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系亞人間無敵的軍團長大人喜歡把戰刀放在抽屜里,這個習慣也不知他早年是怎么養成的,但是延續下來,被軍伍和世人聽聞,總會給人一種“喝完這杯我就去砍點啥”的豪邁感。
一種平平淡淡卻又富有張力的豪邁,一如他平常老農般的親和,總在武裝起來的一刻,一人一刀勢成天地。
所以,蔚藍后勤這些年給他做的桌子,不管高矮用途,一直都不小,且都是整桌一張屜。
“突然間這么舍得的么?”
老頭瞇眼看著正式文件上的數字,數完零嘟囔了一句,他把文件放進抽屜的時候,斬紅刀就在里面骨碌碌磕著木板。
蔚藍將領之間固有口耳相傳,都說華系亞的軍團長脾氣大得不行,卻很少人知道,其實他的斬紅刀脾氣更大。
這刀曾與人攜手去斬過人類世界所見第一具紅肩;曾與主人一起去到天外,迎擊過一道橫貫數千里的刀鋒;也曾經在高樓上,一刀砍下來十數架大尖飛船;還曾獨行,去壓過蔚藍議事會的主席臺。
雖然按照現在的選材等級,刀本身并不是絕頂的品質,但是用刀的人,已經把刀養絕了。
用這把刀的人孤獨站在絕頂看了這世界近四十年,刀在人的肩后,也一樣俯視了這個世界四十年。
“吵個毛啊吵,這點兒陣仗,還不是咱倆去的時候。”老頭和刀說話,說完郁悶合上抽屜,轉頭向旁邊大聲一句:
“這次那群小子出兵的比例好像有點高啊!”
徐曉紅不急理他,專注先把燒開的熱水倒進保溫瓶,可能因為年紀大了,他的手如今有些抖,要做到一點都不灑,并不很容易。
倒完水,參謀長先生才轉過來,一邊俯身熄爐火,一邊說:“好事,這說明那小子如今已經從小謀細算,走到開始有統軍的手段和戰略思維了。”
徐參謀長口中的那小子并不是韓青禹,而是溫繼飛,溪流鋒銳這一塊勞心費神的事,一直都是他在做的。
至于韓青禹,大體疲懶也不擅長,就專心只做一塊鎮山門的牌子。
最近,這塊原本已近參天的牌子,突然有點兒歪了。
就是在這樣一個情況下,溪流鋒銳反而突然變得激進,這次參與失落大陸遠征的出兵比例高達7成。這其實不是他們一貫的風格,過往他們總是小氣的,這回決策出乎了很多人的預料,很讓世人驚喜。
“別忘了他們的手下,其實本質一直都是一群暴匪,這些人或許富有義氣和勇氣,但是自身兇戾與惡的慣性傾向,也是短時間內改變不了的。一旦他們長久地被閑養,不去廝殺和征戰,這種兇戾與惡念,便會在其他地方生出問題來。尤其現在當韓青禹失憶,無形間的管束力下降,這個問題會變得更大。”徐曉紅說著立起一個指頭,說:“這是他的第一個考慮。”
既然有一,那就應該有二,陳不餓立了兩個,看起來像比了個“耶”,示意參謀長大人說下去。
徐曉紅踱步取來茶葉盒,嗑一些在杯子里,“第二很簡單,因為資源,規模龐大的資源需要。這個世界除南極之外的地方,已經快一年沒有大尖飛船降落了,第三固定探索地也一樣,他們又一向是養強兵的配給供應,消耗自然很大…”
“但我聽說他們最近好像剛敲詐了遠航的祖宗家底,再之前全球那幾個地下黑市被搶,我懷疑也是他們做的。”陳不餓說著不自覺搓了搓手,搶劫啊,要不是礙于身份,他也很想。
“那也不夠,坐吃山空不知期,山一定得足夠高才行。如今這個情勢,他們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持續地向蔚藍索要資源,不管源能、裝置,還是子彈、飛船。何況以這群混貨一向的胃口,你難保他們心里不想要一兩艘母艦玩玩。”
“他們絕對想。”陳不餓知道那群貨的脾性,肯定會想,因為如果換做是他,他也想。
“那就對了,如今的南極洲就像是整個源能世界最后一塊待割的麥田,甚至很可能是最終決戰和最壞時代到來前最后的補給,所以不管多危險,各方勢力肯定都是要去的,他們也一樣。”茶泡上了,幾葉蜷曲的墨綠在水面緩緩舒展,徐曉紅繼續說:“然后,在此基礎上的第三點考慮,我猜想他們可能想要擴軍了。”
“嫌一萬人太少啊?”陳不餓說這話時的語氣,就好像他自己手下唯一目擊軍團幾十萬人很少一樣。
可能這老匹夫沒啥數字概念吧,徐曉紅懶得和他掰扯,順著說:“是的,不但嫌少,還嫌弱。當整個世界的源能武力基數在快速變大,平均融合度大幅提升,他們現在手里這一萬人,到將來是完全不夠看的。”
說完這段話,參謀長的眉頭隱隱皺了皺。
雖然當前世界的形勢,蔚藍因為之前的勝利和擴張而變得擁有絕對的統治力,各種勢力也都暫時蟄伏起來了,但是未來…一旦真正的入侵,大規模的降臨,世界依然不可避免會陷入一場空前的混亂。
再萬一,那個時候,陳不餓死了,武力統治出現真空,無人可以形成絕對震懾和信念支撐…
那這個世界,就不單會有各種邪門歪道,新舊勢力,瘋狂地冒出來,甚至蔚藍聯盟的各方面軍,也都很可能在實質上,進入各自為戰的階段。
這是將來至少有三成以上概率會出現的情況,當前也許有很少的一些人已經能夠預見,但是誰也不會說出來。
溫繼飛能提前看到這一步,有些超乎徐曉紅的預料,他已經著手開始為溪流鋒銳求存,求生,求強做準備了。
溪流鋒銳需要這樣的未雨綢繆,尤其當現在韓青禹陷入失憶,不知何時能恢復,能不能恢復。
“得,這么復雜!你不說我還以為他們弄這么多人去,就只是為了方便保護那個失憶的東西呢。”
陳不餓心說,勞心這種活,我果然還是干不來。
“其實也沒錯,你也可以這么認為。”徐曉紅轉頭笑笑,“因為歸根到底,他做這些的最大目的,還是為了將來能保護那小子。”
第三固定探索地,溪流鋒銳雖然參與這次失落大陸遠征,但是并不會和蔚藍匯合出發,甚至到了南極后,也不一定統一行動。
出兵協議里說得很明確,他們的行動只有配合義務,而非指令必從的作戰單位。
“反正我要說的就這一條,雖然戰斗和生死都是一起扛的,但是東西,咱們最好不要等別人拿到手了,事后再去要,明白了么?最好這次,咱也弄兩艘母艦玩玩。”
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具體負責這事的小王爺說完回頭,目光看了看在坐的團長們。
對此,這些參謀長口中暴匪出身的貨,自然都只有興奮和激動,再支持不過。
“那么”,議程大體結束,小王爺轉頭看向韓青禹,“青子你還有什么要說的么?”
“我…有。”韓青禹想了想說:“就一件事,咱這次去這么多人,到該跑的時候,誰來喊?”
過往溪流鋒銳臨陣是上還是撤,自然都是由韓青禹來決定的,但是他現在的情況,很明顯決策不了了。
聽他說得這么坦白,在場眾人愣了愣,漸漸都笑起來,心說韓青禹果然還是韓青禹啊…就算他失憶了,很多東西依然不會改變。
“放心這個我和瘟雞會看著的。”小王爺苦笑道。
這事如今只能是他和溫繼飛來做,畢竟他們兩個都曾經是戰場上逃跑的專家,你要是換成吳恤,吳恤大概從來都沒有“是時候該跑了”的想法。
“還有么?沒了…那就沒問題了。”溫繼飛笑著揮散了在場的團長們。
會議室里只剩下核心團隊的人,溫繼飛臉色微沉,重新坐下。
“我剛得到的消息,折秋泓不久之前向蔚藍提供了關于炎朽的進一步研究報告,包括對遺骨埋藏的推測。”溫繼飛說:“所以,這次遠征蔚藍之所以超級戰力傾巢而出,恐怕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判斷,遺骨很可能在南極。”
“真的?”常常忘了自己其實不是炎朽的賀堂堂,當場激動起來。
“可能性很大。”溫繼飛說。
當雪蓮曾經的總部是在南極,戴呃最早出現是在南極,大尖在這顆星球最后集中退守的地方也是南極…遺骨之地,直指南極洲。
而一旦那些缺失的遺骨被找到,目前這個世界的高端戰力水平線,會立即大幅拔高。
“到時不說超級,就是不義之城最新定義出來的那個穹上級,也絕不會再止于兩個半,一定會有新人踏足。”溫繼飛說:“所以,那東西咱們肯定也是要摻一腳的,不然戰力水平很快就會被甩開。而且我猜想,我們溪流鋒銳,很可能不止青子和恤兒兩具炎朽…”
“報告!”正說著呢,一名士兵在門外遠處高喊。
“進!”賀堂堂回應。
“報告,蔚藍送配給的官員剛剛到了,然后一起還來了好多記者。”士兵進門說:“說是來采訪咱溪流鋒銳的出征儀式的…”
“出征儀式,咱們有那個嗎?”賀堂堂轉頭問道。
“沒有的。”溫繼飛起身苦笑說:“沒事,你們閑聊,我出去看看。”
從會議室到外面大約五分鐘的路,溫繼飛走到第三分鐘的時候,看到了前排的蔚藍官員隊列,遠處的大批遠征物資。
走到三分半的時候,看到了黑壓壓的數百名記者,長槍短炮各種拍攝設備。
然后,當他走到第四分鐘,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一個人。
一個穿蔚藍行政制服,扎著馬尾,手持話筒的女記者。
人群中,女記者也在看他,帶著幾分激動,幾分得意。
姚悅竟然真的通過雙重考核,當上戰地記者了,還跑來給瘟雞搞突然襲擊。
之前她在電話里說這個想法的時候,溫繼飛還嘲笑她連蟑螂都打不過,初中時在宿舍打蟑螂,打出自己頭上一個包…
這是姚悅蔚藍記者人生的第一次重大采訪,采訪溪流鋒銳,一場即將啟程秋天的遠征,以及溫繼飛少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