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鐵門有著不規則的嵌合,開啟速度有些慢,但是無聲,終于,蔚藍0號機密實驗室內部的景象,緩緩呈現在折秋泓面前。
偌大的空間因為陳設稀少而顯得有些空空蕩蕩。
正當中一張解剖臺,看著與周邊環境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大概是新近才搬進來的。
然后在里側,靠墻的位置,一副特大號的石棺,安靜地立在那里。
其實它的材質應該不是石頭,造型也未必就是棺材,但至少看起來很像。
“直接看吧。”蔚藍大尖生命研究首席科學家埃爾伯收回目光,說完向前幾步,啟動了安置在解剖臺側面的裝置。
“嗤!”“嗤,嗤…”
一種類似粗糙金屬摩擦的響聲,不大,節奏也很慢…石棺沉重的蓋子正在慢速地往下滑,它大概有4米多高,因為,戴呃很高大。
這個過程可能持續了一分鐘,這一分鐘里,在場7人,包括折秋泓在內,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當然那些可能隱藏在機關中的守衛,更沒有出聲。
直到棺蓋完全沉入地面。
“人?!亞人?”一旁同樣是第一次來到0號實驗室的中年男人開口,他是一名優秀而可靠的醫學家,待會兒將會是折秋泓的解剖助手。
大尖戴呃有著類似人類的身體結構,當然,僅僅是相似而已。
比如它的頭顱沒有毛發,頭蓋骨像是一個前部高高翹起的自行車帽,有幾處奇怪的溝壑,同時上端有些尖。
它有眼睛,甚至有眼簾,但是眼簾打開后的呈現,那雙巨大的眼睛深陷如黑洞,完全看不到眼眸。
它沒有嘴巴和鼻子。,那兩處位置被一個看起來堅硬而強悍的巨大下顎,延伸占據了。
“可能它們的文明的進化階段,已經不需要進食了,或者完全以源能為食物。同時它們不需要氧氣,或其他的呼吸氣體。”在場一名研究人員說。
“我們認為這也是它們能穿越浩瀚星河的重要原因之一。反過來,對于空氣尤其食物的依賴,會很大程度限制人類去往太空深處的腳步。”
當另一名研究員這么說,折秋泓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因為這其實也是遠航數十年準備和研究中,一個十分重要的課題。
“進一步的判斷來自核心戰略部門,他們據此認為,大尖文明很可能正處于文明的末期。源能消耗殆盡,種族即將失去賴以生存的食物,面臨滅亡。所以,它們才不得不穿越星河,尋找新的家園…”
“可是我們這并沒有源能啊!”中年醫學家再一次開口。
“是的,他們認為,這可能恰恰說明我們所處的星系,存在有源能星球。至于大尖為什么會來蔚藍”,埃爾伯轉頭看一眼折秋泓說,“可能炎朽和遺骨的存在,對它們是比源能更大的誘惑吧。我們的星球在遙遠的過去,一定發生或存在過一些什么。”
“是的,我們可能是一個墓葬。遠古時期,當炎朽文明整體走向末日,我們是其中一處集中的墓地。”
折秋泓說話依然很鎮定。
盡管這一刻,她心里清楚的知道,從今天開始,自己將最大程度地失去自由。
因為折守朝的關系,前段時間發生的那些事,已經不可避免地聯系到她身上。這可能是蔚藍在本身沒有充分證據,同時溪流鋒銳也沒有繼續追究的情況下,采取的一種折中處理,一種變相的約束和懲罰。
既然這樣,那就先做好研究,再慢慢想辦法。折秋泓理性地做了思考和決定,并沒有讓自己陷于挫敗感和對遠航前景的憂慮。
“很卓越的超前判斷,我在你之前提交的那份,關于炎朽的研究報告里,就已經驚艷看到過。”
埃爾伯點頭表達贊許和認可,而后轉身,用身體姿態結束了這段對話。
其實,蔚藍核心戰略部門還有更進一步的判斷,但是這個判斷很顯然并沒有必要告訴折秋泓。
他們推理認為:這一仗,大尖文明很可能是舉族來襲。
即,它們很可能已經完全放棄了星海那頭,自己即將廢棄的家園,攜整個族群一同上路,穿越星河而來…
由此,大尖最終部隊的規模、數量和強大程度,根本無法估算和想象。
“不說戰略部門的事”,埃爾伯把話題拉回來,看一眼中年醫學家,“你剛說什么,亞人?哈哈,其實很可能在它們的眼中,我們,才是處于進化低級階段的亞人。”
“對了,它們很可能是通過源能震動發聲。”埃爾伯伸手指了指戴呃有著整齊紋格的巨大下顎,說:“這也是為什么,低級大尖只會單調的嘶嚎,紅肩能夠說它們自己的語言,而戴呃,能快速學習我們的各種語言…因為三者對源能的控制力不同。”
說話間,所有人的目光開始順著戴呃的下顎,向下移動。
戴呃有脖頸結構,很粗,大體跟頭部一樣大小,要不是因為有一些弧度的存在,甚至很難區分開來。
然后…
“哎喲,公的!它有生殖qi!”中年醫學家又一次開口,先是驚呼,然后有些鄙夷和嫌棄,說:“不過好小。”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這位老兄隱約有一種自豪感。不過這一次沒有人搭理他,雖然…確實小。
同時這也確實是很重要的研究內容之一。
只有折秋泓,目光認真看著戴呃的生殖qi,平靜地“嗯”了一聲,表示贊同。
人類這玩意她看得可多了,比如很少人看過的,韓青禹的,吳恤的…
“天使!大尖不會是以前我們以為的天使吧?不,不對,它是也是墮落天使。”這一次,是另一名解剖輔助人員開口了,聽聲音應該是一個還很年輕的姑娘。
說話的同時,她伸手用力指著戴呃的軀干。
這副身體被青少校的戰刀切開過,但是現在放在一起,契合度依然很高…它,有翅膀。
但是并不是羽翼狀的翅膀。
那對相對身材明顯偏小的翅膀,看著像是…
“天使個鬼,這玩意你都能認成天使,你眼光得多差啊?依我看最多就一蛾人。”中年醫學家繼續嘴碎,反駁了小姑娘一句,順帶給大尖命了名。
因為,眼前戴呃的那對翅膀,確實更像是蛾類收束的翅膀,只不過它的顏色是肉色的,偏黃。
“好了,先解剖吧。”埃爾伯打斷了現場的討論,朝折秋泓說:“其實解剖是一個臨時的決定,包括找你參與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為此我們前段時間匆忙加快了研究進度…”
“我明白。”折秋泓說完雙手舉起,做好解剖準備。
她知道這場解剖在當前真正的目的,或者說最重要的目的,并不是科學研究,而是為南極戰場服務。
蔚藍軍部施壓,要求科研部門跳過一切有道理沒道理的步驟,盡快進行解剖,嘗試找出大尖身體的致命部位和弱點。
蔚藍0號機密實驗室,伴隨著埃爾伯又一次啟動裝置,戴呃魁梧的身體,緩緩來到解剖臺上。
棺材底板抽離。
南極半島。
已經換崗回到蔚藍直屬部隊駐地的兩名年輕哨兵,多查和加扎爾,此時正在雪洞營房里補充睡眠。
因為疲倦,加扎爾已經沉沉地睡著了。
“我們應該去看看的。”多查還醒著,眼神不安嘀咕了一遍,接著轉過來,用力搖晃加扎爾的身體,“醒醒,加扎爾。”
“嗯?”加扎爾睡眼朦朧看向他。
“我們應該去看看的,我是說那道凸起,我們當時應該過去鑿開看一看。”
“為什么?不是已經說了嘛,南極洲這樣的地形變幻來得不要太快…”
“我知道,但是我感到不安。”多查認真嚴肅說完,用力拽了加扎爾一把,把人拽起來,“走,我們去看看。”
多扎爾無奈地攤了攤手,他知道自己拒絕不了了,因為他一直都非常了解多查。兩人本就是多年的朋友,后來又一起參軍。
冰原深處。
在開啟裝置的情況下,崗哨區域顯得并不很遠…
換人后,崗哨好像也已經變換了位置,多查和加扎爾來到現場的時候,并沒有看到站崗的戰友。
在一片風雪中,好不容易重新終于找到那道已經積雪的詭異凸起。
“嗡!”單手持握戰刀,多查開啟了裝置。
“用不著吧?哈哈,瞧把你緊張的。”加扎爾站在他身后,依然感覺沒必要地說著,搖頭發笑。
多查沒有理會他,顧自俯身單膝跪地,持刀的手臂比劃了一下,用力橫擺,揮向其中一個冰包…
“欻啦”,冰雪輕松被削去,切口幾乎要貼著地面了。
“沒東西…沒東西吧,你看?”加扎爾雙手抱胸,繼續在后面說。
“呃,我再看看。”大概是真的沒東西了,多查只是為了克服心里的不安,保持身體姿態向前,來到冰面被削去的部分…
那里殘留著一層剛才落下的碎冰和雪。
多查左手持刀,伸出右手,將它們抹去。
現在沒有碎冰和雪了,只有地面經年的透徹冰層…冰層之下,一具大尖如尸體一般,雙手持著柱劍,安靜地躺在那里。
那是一具紅肩。
多查在南極半島的這些天,還沒有實地見過紅肩,這里被認為是大尖防御放棄的區域,根本沒有紅肩出現過,但是多查在蔚藍的課堂上學習過,認得出來。
當多查看見紅肩的時候…
“咔噠”,冰層陡然自下往上發生皸裂,烈度很小,似乎因為紅肩面部的鐵甲輕微地震動了一下,它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