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半,黑夜已至。
科執光抬頭望了一眼天空,邪性的晚霞殘留天邊,猶如邪典漫畫家筆下的畫風。
也許是錯覺,每當有事件要發生時,科執光總能不經意間一個抬頭望向天空,發現天色很叫人不舒服。
還總是在臨近晚上的時刻。
妖魔鬼怪出籠之時。
用本地話來說,叫百鬼夜行。
下午從店長那里拿到了附近所有魚塘呸,所有棋館的地址,科執光就開始了狩獵之旅。
用洞察技能,將每個人身上的道具列表探明清楚,專門找那些攜帶優惠券等特殊道具的人來打。
為了不被人認出來,他還特意打扮嚴實了些,兜帽口罩,該有都有,好比上次晴島鹿的出行。
但沒想到進入第一家圍棋館就露餡了。
“是科執光同學,高中團體戰的蕓京英雄。”店員立刻認出了他。
“等等?這你都能認出我?”
“我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當然認得出你這樣小有名氣的人啦。”
然后店員小聲湊向了科執光:“向您這種想偽裝打扮來這里扮豬吃老虎的人,我這天天都能見到。”
科執光忽然有一種開小號來炸魚,結果魚沒炸到,自己反而被網管捕到了的感覺。
甩開偽裝,正大光明進入棋館,雖然有其他人的目光在科執光身上晃動,但并未太在意他。
畢竟也就是個紙媒年代,信息還沒那么發達,不至于拿個團體賽冠軍就天下皆知,再說了,團體賽也沒那么值錢。
但仔細探查幾個棋館之后,發現也的確沒有合適的目標。
大部分人的攜帶道具都是一般零食消費品,少部分人攜帶99折優惠券95折優惠券這種跟沒有打折一樣的偽優惠券。
那些攜帶挑戰卷或事件觸發卷的棋客,都仿佛全都蒸發了。
這應該不是他們的實力太低,無法攜帶高價值道具的問題。
遙想當初,打個長谷上隆能爆一堆東西。
打個白尾狐也能爆出護身符,地點說明卡這種比較重要的道具。
打一些實力更低的人,也能爆出西裝定制卷。
顯然是否能爆出好東西,與這些人的棋力沒有太大關系。
也許,是與棋力差距有關。
當自身的棋力大幅度領先對手時,只能爆出最普通的廉價消費品。
想要爆出好東西,得去挑戰更強的對手才行。
科執光沒來由地想到了棋院,那個座落在千代田區五番町的鯊魚云集之地。
棋院里面,最多的是院生,而不是職業棋手,的確是個合適的練功刷裝備場所。
唉,如此想來,自己都一大把棋力了,還來這種魚 塘刷人,簡直不太合適。
可惜本世界,不是隨便贏個人就能拿到經驗的,關鍵還是看實打實的技藝磨煉,沒有十里坡劍神茍著當十里坡劍神這條路。
現在他已經站在了最后一個地址的門口。
這是方圓幾公里內最大的圍棋館,幾乎像個大市場,出入的棋客繁多,但相比起家門口的小作坊,只能說素質堪憂的,有喧嘩的,有抽煙的。
這就是科執光今天的最后行程地點。
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八點半,夜色濃郁,無星無月。
走入圍棋館,一眼掃望而去,大部分人的道具顯示都收入眼底 依舊沒什么可獲得的。
最有價值的是爆小黃雜志和奇怪錄像帶的。
當然啦,之所以說這些有價值,不是說這些道具有價值,是制裁這些搞顏色的老sp們這件事很有價值,挺正義的。
但恍然間,科執光的目光駐向了圍棋館的深處。
那邊,好像正在舉行一對多的挑戰。
一圈棋手圍著另一個棋車輪戰,也就是一個棋手同時下好幾盤棋,在這個棋盤上下一步之后,再到另一張棋盤下。
沒錯,圍棋這項運動,也是能夠群毆的,是能大聲地喊出我要打十個的宣言。
科執光仔細一想,覺得這的確是個極為創意的生財手段,每張棋盤上賭一萬,一輪下來什么都有了。
不行,這個我也要試試!
頭腦風暴之際,他也蹭了過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水平的人能接受這種一對多的挑戰。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擠向人群的前排,他見到了那個正在以一對多的棋客。
那是一個穿著夾克戴兜帽的年輕人,但由于額發一直搭落了下來,給人一種看不清真實面貌的感覺。
而他身上所顯示出來的居然是紅色。
居然是和晴島鹿同一個等級的怪物實力。
科執光的眼睛微微睜大。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鬼東西?
不僅是紅色的顯示,他的道具顯示列表里,居然不是問好,而是感嘆號。
!!!這種。
看著就很嚇人,十分具有侵略性。
根據網游經驗,這種帶感嘆號的家伙,往往都是會主動朝玩家發起進攻的那一類,不管玩家有沒有手癢地來撩撩它。
但很快,他的顏色又跳動了一下,突然變成了橙色。
再變一下,又重新變成了紅色。
也許是在暗示他的棋力不太穩定,或者只是他的棋力剛好卡在橙紅交接的地方上,是個門檻級選手。
這就很讓科執光來興致了。
不久前剛一腳踢穿了作為職業門檻的清沼洶澤 ,現在又冒出了一個新門檻,怎么能叫人不想上去踢一腳呢?
披戴著兜帽的年輕人在棋盤間緩慢地走動,修長的手指掠過一張又一張棋盤,每一顆落下的棋子,都化成了沖向對方的武士。
這種強大,不用看顏色提示就能理解。
甚至不用看特效就能理解,這種單純的作為強者的壓迫力。
科執光的手越來越癢了,關節發出嘎吱之音。
雖然不知道感嘆號到底意味著什么,但打了總是沒錯的。
唯一可惜的是現在兜里沒有挑戰卷,得用正常渠道來挑戰。
科執光先來到柜臺前,問了下店員:“那個正在一打多的人,是什么來頭?”
“好像是個院生來著,但不過不愿意透露真實姓名,我們也不太好多問。”
“了解了。”
雖然此人打扮得跟來炸魚一樣,但只要表明身份,讓足夠的子,或者像他現在這樣一打多,就稱不上炸魚了,可以被放進來。
科執光重歸桌前,繼續研究棋局。
每位棋客的象征靈都顯現而出,證明他們都進入了對局狀態,而這個被圍攻的人卻沒有。
也許是因為一對多不算,也有可能是他還沒有認真。
“我輸了。”
“怪物。”
“這一萬元,輸得心服口服。”
陸續有棋客退場。
最后,足足七人全都告負而終。
四下噤若寒蟬,無人敢上前去挑戰,自覺在他周圍拉開了一個圈。
“你能和我來一局嗎?”那個年輕人指向了科執光。
果然,帶感嘆號的都是會主動進攻的。
至于他為什么向科執光主動發起進攻,科執光也懶得去管那么多,想必是自己的氣場震懾且吸引到了對方。
“沒問題,我也是這么想的。”科執光坦然地走了出來,站在了和對方極近的距離。
肅殺的對峙氣息沿著二人切出,吊燈在頭頂不安地搖晃。
“喂!那個人是科執光!在高中生團體戰上大殺四方的那個!”
“太好了,如果是他的話,一定能擊敗那個小子的!”
“加油啊,科執光,我們都是你的粉絲!”
場外忽然傳來了老棋油子們的加油聲,讓科執光一度起了身雞皮疙瘩。
說實在的,真是不想被這群老棋油子們加油,總覺得會被他們上幾個毒奶debuff
年輕人默默地抓子,科執光也猜子。
日日日日常執白。
棋局無聲進行,第一枚棋子落下,象征靈顯現而出。
意識宛若進 入到一個更深的位置,周圍的一切都暗了下來,變成了拳擊擂臺賽一樣的打光效果。
但下個瞬間,科執光愣住了。
對方沒有象征靈?
細致地掃視周圍一圈,沒有捕捉到絲毫象征靈的痕跡,什么也顯示不出來。
反常、異常、不協調,空蕩蕩的場景里回蕩著令人焦灼不安的音樂,像是紫苑鎮的。
現在對方無疑已經進入了認真的對弈狀態,不然的話科執光也不會降落到這個意識領域。
但對方也的的確確沒有象征靈。
這意味著什么?
這也是什么棋界都市傳說嗎?
“象征靈的死亡”科執光突然想到了這個說法。
在黑坊里,他就有猜想過這件事了。
那些被清沼洶澤擊敗的人,他們的象征靈,也就是運勢,無一例外地被妖龍擒獲了。
那么,那些失去了象征靈,但又繼續下棋的人,會是怎樣的呢?
紅色,感嘆號,沒有象征靈,種種因素交疊起來,使這個人的詭異程度倍增。
“請快點落子。”年輕人說,語氣沙啞而冷漠。
聽聲音,多半是男性,但也不是沒有女性的可能。
棋館潛規則,落子盡量從快。
小目,星位,小目,星位。
黑棋的錯小目對白棋的二連星。
黑棋第五手,直接分投在了白棋的中央。
科執光幾乎從來不走分投,看上去就很軟,沒有勁。
分投說白了,等于是把選擇權交給了對手。
白6,低掛小目。
黑7,小尖守角。
“又來了啊,這個年輕人,非常喜歡這首小尖。”
“是啊,古定式的下法。”
“來個人制裁下這種落后時代的下法啊。”
科執光對著這手小尖,猶豫了片刻。
小目被低掛,小尖守角,這是日本古棋圣,秀策最青睞的下法,講究的是地勢均衡,突出一個平衡感。
秀策靠著這手小尖,創下過執黑不敗的神話。
但這種不敗,是建立在當時的規則,黑棋不貼目的情況下才成立的。
貼目時代之后,黑棋就不能采取這種中庸求穩的下法了。
沒錯,棋魂中佐為也天天用這個定式。
科執光轉手再掛另一只角,果然又是小尖。
又是古棋啊今天中午剛剛領教了林英店長的中古圍棋,晚上又冒出了一個下日古圍棋的,總覺得最近一段時間,都會和古這個字脫不開 關系。
棋局在雅雀無聲的環境下進行,雖然棋館已經即將關門營業,但為了這局強強對抗,店家延長了營業時間。
棋盤之上,是進攻之矛與防守之盾的針鋒相對。
“局面,現在怎樣了?”
“不好說,雙方保持著微妙的均勢,兩邊的實力都很強勁。”
“科執光他的棋風是進攻型的,而對面這小子的棋風是穩健型的,科執光的攻擊并非那么理想。”
空無一物的意識空間里,科執光依舊能感受到壓力像浮世繪中的浪潮一樣打來。
但他感受到壓力的同時,他也確信對方也在承受同樣的重壓。
雙方都緊握著一根勒住對方脖子的繩索,一步步發力。
第七十八手,白棋沖斷了中腹右上方出逃的孤龍,棋局開始往中央對攻方向發展。
第一百零一手,白棋其中一塊治孤成功,黑棋也隨之安定了一塊。
第一百四十九手,白棋成功兩眼成活,黑棋也成功偷渡回家。
局面,被咬合成了一道緊致的絲線,目差在半目之間來回晃動150手 “對不起,我得走了。”年輕人正要舉起一枚棋子,但恍然間放下了,放在了棋盤的一路線上。
有點投子認負的意思。
“你要走?”科執光一愣。
“對不起,下次再戰。”
他忽然間跑開了,在眾目睽睽之下沖出了店外。
科執光象征性地也追出了店外,但環顧四周,發現他已經跑遠了。
他,該不會再被什么東西追趕?
科執光如是想道。
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將近12點。
街上一片漆黑,遠處年久失修的路燈也一閃一閃,最后完全停止運作。
所以說,他剛才到底在和什么人下棋?
“那個人,明天會來這里嗎?”科執光回問店員。
“不清楚,他今晚是第一次來這里的,如果你想找他再戰的話,你得去棋院里找找了,他剛才登記的名字是咦?我怎么沒讓他登記,就放他進來了?”
科執光大致了解。
不管他是誰,他的象征靈的確是消失的,姑且能當做已經陣亡了。
好家伙,自己嚷嚷了快半季番的和死神下棋,結果現在還真和幽靈類似物對上了啊!
果然,晚上出來下棋,準沒什么好事。
“總覺得,又要開啟新的任務線了啊。”科執光對著遠處的黑暗嘟噥道,然后打著哈欠回家躺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