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師兄,我覺得木虛子為人宗掌門挺好。”
“人宗既然入世,那就要順應諸夏大勢,而今秦國一天下乃是必然,人宗果然與之抗衡,結果只會比現在更加不堪。”
木虛子這個人曉夢不了解。
但…對于結果的選擇還是可以分析的。
木虛子如今接下人宗傳承工布之劍,又承襲了人宗的道統衣缽,已然是人宗掌門了,大勢已定,逍遙子已然沒有選擇了。
“逍遙子很聰明。”
“無怪乎木山子師兄那般器重他。”
“他的這個選擇…很好。”
“很不錯。”
周清輕輕一笑,對于曉夢的分析頷首,那的確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逍遙子的抉擇更加符合人宗將來。
甚至于…人宗將來能夠更加恢宏也說不準。
“師弟的意思是…?”
“逍遙子還會堅持自己的路?”
赤松子在前方行走著,聞身側師弟之言,略有所思,之前…于逍遙子的決定,自己也是狐疑,可…現在細細一想。
又非如此。
玄清師弟也為之贊嘆。
那么,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錯。”
周清頷首。
“公子,逍遙子這個人一直是敵秦的。”
“而且此人同木虛子之見,道理截然不同,他是不會認同木虛子道理的,莫不是逍遙子會出走人宗?”
“亦或者…,那才是逍遙子的目的!”
同曉夢行至一處的云舒也是好奇。
相對于曉夢,自己對于逍遙子知曉多謝,甚至于對于那木虛子也知曉多謝,木虛子同逍遙子相比,無論是武道修為,還是理念境界。
都相差一籌。
按理說…木山子絕對要傳給逍遙子的。
如今…人宗掌門落在木虛子的身上。
再加上公子之言,云舒雙眸閃爍亮光,也想到了什么。
“人宗!”
“從來都只是一群道者匯聚之地,人宗的理念是入世修行。”
“是否為人宗的掌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修煉人宗之道的那顆心。”
周清贊賞的看向云舒。
道者,從來都是自由的。
目下所占之地,只是人宗在諸夏的一處停留之所在,它是人宗,人宗卻不是它。
“…,若然如此,逍遙子此舉真是不錯。”
赤松子贊嘆。
“兩位師兄是言,逍遙子不會停留在人宗,接下來要出走人宗,仍舊堅守先前之道,如是修行,塵世煉心?”
曉夢有所覺。
“是否真假,明日便可知曉了。”
或許如自己所猜想,但那也僅僅是自己的猜想。
“師兄,逍遙子自請出宗門,領弟子前往齊魯之地,尋覓道理。”
人宗道殿之側的偏廳中,木山子居于上首,左右逍遙子、木虛子在列。
看著垂垂老矣,周身散發濃郁天人五衰氣息的木山子師兄,逍遙子從木案后起身,行至廳中,拱手深深一禮。
“你…,要效仿三百年前,道家天人二宗之事?”
木山子神色平靜,在逍遙子拒絕接任掌門的那一刻,就已經猜到會有這一刻,自己之所以很看重逍遙子。
就是因為自己很了解逍遙子,他雖然是半道入人宗的,可那并沒有什么,只要明悟人宗的道理,便是人宗的弟子。
逍遙子對于木虛子的道路,一直是不滿的,是不屑的。
可…在木山子看來,木虛子那般做,也是必然的。
靜靜看著面前的逍遙子,沒有理會旁邊那陡然神色驟變的木虛子,輕語落,三百年前,道家天人二宗便是因為理念的問題,分道揚鑣。
所以…才有了天宗和人宗之間的差別。
實則都是道家,都是道者。
如今,逍遙子也要如此?
“逍遙子,你…你要決意同諸夏大勢抗衡?”
“人宗入世參悟妙理,本是同諸夏諸國沒有任何牽掛的,無論這個諸夏最后落于誰手,對人宗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秦國一天下也好,還是山東諸國之一國一天下也好,人宗并無干系。”
“你自請出人宗,豈非削弱人宗之力?”
木虛子覺得逍遙子真要效仿三百年前道家天人二宗之事,那…實在是荒唐,實在是無理,實在是對自己無言的抵抗。
都是修行者,為何逍遙子一定要摻和諸夏大事呢?
語落,也是從木案后起身,看向逍遙子,一禮拜向木山子。
“非如此。”
逍遙子搖搖頭。
“非如此?”
“若非你前些年敵秦之意明朗,人宗何至于有那般局面?”
“我又何須入秦國,參與軍伍,獲取爵位,為人宗立下一處安穩之地,果然同諸夏大勢無憂,則你…何有此策?”
木虛子輕哼一聲。
對于逍遙子此人,實在是看不上眼。
既已入了人宗,就要參悟人宗最深層次的道理,不再去摻和諸夏的事情。
一心行走凡俗,參悟諸般道理,印證己身就行了。
而今還要反駁,實在是…虛偽!
真不知道為何師兄看中逍遙子。
“我所之行…,非為敵秦。”
“也非要對抗秦國一天下大勢。”
“秦國,欲要一一國之法取代諸國之法,以一國之治取代諸國之治!”
“逍遙子剛從燕國回來,途徑燕南地,那里…秦國已經在給予治理了,焚滅燕國以往所有的詩書典籍,摧毀所有屬于燕國千百年的痕跡。”
“在縣域鄉里設立蒙學,廢除燕國的文字、語言,教導秦法、關中之音,稍有不合,便是苛刻重罪,稍有不合,便是連坐誅殺。”
“誠如此,則燕國何在?八百年之燕國,當埋葬也。”
“秦國欲要一天下,將燕國納入輿圖便可,無需那般作為,兩代以后,諸夏將…再也沒有百家盛事!”
自己對于秦國一天下并沒有感覺。
可對于秦國一天下施展的策略,實在是…不能夠接受。
那等作為…實在是對于諸國毀滅性的打擊。
嬴政想要三代天子的權力、地位,已經快要做到了,為何非要那般摧殘諸國風華呢?
期時,整個諸夏間,說著一樣的話,寫著一樣的字,看著一樣的書,豈不怪哉?
數百年來,諸子百家之所以理念橫生,之所以先賢輩出,便是因為那不同風華間的碰撞,自己并非是為了人宗。
亦是為了百家!
果然秦國一日不該那般策略。
自己便無法忍受秦法,便不會認同秦國,哪怕是秦國真的一天下,真的統御諸夏諸地,那…自己也是一樣的選擇。
那是自己的道!
也是自己的心!
過不了那一道關卡,何談更進一步?
“如此言,豈非還是落在秦國身上?”
“逍遙子,你若是不想要留在人宗,盡可而言,何須此語?”
木虛子擺擺手。
說來道去,還是逍遙子自己對于秦國偏見太深。
歸根結底,還是觀自己為人宗掌門了,不想要留在人宗了。
“你…想好了?”
觀木虛子、逍遙子二人爭論,木山子神容如舊平靜。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都有屬于自己的選擇。
木虛子懂得順應大勢,人宗當下無憂。
逍遙子有自己的理念、想法,也沒有錯,秦國也沒有錯,大家都沒有錯,可…放在一起,便是有分歧了。
逍遙子既然做出那般決定,當不會遲疑。
且…自己即將坐化,也攔阻不得,唯有與之認同。
否則,強留逍遙子于人宗之內,只會生出別樣的事端。
“是,師兄!”
逍遙子再次深深一禮。
“當年,關尹子統合祖師《道德》真言,在天宗那里開辟道者修行之地,本沒有什么要求,然…時日一長,自成道家。”
“大周平王東遷,祭祀一脈入道家,其后又分離出去,道家沒有反對。”
“三百年前,天人二宗爭鋒,也是如此。”
“只是,想不到,如今人宗之內也有那般事了。”
“哈哈哈。”
“逍遙子,你無需自請出宗門,既然效仿三百年前道家天人二宗,那就…帶著合你理念的弟子,在諸夏尋找一處地域,傳播修行你的道理吧。”
木山子朗朗一笑,雖沒有數年前的中氣十足,亦是有些歡悅之意。
人宗之內出現這般事,固然對于人宗的力量是削弱,可木虛子順應大勢,人宗接下來無憂,而逍遙子那邊,則需要他自己努力了。
“師兄!”
木虛子不甘,自己現在已是人宗掌門,逍遙子此舉,分化宗門,自立一脈之主,同自己一般,果然如此,自己這掌門當與不當有什么分別?
完全沒有分別!
“木虛子,無需多言。”
“人宗看似分化兩脈,實則…未必不是一線希望。”
“秦國獨強獨霸,行秦法于諸夏,雖可一天下,然…天道陰陽,想要徹底的貫徹秦法,還需要經歷一場劫數。”
“那便是人宗兩脈的機緣。”
木山子再次擺擺手。
自己所修人宗之法,行走塵世之間,印證己身道理。
對于諸夏大勢看得很清楚。
秦國的心很大,秦王嬴政所為乃是真真正正、徹徹底底的一天下,將諸夏徹底的化入秦國,迥異三代上古。
秦王嬴政要成為諸夏萬民真正的王!
逍遙子之意便是不滿秦法。
便是此處!
諸夏間,不滿于此的還有很多人!
所以…木山子并不覺得詫異。