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過后,盛午當空,第二輪比賽開始,肅殺的氣息再次籠罩而下。
“請多指教!”
對手之間表面互道問好,但實際上每個人都在心中暗自殺對方的馬。
“那個,請多指教。”一名看上去比較文弱的男生坐在了科執光對面,怯生生地說。
他的名字叫宮野宣,就是井上星彩那邊的副將,也是一名實力不俗的高中生業余棋手。
就在剛才,他被告知,眼前這個男人以力量干掉了以力量聞名的熊谷昭久.....雖然有點繞,但他能理解這份強大。
小心應付他。
“嗯,請多指教。”科執光仿佛從打盹中醒來一樣,淡淡而答。
就這么一個沒睡醒的眼神遞來,讓宮野宣渾身上下打了個冷戰。
“那么就,開始吧。”科執光抬起了棋子。
下一刻,棋子在棋盤上敲出破冰之音。
場外的直坂藏之介開口道:“不如這輪,我們就看蕓京副將,科執光的棋吧。”
“可以是可以,看上去直坂先生你好像很在意這個學生的樣子?”麗子說。
“哎呀,總覺得他的棋會比較精彩呢。”直坂說,雖然顯得有些偏心。
其實這樣不太好,這一輪還有許多其他的明星選手,也都是值得關注的焦點,相較之下科執光這個人顯得則默默無聞。
“那好吧,竟然您都這么說了,我們就看這場吧。”麗子也當然決定不了什么,直坂八段的意思顯然比在座各位的關注要重。
——只能期望,這個叫科執光的人,繼續下出精彩的棋,來說服眾人了。
這局棋的棋譜傳遞而來,直坂親自動手,在大棋盤上一步步擺出。
“這局科執光執黑,選擇了對角星的開局,是種相當激進的求戰下法。”直坂說。
大部分棋手都選擇將棋子落在同一條邊上,以此來形成陣勢,但也有不少人喜歡將星位錯開,打亂局面。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挺有中古圍棋之風,中古圍棋有“座子”的特殊規則,就是四個星位從一開始就是固定的黑白對角星,棋手下上去的第一手嚴格來說叫第五手。
但也正是因為這個規則,中古圍棋才有激烈無比的搏殺之風。
“看樣子又會是一局精彩的搏殺啊。”直坂感嘆道。
時間緩緩流逝,大講堂內人群出入,大棋盤上的手數一步步變多。
十手。
二十手。
三十手。
四十手。
然后更多,更多。
棋盤之上,腥烈的風刮向了宮野宣,讓他難以挪動寸步。
——可惡,早知道一開始就不要和他走對角星了。
雖然先攻的權力在黑棋手上,但其實只要白棋不想走對角星,也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只要提前把黑棋的對角星占據掉就行。
當然,這局也并不是只要不走對角星就能解決的問題就是了。
雙方只要有一方求戰,戰斗總是在所難免的,一味地退避只會逐漸被拉開距離。
猶如蓄力攢怒氣條一樣,一枚棋子在他手中醞釀了好久才射出!
“白棋選擇了打入進去,碰在了黑棋的大模樣中,選點可真有講究啊。”直坂滿意地說,倒也不是覺得這步棋有多好,而是終于出現了期待已久的鏡頭。
淸瀧步從大講堂外步入,他本打算匆匆走個過場,隨便拍幾張能夠掛在報紙上的照片,卻忽然間瞥見到了大棋盤上對弈雙方的名字。
科執光?
這不是昨天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人嗎?
他有資格上大棋盤?
“這個叫科執光的孩子可很厲害啊,直坂先生夸他已經幾十分鐘沒停過嘴了。”旁邊一位同事對淸瀧步說。
“真的嗎?直坂先生具體是怎么說的?”淸瀧步很感興趣地問。
“說什么,他的中盤有七段之力,如果是一般對局的話,人們大概都見不到他的收官,總之是相當不吝贊美之詞。”同事苦笑著說,他對圍棋的造詣不高,只覺得直坂先生可能是吹上頭了。
“七段啊,一個普通高中生,能達到這個水準嗎?”淸瀧步有所感嘆。
雖然昨天見到科執光的時候,淸瀧步就覺得他身上散發著實力不俗的氣場,但一來就是七段,就很出人意料了。
莫非,這就是科執光所準備的大新聞?
“得挖挖這個人才行,我有預感,跟著他混,能寫出很棒東西。”淸瀧步自言自語,感覺自己的記者之魂正在燃燒。
棋盤之上,氣流在瘋狂上涌,頓時來到了大氣層的上空,一場激烈的空中搏斗正在展開。
扳斷,點方,繼續往上碰住!每一枚落子都在帶著破空而特效,云層被撕碎開來。
一座空中的堡壘正在逐漸成型。
“這位叫宮野宣的同學,看上去很有騰挪心得的樣子,對中腹這種力不著陸的地方相當敏感。”
“直坂先生,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那就是關于棋盤的地面與空中之分,那就是到底幾路線才算是空中?”麗子見氣氛有點冷卻,找了個有趣的話題來活躍一下,這也是女解說的分內之事.....唉,聽上去女解說分內之事好多。
“這的確是個有意思的問題,一路的話,我們習慣稱其為下水道,二路線我們稱其為地溝,三路和四路的話,差不多就是陸地了,空中的話.....起碼要在六路吧。”
“那天元,按照高度來說的話,應該叫做什么呢?”
按照棋盤的高度來說,天元作為最中心,自然是最高處。
當然,這個最高處誰在開局走,誰傻逼。
但自古以來,正如人們對天空的探究從未停止,棋手們對于天元和棋盤中腹的研究也從未停止。
比如東晉時期,就有什么“天元倚勢法”,就是開局往天元瀟灑一點,據說這招是天地大同的原型。
日本方面,安井春海除了是天文學家,也喜愛圍棋上天元一手,揚言這才是圍棋正解,只是后來他后來膨脹了,去找道策挑戰,表示如果走天元輸了,就再也不走這招了。
后來他果然被錘了,開局下的天元最后還被當垃圾一樣提掉了。
再后來他不下棋了,轉手成為了日本古代歷史上最偉大的天文學家.....嘛,這是真人真事。
“天元的話,應該就叫太陽,用光芒普照每一個角落的那種。”直坂想了想,用一個文藝的修辭作答。
“黑棋這一手棋好像考慮了很久呢,已經用掉了5分鐘了。”麗子說。
“只是5分鐘而已,麗子你要知道,像我們那個年代下棋,是動不動就要大長考的。”直坂樂呵呵地說,但他也發現眼下的局面對黑棋來說未必樂觀。
一個雙打吃,和一個沖裂形成顯而易見的見合之點,見合也就是AB兩點,必得其一的意思,黑棋正在面臨考驗。
“現在,就是考驗棋手水平的時候了。”直坂說。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沙漏緩緩落下,陽光也在窗外移動。
棋盤之上,出現了天平一樣的東西,他得選擇一邊,但到底哪邊更重,需要他自己判斷。
變化。
變化.....
再繼續變化。
最終,反復錘煉過的變化圖如正解一般抽出!
刀刃在手中凝聚而成,而后奮力揮舞出去!
“黑棋選擇了一個看上去有些嚇人的變化,就算被空中提出一朵花,也要將白棋封住殺。”直坂接著擺了起來。
宮野宣愣住了,本以為提穿一朵花就成功突圍了,卻沒想到一堵墻壁被打穿后,出現的是另一堵墻壁。
——左右.....左右都被焊死了!
冷汗從他的背后滑下,現在他也面臨著和熊谷昭久一樣的境地,要不要及時止損,斷尾求生。
宮野宣捏緊了手心,手指深深地嵌入皮肉之中。
說斷就斷!
狠下心來,最自己一刀!
“黑棋,獲勝,21目”
副將戰(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