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聯軍最高參謀部。
南亞美利加小國出身的聯軍新任總參謀長,豐塞卡,身板筆直坐在長桌的一端。
因為是人類火星遠征前的最后一場重要會議,今天的會議,蔚藍元老會在聽。
關于這一點,豐塞卡是事前即被明確告知過的。
當然,老家伙們大概率并不會直接加入會議議程,發表意見,遠征相關的一切具體決策與行動方案,還是都得他和參謀部來做。
按照蔚藍的規則,元老們通常并不會直接干預蔚藍各個方面的具體運行,一直以來,他們似乎也都是這么做的…只不過豐塞卡心里很清楚,一旦被認為有必要,那些老家伙們其實可以輕松將他這個總參謀長換掉。
關于這個神秘而權力巨大的蔚藍元老會,直到現在,蔚藍內部知道它存在的人也不算太多,同時,就連豐塞卡這個資歷的將領,都不完全清楚其中到底有哪些人。
這些年在蔚藍高層內部,唯一集體確認的元老會成員,大概只有一個,華系亞唯一目擊軍團的總參謀長,徐曉紅。(他很可能是其中最年輕的一個,也是目前唯一在蔚藍軍政系統公開任職的一個。)
除此之外,克莫爾議長目前肯定不是,然后就連人間無敵的陳不餓,在大伙看來都不一定是(其實大伙的看法,是大概率不是)。
“所以,我想我們應該完全沒必要懷疑那些人的睿智與深謀遠慮。包括他們對于人類的忠誠與無私,應該也是久經選擇與考驗,可以充分信任的。
“只不過那些人,大體都已經活得太久了,且都曾經長期位高權重,親手做過太多艱難而殘酷的決策…
“所以,以人類的未來命運和希望為終極目標,甚至唯一目標,那大概是一群絕對理性,以至于冷血的人。”
想到這里,豐塞卡對于自己的思考,變得更有把握了一些。
“艦隊和物資都準備妥當了么?”他看向長桌問道。
長桌一側的軍官開始依次起立答復。
“是的,以一年為極限作戰周期,兩倍生活及戰斗物資,已經全部完成裝船。”
“因為很久之前就設置和保留下來了太空作戰研究組,所以,火星作戰的呼吸問題,雖然方案可能不夠完善,但是大體可以解決…十萬套‘源能動力死鐵呼吸面罩’,目前已經完成三分之二,剩余部分也在加緊生產,可以在出征前完成。”
“三艘母艦,十艘大型飛船,四十艘中小型飛船。遠征艦隊組成完畢,分布各洲,隨時可以啟程。”
“好。”豐塞卡先是低著頭應了一聲,而后抬頭,目光突然變得慎重而嚴厲,說:“遠征艦隊方面,另外再加派一艘母艦,兩艘大型飛船吧。”
“…是。”當事軍官茫然了一下才答,包括現場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因為這個多加三艘飛船的理由和意義到底在哪,他們一時有些想不通。
難道是為了湊成66艘嗎?
因為華系亞的幸運邏輯?
因為是066號探索飛行器,捕獲了佩格芒特的求援通訊?
“這三艘飛船作為第二梯隊,不參與登陸,也不在任何情況下支援作戰。”豐塞卡繼續開口,說:“讓它們一直保持懸停在火星不可目視距離,然后…”
“然后,萬一遠征計劃敗局已定,讓它們,不惜一切代價,為人類帶回來The青少校和佩格芒特少將(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我說不惜一切代價的意思,就是除此之外,什么都可以放棄,明白嗎?包括撤離過程中,你們可以用另外兩艘非搭載飛船,撞擊大尖追擊飛船,為唯一那艘飛船斷后。”
豐塞卡說到這里,現場所有人就都明白了。
火星遠征未知的危險實在太大,一旦它無力回天,無法挽救…那十萬蔚藍老兵,可以放棄,其他人,可以放棄,遠征艦隊66艘飛船中的65艘,也可以全部放棄。
但就是,一定要帶回來青少校和佩格芒特(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因為這兩個名字,排在人類希望榜的第一和第二位,他們的生死,在某種程度上即決定著火星戰敗之后,人類的未來是否還有最后一絲希望。
這似乎是對的,只是…從情感上,一時很難讓人接受。
現場陷入持續的沉默,無人說話。
“報告。”一名年輕軍官面色焦急地出現在會議室門口,打破了長桌前的沉默。
豐塞卡轉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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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波臣上將要求代替青少校的位置,帶領火星遠征…”
“拒絕他。”軍官的話還沒有說完,豐塞卡即給出了明確而堅定的答案。
“可是他親自來了,他是波臣…”軍官強調。
因為以波臣上將的地位和影響力,就算是豐塞卡,在他面前大概也擺不出總參謀長的架子。總參謀部還從沒這么不給波臣將軍面子過呢。”
但是,“我知道他是波臣上將…拒絕他。”
豐塞卡依然堅定,頓了頓后補充說:“如果他強行要求進來,讓衛隊所有人一起上去,攔住他,他不會傷害你們的。”
“這…”
“好吧,如果真的攔不住,你可以直接告訴波臣上將,不讓他代替青少校去火星,不是為了保護他,而是因為我認為,他現在已經不再具有戰場決定性了。”豐塞卡這樣說道。
“…嘩。”現場在僵了兩秒后,低聲嘩然,因為豐塞卡剛才的這段話,無異于直接往波臣上將這樣一位功勛卓著的超級戰將胸口捅刀子。
嘩然聲與低低的議論聲中,豐塞卡依然不為所動:“他留下來,繼續努力養傷,也許還有機會恢復甚至更進一步。他去…沒有任何決定意義。走吧,去把我的話,告訴波臣上將。”
門口的軍官離開了。
面對沉默的會議室,豐塞卡的目光緩緩轉過:
“火星遠征需要至少一個決定性戰力。如果現在還有別的選擇,我們絕不會讓青少校去犯險。可是我們沒有,人類沒有。所以我們需要他去,去為我們搏取最后的希望。
“然后,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把他帶回來,不惜…一切代價。
“這就是我們人類如今所需要面對的現實。面對未來和人類整體的命運,普通民眾也許還可以感情用事,考慮道德與感恩。但是我們作為決策者,必須理性,哪怕理性至殘忍,并需要為之愧疚一生。
“最后,我也相信,如果真的到了那種情況,那些遠征的蔚藍老兵們,一定也會贊同和支持我的計劃。他們,會做和我一樣的抉擇。”
豐塞卡說到這停住了,如他自己所說,他的眼神里有深深的愧疚,但是同時,無比堅定。
“好了,這個議題到此為止。我的話你們都有聽見,如果將來需要,我可以為此上軍事法庭。”豐塞卡翻過一頁文件,繼續說:“下面開始最后一次推演,請科研部門的人先發言…”
這場會議結束后,豐塞卡私下里得到了元老會的反饋,很簡短的一句話:很好,你在做正確的事。”
尼泊爾,溪流鋒銳基地。
賀堂堂手上拿著一堆報紙,怒氣沖沖走進會議室,“哎!這個你們知道了嗎?老兵,十萬老兵!這次跟咱們去火星的,全都是退役老兵!蔚藍什么意思啊?這要帶不回來…”
會議室里大伙看看他,都不說話。
因為這件事,這里只有他是現在才知道,它已經是定局與既成事實了,并且從現實與理性角度看,無法推翻也不應推翻。
現在這里,沒有人想再去談論這件事。
“喂,媽?”韓青禹在一旁,又一次接通了電話。
“是,我是你媽。兒子,媽跟你說啊,咱龍池大師丟了啊!”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焦急萬分,甚至于帶著一些哭腔,韓媽著急而愧疚說:“剛開始他不見了的時候,我們還都以為他會自己回來呢,過往每次,他都會自己回來封龍岙的,可是這回…”
“沒事,媽,我知道姜上將在哪里。”韓青禹趕緊打斷道:“他現在蔚藍華系亞基地呢,很安全,你放心吧。”
“…真的?!”
“真的,我怎么敢騙你呀,親媽。”韓青禹故作輕松的說完,而后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電報。
那上面說,姜龍池依然還是嚴重失憶狀態,他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已經記不起了,別人告訴他,他也沒印象…但就是這樣,老頭還是自己找去了老兵動員征召處。
所以,韓青禹現在雖然很想,但是又很難,親手把他的名字從出征名單上劃掉。
就像銹妹無法要求從名單上劃掉沈風廷,她的親爺爺。
這些老人,他們曾經都是蔚藍與人類的支柱,為了人類的存亡,他們戰斗了幾乎一生…而今垂暮,他們本身,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比之隨時間的腳步最終老死無聲,將軍們此去,也許心里就是想的,燃盡余生,陣上亡。
“那就好,那就好,那干脆你讓人把他接去你那邊吧,正好爸媽也準備過來一趟。”張潔霞那邊終于放心了。
“什么,你們過來?!”韓青禹整個人慌了一下。
爸媽并不是沒來過基地,之前他們就來“旅游”過幾次。問題是,這次再過三天,韓青禹等人就要出發去火星了,這件事韓爸韓媽至今都還被刻意隱瞞,蒙在鼓里。
“是啊,我們這都準備上飛船了,本來是嚇得沒注意了,想說出去瞎轉悠,找找龍池大師的,現在嘛,我剛決定了,干脆來你那。好了,不說了啊,我和你爸要登船了。”張潔霞說完果斷掛掉了電話。
“…”韓青禹眉頭鎖著,轉身,看見溫繼飛正站在面前。
“我爸媽要來,怎么辦啊?”
“你爸媽要來…關我屁事。”溫繼飛冷漠臉說:“我是來通知青少校的,蔚藍有可以供氧的死鐵面罩,你知道的吧?我要去火星。”
“不行。”韓青禹堅決搖頭。
“行不行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別忘了溪流鋒銳負責一切內外的人,是我這個總參謀長。”溫繼飛冷笑一下,繼續說:“溪流鋒銳這次的出征名單,十分鐘前已經對全民公布了。”
他說完直接轉身就走,走出十幾米,停步轉回一下:“我勸你還是趕緊想辦法應付叔叔阿姨吧,哈哈哈哈哈…人類最強媽寶。”
人類最強媽寶,這是韓青禹相親事跡傳開后,這個世界給他的外號。當然,這六個字的斷句,不是最強媽寶,而是“人類最強,媽寶”。
1996年10月25日,上午九點半。
當韓爸韓媽還在來溪流鋒銳基地的飛船上,大概全世界已經都知道了,他們的兒子要去火星。
溪流鋒銳現存三大戰力以及溫繼飛少尉(其實是四大戰力,只是沈宜秀少尉目前還是以蔚藍少將楊鐵雨的名字出現)全部都會去。
然后,一起出征的,還有新近動員歸來的十萬蔚藍老兵。
這次遠征,為什么要召回老兵讓他們去,民眾心里大體都是知道的。所以,當確定的出證時間傳來,一種普遍的愧疚、擔心與悲傷,開始在全世界范圍進一步蔓延。
而且,這種悲傷情緒,不知不覺漸漸開始擴大對象和范圍,延伸到了人們對佩格芒特生死的思考…現在,這個世界大多數的人,都已經開始接受佩格芒特已經孤獨戰死在火星的判斷了。
這樣的氛圍,再加上媒體的渲染,就好像他真的已經確定戰死了一樣。
這一天,全世界許多地方,民眾都點上了蠟燭,開始為佩格芒特哀悼…
當然,拒絕者的呼叫,并沒有停止。
“喂,佩格芒特少將嗎?這里是拒絕者,我們依然沒有放棄。”
“我們的遠征軍,就要出發去找你了。”
一直重復的呼叫,對面始終沒有回應,而且從昨天起,對面那只通話器的自動呼叫信號,似乎開始慢慢變弱了…它也許就快沒電了。
至此,就連拒絕者的通訊兵們,其實漸漸都已經感開始絕望,他們繼續呼叫,只是因為命令,還有他們還不愿停下來而已。
“我們聽到你了,我們定位了你的通話器,少將,你在嗎?”
“我們怕它快沒電了…”
“嗤,嗤嗤…FUCK,好像是快沒電了哦。”通話器那邊沙嚓沙嚓地響動著,“喂,喂,你們聽得到嗎?”
“這里是人類火星源能軍團,我是佩格芒特軍團長。”
“對,我在火星。目前情況還…比較一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