣的叢林。
雖然昨晚的古人先鋒隊被暫且擊退,夜晚安詳了片刻,但僅僅只是過了一天,它似乎就變得更加變本加厲了。
大概,最后的倆位古棋圣已經成功蘇醒了吧。
對空一嘆,科執光便走入了夜色之中。
晚上十一點,科執光踏著月色回到了家中,又是故事滿滿的一天。
“報,我回來了。”科執光回到了家中。
“哦,你肥來了啊。”晴島鹿靠在沙發上錘動著游戲機,口中還叼著冰棍,口齒含糊不清。
當外人接觸這臺游戲機的那一刻,它就會自動變成一臺普通的16bit夢天堂游戲機,卡帶里的游戲也被精簡不少。
不過科執光更在意的是.
“這呃.....你是怎么進來的呢?”科執光摸著后腦勺問。
“哼,你偷藏的鑰匙被我發現了唄。”晴島鹿壞笑一聲,將一串鑰匙在手指上轉來轉去。
她繼續說:“很多人都喜歡在花盆下或門頂上放一把備用鑰匙,沒想到你也有這樣的習慣,我是在你家門口的踏腳墊下面找到的。”
晴島鹿顯得十分得意,仿佛是自己看了這么久的《庫庫偵探》攢下的推理能力終于有了發揮空間。
科執光轉頭看向了坐在晴島鹿旁邊的零,她的臉上掛著心照不宣的笑意。
大概就是她把鑰匙放在那里,專門讓晴島鹿去拿的吧。
“干得不錯,你又在集結所有人這條路上向前邁出了一步。”零點著頭說。
“照你這么說,好像是在暗示我這條路還沒走完呀。”
“走沒走完,關鍵取決于你,當你覺得所有人都到齊了,那么它就真的是到齊了,但如果你覺得還差那么一倆個,那它就真的是差一兩個。”零眨動著眼睫毛說。
又是唯心滿滿的說法。
不過科執光現在也的確想不出還有什么人可以拉入隊了。
總不能到時候齋藤帶著一票祖國老鄉跨洋協助作戰吧?
放下心中的吐槽,科執光凝視零良久才開口:“我今天看到星陣了,你的同行。”
“很吃驚吧,沒想到我們居然能以物體的形式出現。”
“比起這個,我更關心,我和你之間,到底會是什么關系以及,我和你,最后到底會怎樣。”科執光說。
這一問,讓零的目光有所動搖。
“無論是越川龍己,還是石心,甚至是半野老師老實說,他們的故事結局都不怎么好,在我看來都挺悲劇的,我和你最后的收尾,應該不會是悲劇吧。”科執光認真地看著對方的眼睛。
“不會。”零回答得很迅速。
“不論對你,還是對我,乃至對所有人,都不會是悲劇。”零回以同樣堅定的目光。
“那就好。”科執光安心地躺靠在了沙發上,大腦有那么一刻處于放空狀態。
相當讓人安心的回答。
臨近十二點的夜晚,某個位于東京中央區靠海的住宅區里,三人就這么和諧地共處一室。
沒準,這樣的生活,以后也會繼續下去。
十幾分鐘后,晴島鹿終于放下了手柄,心滿意足地看著屏幕上通關后的過場動畫。
“哼!怎么樣,我厲不厲害?”
“哦哦,斯國一斯國一”科執光啪啪啪地鼓掌。
廢話,玩個無數條命的游戲,想不通關都難。
放下手柄之后,晴島鹿忽然心事重重地沉默了起來。
“咋了?”
“有件事得和你說一下。”晴島鹿轉著手指頭說,一副扭扭捏捏的樣子。
不由得讓人咽了咽唾沫。
“老爹他表示明天要帶我出去玩.....還點名把你也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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